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翌日清晨。
叶岁从房间内走下楼，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汇聚在她身上，她走向江悟旁边坐下，自然而然地拿起师姐给她添的饭和筷子。
“怎么了？”叶岁看见师姐们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她和江悟，有些不解。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一如既往的战斗院戊班的班服，没问题啊。
柳师姐忍不住开口，“你们就打算穿这样？”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上巳节啊，早在前一个月她就看紫灵学院的女弟子们兴奋地筹备东西了。
怎么这两个小姑娘还是这么一副普普通通的样子。
她和江悟互相看看对方的院服，款式相同，就只有颜色不一样。
两个人同时对师姐们点点头。
“今天可是上巳节！”方师姐一脸不可思议，居然还有姑娘在这一天不打扮的。
一旁的师兄一脸不赞同，“这样怎么了嘛！我就觉得小师妹和江师妹穿成这样挺好的，简简单单又干净大方。”
“就是啊，”另一名师兄说，“小师妹这样多精神啊。”
柳师姐不顾及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你个男的懂什么？小姑娘就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不行，我非得给你们收拾收拾不可。”她一边抓住一个，把江悟和叶岁拉进了自己的房间，还有十几个师姐凑热闹，紧跟着进去了。
她和方师姐一人捯饬一个人，江悟的脸更加冷冽，而叶岁则更加精致可爱，于是柳师姐将叶岁一惯束起着的头发散开，将上半部分的头发扎成了两个小揪揪，其余地披散在肩头。
她穿着粉粉嫩嫩的琵琶襟上衣，下裙穿着同色系的曳地桃花长裙，精致小脸的下眼睑处点缀了三两朵还在枝头的桃花，眉间的花钿被勾勒成桃花的形状，还勾着金边。
朱唇殷红，明眸雪亮。
俨然一个活脱脱的不经世事的小兔精，完全看不出她能扛着等身大刀大杀四方，手撕头盖骨。
柳师姐画完自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一向知道小师妹好看，今日却看出了与她往日不一样的风采。
平日里的叶岁素面朝天，是如同清水出芙蓉一样的美，第一眼就让人感觉到亲切，她的攻击性只会来自于自身的气势和眼神。
而经过柳师姐一双妙手的打磨，叶岁红唇殷红，一双杏眼微微上挑，眼神褪去了些许青涩，增添了一丝潋滟。
极致的天真配合着风情，或天真或风情或蛇蝎，这杀伤力对于男性女性都是一样的。
一旁的江悟极力抗拒叶岁身上的这一身粉粉嫩嫩花里胡哨的衣裳，无奈之下，方师姐给她选了一身白衣，至少褪去了以往的不是黑就是灰的死气沉沉。
她的一头长发被高高束起，让本就英气的脸美得更加雌雄莫辩。
柳师姐半推着她们出来，江悟和叶岁一前一后走下来，楼下眼巴巴地等着的师兄师姐见到两人不禁眼神一亮：
首先是少年模样打扮的江悟，她一脸冷淡，稍稍顿住，侧身等候着她身后的少女，娇俏的少女与她并肩而行，两人俱是一身风骨，十足的少年气。
富家小姐和她青梅竹马的少年侍卫。
这是所有人看见这一幕不由自主浮现的画面。
直到两人下楼，在他们面前站定，众人才惊醒过来。
师兄结结巴巴，一脸幽怨，“江师妹，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怎么一介女子，比他们男子长得还好看呢?
师姐们则纷纷眼冒桃心，调笑道，“江公子好生俊俏，不知可有婚娶啊?”
“瞧瞧我们小师妹这可人的模样，这玲珑的身段，以后不知便宜了那家的公子了去。”
“……”
被打趣得满脸通红，两个人几乎可以算得上落荒而逃，临走前还被塞了两个巨大的包袱。
时辰已经不早了，叶岁抱着一个大包袱，一路小跑，跑到了前一天长老再三嘱咐他们集合的地方。
沈星碎已经懒洋洋地站在队伍最后了，不知道在东张西望地找些什么。
这次在这里集合的弟子不只是战斗院戊班的弟子，是整个紫灵学院的弟子，一路上叶岁不自在地顶着众人的目光迅速走过，她所经过后周围才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窃窃私语。
“卧槽她好可爱。”
“可爱吗？一手拧断五个人头的那种。”
“我的头愿意给妹妹拧!!”
“你是什么变态啊——还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来给妹妹拧吧。”
“滚滚滚。”
沈星碎面色沉沉地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旁一抹粉色的身影轻飘飘地落在他旁边。
一抹属于少女的馨香悄悄从他鼻尖钻入，沈星碎的耳朵敏感地动了动，绯红缓缓爬上了他的耳尖。
“你这什么味道啊?”沈星碎不自在地捏了捏自己通红的耳朵，坚信这是这股香味带来的效果。
他小狗似的蹭到叶岁的发丝旁到处嗅嗅，好像在找那股香味的来源。
“不好闻吗?”叶岁奇怪地抬起手臂，闻了闻衣裳身上的味道，这是柳师姐特地给她熏的少女香。
她觉得很好闻啊。
甜甜的桃花味还有着特殊的木质香，就像是将一朵枝头还带着初雪的桃花摘了下来，充满了清新又甜腻的味道。
沈星碎站直身体，神色有些不自然，“还可以吧。”
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沈星碎将自己一直拿着的糕点递给少女，“哝，这给你。”
叶岁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打开精美的粉色包装，里面是五块整整齐齐的绿豆糕。
她的眼神亮了亮，“你做的？”
沈星碎对少女崇拜的眼神很是受用，挑了挑眉，眉梢都带了些少年的意气，“也就闲来无事，学习下新技能。”
叶岁慷慨地对他投以敬佩的目光，她仿佛天生就跟厨房犯冲，在末世，每一次基地的厨房都会被她所破坏。
可能是因为她一时兴起想要下厨，一不小心炸了厨房。
可能是因为她捉回来的庞大变异兽，她就把它放在厨房了一会儿，再进来的时候，就变了天了。
还有可能是追着她来的丧尸，一言不合就冲烂了厨房。
……
厨房，一个注定天生与她无缘的地方。
所以她对会下厨的人一向很崇拜，在末世的时候，厨房一般是由裴修负责的，他就像一个老妈子一样，把其他五人的衣食住行处理得妥妥当当的。
不远处的山头。
三个人望着紫灵学院的方向鬼鬼祟祟，是夏枯，寒水，青栀三人。
秋拓近距离地在暗中保护沈星碎，同时他也是上次在西皇岛那场大赛中在沈星碎旁边的那名少年，由于大赛开始时，寒水三人另有任务，所以他们并不认识叶岁。
“这就是少主喜欢的那姑娘？”寒水摸了摸下巴。
模样倒是好看，娇娇小小的。
就是看着有点弱啊。
“少主身边需要的，是强大的女人，而不是柔柔弱弱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四人中最年长的青栀看问题也最为冷静，“殿下是不会同意的。”
“虽然这个小姑娘看着是弱了点……”夏枯望着那对少年少女，少女一双星星眼扑闪扑闪地望着少年，少年则意得自满地微微勾起嘴角，那画面，看着就美好啊，夏枯啧啧称奇。
“但是少主喜欢就好。”
他撇了撇嘴角，“我们这十二个老家伙，还怕护不住一个小丫头？”
一位少年对着另外两位少年称自己是老家伙，这副画面怎么看怎么怪异。
可事实确实是如此，别看他们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实际上他们已经有五六百岁的骨龄了。
兽族仿佛是被上天眷顾的种族，天生便不会衰老，它们数百年如一日，岁月无法在它们的脸上留下痕迹。
“不管如何，依照少主如此恐怖的天赋，比肩甚至超越殿下都是迟早的事，你忘了，我们是什么地方的人？这位女子又是什么地方的人？”青栀语气冷冽，看似最无情的话却是最理智的话。
在他的眼里，从来没有情爱。
“少主以后绝对不可能仅仅蜷缩在这小小的天地，他是烛龙与应龙之子，是天生的兽王。”
“他要回去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兽界。因此，在他旁边的，一定得是万人瞩目的天之骄女，而不是在这穷乡僻壤中的一介低级武者。”
“至于她——等到她有本事爬上来再说吧。”青栀语气沉沉。
夏枯闻言，也只是叹了叹气，青栀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也是没错的，担在少主身上的担子很重，他绝对不能有所牵挂和后腿。
一旦跌入深渊，就是万劫不复。
甚至他们这十二个护法，在必要的时候，会对阻碍着他们少主成长的事物——一一铲除。
不惜一切代价。
……
这头的叶岁和沈星碎并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引起了对面山头的四人怎样沉重的话题，还在进行着关于厨艺的讨论。
“那你能教我吗？”叶岁的眼神亮晶晶的。
“当然。”少年语气微微上扬，“作为交换，你打算送我什么？”
显然，他已经充分相信自己有下厨的天赋了。
“送你什么？”
“当然，你看我又送糕点给你，又教你下厨的，你不得送我些什么礼物？”猫一样的少年眼睛微微瞪大，眼神里满是幽怨。
叶岁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当、当然要送啦。”
她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像极了灵活的小狐狸，“这样吧，我教你吹箫吧！”
叶岁献宝似的拿出她暂时用着的玉箫，向沈星碎展示了下通体润白的萧身，“我师父可是说我有天赋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圆圆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极了沈星碎在夜里常见的月亮。
弯弯的，亮亮的。
沈星碎看眼前这只宛如偷吃了糖果的小狐狸，不禁失笑，“那就请我们的叶师父多多照顾小徒啦。”
叶岁装作一脸老成地摆摆手，“为师会多多助你，让你在乐师这条道路上也走出一番色彩的。”
“那就多谢师父了。”沈星碎倒也配合，一本正经地对她作揖。“小徒也会多多督促师父，好让师父的厨艺飞速进步的。”
要是让烛泪和夏枯其中一方知道了他们的对话，一定会不约而同地仰天长叹：
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啊！！！
沈星碎指了指叶岁手上的绿豆糕，“还请小叶师父赏脸，评价一下小徒的手艺。”
叶岁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块，放入了口中，绿豆糕入口即化，轻轻一抿就在她的口腔中化开了来……
她的脸僵了僵，勾着的嘴角凝固在脸上。
不得不说，实在是——
太！难！吃！了！
又苦又涩，又酸又嫌，别说“好吃”了，“能吃”都算勉强了。
可是面对沈星碎亮亮的，明显带着期待的眼神，她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沈星碎看着她僵硬的表情，眼神微微黯淡，连语气都低沉了些，“不好吃吗？”
叶岁噎了噎，心里有些不太好受，仿佛眼前的一个少年，就应该是鲜活的，充满阳光和自信的，而不是在她面前用小心翼翼的眼神，因为期待着她的评价而心惊胆战，黯然神伤。
“好吃的。”叶岁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真的？”沈星碎的眼睛肉眼可见的变亮，“那我也尝尝。”
他伸手要去捻，被叶岁推开，她义正言辞：“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还跟我抢吃的？”
沈星碎想想也对，把绿豆糕往她的方向推了推，“那你快点都吃了，以后我天天给你做。”
叶岁：？？？
“啊？”
她恍惚觉得自己听错了，于是沈星碎耐心地给她重复了一遍，打破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谎言。
“做什么？”叶岁不愿相信，选择继续自欺欺人。
该不会以后她天天要吃这么难吃的东西吧！
“我说，以后我都给你做——”这次，沈星碎还没说完，叶岁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块绿豆糕塞进他嘴里，并且用手捂住他的嘴。
沈星碎只能被迫吃下那块绿豆糕，一股怪味便从他的口腔蔓延开来，他的脸色绿了绿。
叶岁轻轻松开了手，与他视线相融，她叹了口气，拍了拍沈星碎的肩。
一切尽在不言中。
要不是他威胁她要天天给她做这玩意，她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生活不易，岁岁叹气。
沈星碎：……
叶岁善解人意地替他解围，“你已经很厉害了，至少——至少我现在还没被你毒死呢，你说是吧？”
沈星碎：……
你可真会安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