第46章 母子
路景珩到家后，终于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母亲，顾凝初。
母子之间寒暄呵问不再赘述，聊了许久，路景珩才问到了一些关键的问题。
“擎荒这次南侵……的确有些蹊跷。”顾凝初并不是一个文弱女子，“而且殿下此次派你父亲出征，我也不太懂是为什么，你父亲刚刚从北方回来，即使北方守军不足，也不应再派你父亲出征了。”
“孩儿担心，我路家隐隐有些功高震主的意思，阳王此番怕是要对我路家不利。”
“可是这样的话，不应该将你留在上阳，以防你父亲临阵倒戈吗？哪有将你父子二人共同派出去的道理？况且若是让你闯下战功，我路家在军中的威望只会更高。”
顾凝初的疑问不无道理。这一辈路家的长子，路景珩的堂兄路景超早已战死沙场，当下无论是留在家中的路老太爷，还是路夫人，分量都没有路景珩这个独子来得重。
路景珩沉吟一声并未说话，晋离开口道：“阳王这般行事，只怕是要让路帅父子二人一并战死于北疆。”
“这……如果这样，确实解释得通了。”顾凝初也知道了晋离的身份，“那依晋公子之见，该当如何？”
晋离答道：“当今陛下高瞻远瞩，颇具盛世之主的风采，理应不会这般行事……目前，我们还不清楚那位赫连将军此次随军出征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按照我的判断，天子八成不会让赫连问雪来暗算路帅。这一次出征是一定要去的，需要重点防范的还是来自阳国内部的人。”
“晋公子。”路夫人盯着晋离，“你为何要跟着景珩？”
晋离明白，顾凝初并不能真的相信自己，即使路景珩已经表示自己是他的心腹。
他顿了片刻，开口回道：“当今天下虽有繁荣之态，却仍暗流涌动，难保他日不会再起纷争。纵我晋离天资聪颖，饱读诗书，然独木难支，不成大气，况自忖虽有定国安邦之才，却无一呼百应之力，故早欲觅一良主，尽心辅佐，以成大事。”
晋离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这让顾凝初心中也多了几分相信，再加上路景珩的保证，她便也点点头，看着二人微笑道：“我儿文韬武略，绝非池中之物。既如此，做娘的也不可横生枝节，欲要做一番大事业，终究要靠你们自己去定夺。”
说着话，路夫人已经站起身来。
“夫人如此魄力，晋离佩服。”
“呵呵……”顾凝初轻轻一笑，一边往外走一边回道，“叫姨母即可，稍后便来吃饭。”
……
“你娘……好气魄啊。”
顾凝初走后，这小院便只剩路景珩与晋离，以及等在屋外的路景珩的小侍女，映竹。
“开玩笑。”路景珩仰面一笑，“别看我娘有个文弱的名字，举止也贵气，但也是战场上杀出来的女将。”
“啊？”晋离也笑了，“这倒是看不出来。”
“你虽然在武学方面有些眼力，但终究受了自身不会武功的限制。”路景珩正色说道，“不见别人出手，你很难看得出对方究竟是什么水准，这一点以后一定要注意。”
未等晋离接话，路景珩又道：“贺府空了，有什么问题？”
晋离也收起笑意，“出了这等事，阳王不可能不关注贺家的动向。贺府空了，可能性只有两种——满门抄斩或者举家搬迁。这样一个武艺高强、心怀怨恨的先锋官，如果朝廷真要灭他满门还不被路帅这样地位的将官知晓，的确是不大可能。”
“你的意思是……贺家逃了？”
“不。”晋离摇摇头，“不可能。贺郊一介武夫，在这上阳城，断然没有与王室相争的可能，逃是不可能逃出去的。贺家的下场基本上已成定论，这件事最大的问题在于，路帅毫不知情。”
“是啊！”路景珩在权谋方面一向不太跟得上晋离的思维速度，此时被晋离这么一点才恍然大悟，“王室在瞒着我爹！”
晋离皱着眉头，“不错。这件事只能是王室宁愿多付出一些代价，也一定要封锁贺家覆灭的消息，而让王室付出这般成本，目标只能是官居武将之首的路帅。”
“也就是说，这一次出征，要出事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路景珩眉头皱成个疙瘩，“可是又不能不去……不去就是公然和王室对抗，毫无胜算。”
“去是要去的。”晋离一边思索一边应道，“王室还没有正面出招，我们不能先乱了阵脚。况且此行还有一个变数。”
“赫连问雪？”
晋离还未答话，屋外传来映竹的喊声：“公子！夫人喊你去吃饭！”
无奈之下，二人也只得依言而行，其他事情暂且揭过。
“儿子，你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问你，文会尚未结束，你怎的早早归来？”
“别提了。”隔了好久终于吃到家里的饭菜，路景珩也是胃口大开，囫囵不清地回道，“肖王没安好心，我要是再晚走些，怕是就留在临昌了。”
路景珩说得轻描淡写，路夫人可是听得心惊肉跳，急忙丢下筷子探身问道：“出了什么事？速速说与为娘！”
路景珩咽下口中的食物，在顾凝初急切的眼神中展颜一笑，“母亲不必担心，儿既然完完整整回来，肖国就不可能追到阳国来找我麻烦。”他停了片刻，似是在考虑要不要将这些事告诉母亲，“肖王有歹心不假，但那也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回到了阳国我就暂时安全，至于后续我自有计较。”
“糊涂！”路夫人嗔道，“明的不行，还不能来暗的吗？”话至此处，路夫人忽然身子一震，压低声音说，“你说……一直以来刺杀你的人，会不会与肖国有关？”
路景珩闻言也是沉默下来，与晋离对视一眼，见晋离亦是思索的模样。
“肖国之事……并非因路兄而起。”片刻后，晋离缓慢开口，“我并未见到肖王，肖国与刺杀是否有关联……还没有直接线索。不过路夫人此言的确提醒了我……在刺杀一事上，联系此次肖国之乱，肖王恐怕洗不清嫌疑。”
见母子二人皆垂首沉思，晋离继续说道：“路帅是大楚开国之战立下汗马功劳的名将，但是决战中身负重伤，路兄是路家独子……再联系此次临昌之战的起因……恐怕，初见之时肖王询问路帅伤势，未尝没有试探之意。”
路景珩不是愚笨之人，晋离话说到这份上，他瞬间也理清了不少事情，“他是在给自己铺路……”
“然也。”晋离点点头，“杀你之人来自北方北墓派，那么此时的擎荒南下，这局中的势力恐怕又要加上一个肖国了。”
……
军营中。
赫连问雪与路鸣二人相对而坐，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几碟小菜与一壶温酒。
二人相谈正欢之际，赫连问雪突然停下话题，说道：“路帅，这阳国的兵马总帅，你也该做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