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满意足
伊默打了个冷战。
手臂传来深刻真切的痛楚，阿狸尖尖的虎牙刺破了皮肤表面，直扎进血管。顿时，鲜红的血液在手臂上四处流淌。
就像是开出了一朵花。
阿狸开始进食。
伊默感觉到她的舌尖不停地舔舐着他手腕的伤口，将血液卷入她的嘴里。那种黏稠的触感，加上手腕的疼痛与酥痒，在心里混合成一种怪异的感觉。他一动不动地任由阿狸汲取。
随着血液的流逝，伊默的气息逐渐萎靡下去，面色变得苍白，而阿狸恰恰相反。
她的头脑中盘旋着新注入的活力。从伊默身体中偷取的每一缕血液精气，都伴着能量注入她虚弱的肌肉中，化解了刻在基因深处的秘毒。
阿狸重新获得了力量，她抖了抖四肢，颤栗地舒展了一下尾巴，每一条尾巴都像被无数针扎一样酥麻，脸部、颈部都泛起阵阵绯红，出现了一颗颗密集的小疙瘩。
虽然沉醉于伊默血液的美妙滋味，但阿狸还保留着最后的理智，血液流淌过红唇，留下鲜艳的痕迹，她没有放纵自己的欲望，而是保持克制，逐渐放慢了饮血的速度。
终于，伴随着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惬意的，让人光是听到脑子里就忍不住浮想联翩的呻吟，阿狸慵懒地叹了一口气，受到生命精魄的滋润，得到了久违的满足。
她悄悄抬起眼望向伊默，看着他苍白的面色，内疚的情绪油然而生。
“怎么了？结束了吗？”
发觉阿狸的视线，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察言观色，伊默笑了笑，只不过他的微笑也不像是阿狸记忆中熟悉的样子了，透着一股虚弱，眼睛中的光彩都黯淡了几分。
一种异样的情绪在阿狸心中滋生，这种又酸楚又甜蜜，悔意混杂着满足的感觉，她从未亲身经历过。
自己这是怎么了……阿狸怔怔地想着，鼻尖嗅到的诱人香气将她唤回了现实，就像海盗在沙滩上一铲子一铲子地堆砌细沙掩盖宝藏，这种瑰丽的情绪被深深埋进心里。
“还差……最后一点。”
她用力地摇摇头，俯下身，再度伸出粉嫩柔软的舌头，舔了舔伊默手腕上的伤口。
伊默不在意地一笑，抚平阿狸本能的代价远比他想象的要小，只要有足够的生命力补充，经由坚决符文的转换，他就能从血液的流失中恢复过来。
在缓慢的失血中，在不断撕裂的伤口与轻柔的安抚中，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潜藏在麻痒与疼痛之中，热烈而温柔地留在了伊默的心里。
持续的失血让伊默的意识逐渐变得迷迷糊糊，如同半梦半醒般，眼见阿狸低着头俯在自己身前，伊默下意识地将另一只手放在了阿狸的脑袋上，像是对待小猫小狗一般抚摸揉搓起来。
阿狸柔软细腻的毛发从指间顺滑地拂过，手感意外的好。而阿狸在最初的一惊后，便顺从地放松身体，没有挣扎，享受起这种抚摸……直到双颊红得仿佛熟透了的苹果，盈盈的眼波仿佛能滴出水来……
她越界了。
再次吸收伊默的生命，阿狸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向着伊默更深处的秘密伸出了毒手……她开始品尝最原始的情绪。这些情感的碎片在阿狸的口中感觉丰腴而充盈，每个情绪的味道都让她回味良久。
然后是记忆……
……在铁钩帮的仓库里，伊默凝出一面冰盾，替她挡下了一阵弹雨，而她推出法球，击退了一个试图从背后偷袭他的铁钩，默契的两人像是合作多年的搭档……
……经历一波亡灵浪潮，阿狸被庞大的负面情绪裹挟，忍不住悄悄哭泣，伊默敏锐地发现却没有声张，只是体贴地递过一张丝巾，鼓励似的捏了捏她的手……
……他们三人一同乘船前去比尔吉沃特，亚索在船头奏着未知的曲子，她蹲在甲板上，因为晕船而面色发苦，而伊默就站在船舱的高处，微笑着注视他们……
记忆在眼前倒回，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共同留下了这么多回忆，她已经活出了自己的生活，不用再依赖那些借来的回忆和陌生的梦境……而他一直在她身旁。
短短的数个星期，却似乎比她过去加起来的狐生都要精彩。阿狸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但伊默的记忆又与那些普通人不同，她只能捕捉到少许短暂而零碎的片段，借此一窥伊默的日常生活。而更多的，则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她不能勉强为之，因为阿狸从这些空白中察觉到若有若无的威胁，有什么神秘的事物在替伊默掩盖过往，层次远远超过了阿狸的想象。
他还有许多秘密呢……等待我去挖掘。
阿狸的尾巴尖不安分地扭了扭。
但能够目睹的也足够让她满足了。
两个和伊默关系最近的人类女性，一个始终表情冷冰冰的，一举一动都表现出十足的进攻性；另一个则具有着领袖的气质和魅力，被很多人类尊敬爱戴。
阿狸不陌生，感觉情况就和她曾经生活过的冰原狐群一样，现任年富力强的狐王和她逐渐成长的、野心勃勃的孩子。
通常在孩子成年前夕，狐王便会将它们驱逐，赶走王位的潜在竞争者来确保统治权。
但在伊默身旁，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和那个领袖的女人却能和谐地共存，甚至共同生活了好一段时间……
真是奇怪！
阿狸心中警铃大作，她仿佛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除此以外，还有不少零散的记忆，每一道情景的碎片都让阿狸更了解面前的青年一点，逐渐拼凑出一个立体的深刻的，关于伊默的形象。
……他匆匆忙忙、片刻不停地在艾欧尼亚各处奔波，为了某项浩大的、为国为民的工程……
……他在燃烧的城市里连轴转地救灾，甚至在危机关头用身躯挡下高空的落石，护住身下的一个幼童……
……他长笑着向着某个数倍强于己身的敌人发起进攻，一副英勇就义的姿态，然后侥幸活了下来……
“……你就这么喜欢把一切都背负在自己身上，独自做大英雄吗？”
很多时候，人们不会知道你为他们做了什么，你却甘愿置身险境，甚至一次又一次地伤害自己，仅仅是因为……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阿狸见识过世界的阴暗面，经历过无数的白眼、厌恶的驱逐、不公平的对待……直到她学会隐藏自己。所以此刻深切的愤懑和委屈出现在她心头。
艾欧尼亚的人不都值得你去拯救，你付出的远远超过你获得的，不感到委屈吗？
……幸好有人把你引为知己。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但我也想创造更多和你的记忆，以后，我要站在你身边。
我要站在你身边！
……
闭目养神的伊默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然睡过去了，可能是阿狸身上的气味让他感到安心放松吧。
等他惊醒，意识还是模模糊糊的时候，阿狸的脸庞便已经映入眼帘，带有几分酡红媚意的神态在伊默眼前不安分地晃动，琥珀色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还疼吗？”
阿狸用手轻抚伊默的脸颊，这个大胆的举动让伊默一时间有些怔神。
他下意识地摇摇头，还未来得及说话，阿狸突然凑上前来，伸出舌头舔了舔他已经半凝固的嘴唇。
顿时，伊默瞪大双眼，身躯如同触电般地颤抖，迅速后仰，直到背后传来一声响。他的背抵到了床板，退无可退。
阿狸露出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手指碰了碰舌尖的血渍，然后舔了舔嘴唇。
“你的血很甜美，我会记住你的味道的。铁锈、柠檬和甜橙味。”
刚才还很内疚的，一副自责的样子，怎么转眼间就有些不以为意了？是不是自己太纵容她了？？
阿狸没有得寸进尺地逼近，此举让伊默松了一口气。他的眼神飘忽不定起来。
“呃……刚才我借用了下庄园里的厨房，亚索阁下品尝了我的手艺。你怎么样，要再来点夜宵吗？”
“我在餐厅里看过大厨们的菜谱，其中有一个做法很有意思，想必吃起来也会很有意思……”
伊默落荒而逃夺门而出，留下阿狸在身后撇撇嘴，嘀咕一声：“怂包。”
今晚旖旎暧昧的回忆注定在她的脑海里占据重要的位置，深刻而隽永。
阿狸“吃吃”地笑了起来，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