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亡灵浪潮

进入灰港之后，跟在俄洛伊身后的唤蛇者便一顿权杖，权杖顶端的海兽头颅雕刻撑开发出柔和白光的光幕，将几人笼罩在其中。

灰港完全成了蚀魂夜与亡灵的主场，黑雾在已经废弃的街道上翻滚着，就像是有生命力一般，起伏汹涌，时不时如同一只狩猎中的野兽凶猛地前扑，撞击在光幕上再纷纷逸散。

黑雾带着特殊的磁场，会把每个身处其中的人当作猎物。只要踏入黑雾，焦虑紧张的情绪便会出现在猎物心间，把他们变成惊弓之鸟，产生种种幻听或幻视，最后被吸取生命，夺走灵魂。

若非伊默一行人均是精神强大、心智坚定之辈，又有光幕护体，恐怕早已阵脚大乱。

饶是如此，瞧着在周围浮现的模糊身影，似乎是在耳边响起的空洞声音，阿狸仍旧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阵阵颤抖从牙关一直传递到尾巴尖。

她不迭地从包裹中掏出准备好的各种护符挂在身上，脖子上那根阴燃着的女王草发出剧烈的桃红色光芒。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踪我们。”

身如铁塔的女祭司往回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走过的来路早已被合拢的黑雾淹没。

“只是错觉。”

“踏入黑雾后，我们的情绪状态会引来不同的灵魂，因为共鸣，或者是因为嗅到了食物。一个狂暴而愤怒的人可能会遇到嘶吼着的怨灵，而像你这样的……哈，难道我们会遇到另一个胆小鬼吗？”

俄洛伊爽快地笑了一声，走到阿狸身旁，伸手挥去了她身上几缕像蛛丝一样黏着的雾气，摘下一枚护符细细打量。

“都是假的。”

一句话让阿狸瞪大了眼睛。

俄洛伊将拳头伸到她面前，展平手掌，手心里躺着一枚挂饰。一块粉红色的珊瑚，许多纹路绕着中心放射出去，如同一只不会眨动的瞳孔。

“这是什么？”

“娜伽卡波洛丝的符记。当你迷失于黑雾中，它会指引你。”

阿狸好奇地接过挂饰，将皮绳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标志周围环着一圈微光，所照之处黑暗便退到一侧。

旁边，始终关注着阿狸的伊默提醒道：“亡灵实际上就是不完整的灵体，只是被单一的情绪裹挟而显得异常，对付灵体，你应该经验丰富。不必害怕。”

“小心，有东西来了。”

队伍最前方，说法使提醒道，几人立刻停下脚步，手握兵器严阵以待。

黑雾的深处有东西在翻滚，带得雾气痉挛似地抖动。

一个鬼火形态的骷髅头从黑暗中探出来，眼窝空空，尖牙利齿。它的下颚拉开到任何关节都无法做到的地步，喉咙里刺出一声哀恸的嘶叫，绕着光幕飞速巡游了一圈，它尖叫着直直地朝着落在最后与队伍脱节的阿狸冲去。

“砰”的一声闷响，它撞在了阿狸挂饰的微光上，正对着阿狸的面庞，两排苍白干瘪的牙齿还不住地开合，努力地想要从微光屏障上啃下一块来。

受到惊吓的阿狸发出一声尖叫，法力流淌进手中的太阳石法球。

熊熊燃烧的清辉侵袭而出，全部钻进了骷髅的眼眶。只听得一声不甘的厉叫，骷髅便散去了形体。只余下阿狸盯着骷髅留下的一小捧骨灰，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息。

“看吧，你很强的，该害怕的是它们才对。”

阿狸苦着脸，露出一个颤巍巍的笑容，正要说些什么，就忽然看见伊默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冲着她比了个“嘘”的手势。于此同时，队伍其他人面色也沉静下来。

突然一瞬间，一切死寂。

下一秒，黑雾猛地炸开，无数亡灵尖叫着现出身形，朝着他们袭来。

唤蛇者的光幕很快便在密密麻麻如雨点般的攻击下支离破碎，但也为众人争取到了宝贵的几秒钟。冲在最前面的亡灵以为能享用鲜美的血肉，刚钻入屏障，等待它们的却是最凶猛的第一波反击。

在亡灵大军现身的第一秒，亚索便悄然换了握剑的手形。汹涌的浅蓝色灵力延伸到手中的兵刃中，御着身边不断锐化的风，有如一道迷狂的旋涡。

“嘿！”

一声低沉有力的吐气。

屏障破裂的一瞬间，一阵旋风被剑刃所引，将迎面而来的众多亡灵顶了回去，狂风呼啸着，卷着亡灵从街道上倾泻而出。

被飓风裹挟的亡灵就像高原上的岩石，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走完了上千年风侵雨蚀的过程，在半空中解体，化作纷纷扬扬的粉尘随风逝去。笼罩在街道上方的浓雾短暂地散却，露出灰港头上久违的阴沉天空。

与此同时，唤蛇者嘀咕了几句简短的咒文，周围几人顿时觉得身体一轻，动作矫健了几分。一个幽魂伸着爪子，满口冰冷的尖牙，从滚滚涌动的亡灵中冲出来，被说法使一挺锯齿长矛，正中面门。幽魂化作一阵烟尘，被风吹散了。

阿狸虽然心里还有些害怕，却捧起太阳石法球，努力地输入法力，操控着它在外围游走，撞散一个又一个亡灵的骨架。

“小心！”

混战中，阿狸尖尖的狐狸耳朵动了动，来不及分辨是谁的声音，下意识地一缩脖子，一枚散发着热量的火球从她头顶掠过，落在她身后一只似乎是狼与蝙蝠混合的亡灵身上，亡灵惨叫着消失了。

阿狸后怕地拍拍胸脯，就看到伊默将左手凝出的冰盾随手一扔，又凝聚出一个火球扔出，顺手一剑将一个亡灵劈散，还不忘冲着她喊道：“还没打完呢！看好自己！”

护卫……

作为回应，阿狸立刻燃起一团青色的狐火，烧死了伊默身后一个已经露出爪牙的亡灵，算是还了他一个人情。

“彼此彼此！”

虽然亡灵堪称海量，但够胆子进入灰港，伊默三人，还有俄洛伊和她挑选出的两名祭司都并非易与之辈，每个人都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和娴熟的技巧。彼此照应下，这些低阶的弱小亡灵很快被解决一空。

随着俄洛伊鼓荡神力召唤出一条娜伽卡波洛丝的触手投影砸落在街道上，一锤定音般地为这场战斗画上了句号。此时，废弃的街道早已变得千疮百孔，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蒙着一层发白的骨骼粉末。冰冻的风穿过错杂的废墟，带来远处的啜泣和惨呼声。

阿狸精疲力尽地蹲坐在地，尾巴耷拉着，刚才这场战斗消耗了她太多的勇气，以至于现在的喘气一声比一声长，似乎连魂儿都要随着呼吸一道飘出来了。

“打得不错。”

她回头，看到同样疲惫的伊默从自己身边走过，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旁边，亚索与俄洛伊碰了碰拳头，嘴角露出微笑，如同水面上的一道涟漪划过脸部，然后在眼眶里凝聚成两点火星，消失在眼波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