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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回忆

叶岁过后,排在她后面的弟子们也一个个上台测试。

无论是资质好或者差,帝千画都面色不改,将每一个弟子的情况详实地记录在册,根据每个人的契约兽等级和自身的元素亲和力进行排序,排名越靠前,就越有资格去选择导师。

所有弟子五千余名,经过五名导师层层筛选,选出了一百名学生作为首次修炼【双星】的第一批队伍。

而其他弟子,就只能等待【双星】的拓本发放到天下武者的手里之时才能修炼了。

如众人所料,这一百名选手中,紫灵学院仅仅占了十分之一,有十人。

叶岁有些意外地挑挑眉,因为除了她以外的九人,居然都是熟面孔——叶临渊,叶羡鱼,叶念睢,叶羽,叶桑,江悟。

还有三人——居然都是他们战斗院戊班的学生。

其实叶岁很早之前就怀疑,战斗院戊班那那些人看似是不学无术的一帮贵族子弟,可是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这群人的天赋很好。

比起荒废自己的天资,更像是藏拙。

可是他们来自四国,怎么可能同时选择掩盖自己的锋芒来到最差的戊班呢?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群人的一言一行都很默契,不像是刚入学几个月素未相识的同学,而是像配合了许久一样的伙伴。

如果他们真的在掩盖自己的实力,那么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们十人的心思诡异地相通,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自家学院的长老。

叶岁看着那三个戊班的学生若有所思,而对面一个红头发少年看到她,不仅没有回避她探究的眼神,反而是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而战斗院长老班级其他的十人,都是这百人中的吊车尾,实在没得选了,被分配到战斗院长老名下。

……

他们那头正在测试,马不停蹄地赶路的沈星碎也到达了平安域。

少年面色冷凝,不见一分笑意,他握着手里的剑走向殿内。

里面有一人走出来,单膝跪地,恭敬道,“主子。”

沈星碎颔了颔首,“他们三人如何了?”

那名男子起身,“很不好,主子随我来。”

那名男子领着沈星碎走到一处密室,密室内有三处冰棺,冰棺内躺着三名双目紧闭,眉头微蹙的俊男美女。

“我们用冰棺封住了他们的全身经络,他们的生命力才不至于迅速流失——可是,一旦他们脱离了这三具冰棺,恐怕、恐怕就无力回天了。”

这跟植物人有什么区别?

沈星碎看着他的三位昔日队友的脸,面无表情,叫旁边的那名男子无法揣测他的心情。

良久,沈星碎声音有些嘶哑,“那四个疯老头呢?”

男子恭敬俯身回话,“四老自知办事不力,躲着不愿意见您呢。”

沈星碎在安排裴修等人变强之前,已经将一切都替他们安排得好好的,甚至还派了十老保护他们,可谁知这四个生性放荡的老头居然擅离职守,还突然冒出了个神秘人中断裴修三人的领悟。

“去吧他们叫来……算了,我自己去。”沈星碎知道那四个疯老头除了他谁也治不住,打算自己亲自去找人算账。

平安殿旁的一处山洞,活水流淌的温泉还在冒着热气,发出潺潺的声音。

山洞内空无一人,从山洞门口缓缓走入一道修长的身影,还有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停了一阵,仿佛是脚步声的主人在山洞内寻找着什么,兴许是找不到人,他转身走出山洞。

“怎么样怎么样?那臭小子走了没有?”

“哎呀!你别碰老子!老子正看着呢你给我遮完了!”山洞的暗门,四个头发如同枯草一般的老头互相推推搡搡,趴在门旁鬼鬼祟祟地观察山洞里面的情况。

“要是被那小子知道我们护法到一半跑去吃叫花鸡,我们可就惨了。”

“都怪你,老四,没事做什么叫花鸡。”

“不是我啊。”老四长满皱纹的脸挂满了委屈。

“那是你?老三?”

“放屁!!老子才没有。”

“我怎么记得是老二。”

“我记得是老四啊。”

四个人就在这起了争执,甚至还有暴脾气的已经开始互相推搡了。

“安静!你们想被那小子发现不成!”老大一声破天怒吼,顿时使得几人安静下来。

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

老四讪笑,指了指他背后,“老大你后……”

“后面什么后面?”老大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难不成是那个讨债鬼回来了不成?”

“哦?讨债鬼?”后面响起一道意味不明的好听的男声,如同催命符一般让老大遍体生寒,他僵硬地转过头去——

敲!

还真的是那个讨债鬼!

“主主主主子。”老大结结巴巴,强装镇静。

“白昼老怪,你说谁呢?”沈星碎眉梢微挑。

这四个疯老头据他们自己所说是兄弟,自称为“老怪”。

老大白昼老怪,老二日昳老怪,老三定昏老怪,老四月半老怪。

他们虽然老是老了点,疯是疯了点,不靠谱是不靠谱了点,但是实力确实是数一数二的。

当初的他,也是几乎搭上自己半条命才让他们为他所用。

说起这个,白昼老怪就觉得欲哭无泪,想当初,他们也是令那些个域主忌惮的人物,各大域的监狱都让他们玩腻了也没法子困住他们,处理帝凰域那个叫什么帝少卿的还算有本事,其他的真是没一个能打的。

他们实在觉得这些大域一点都不好玩儿了,每个看到他们的人都露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他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没意思没意思。

后来他们兄弟四个偷听到那些个大域都在争夺一个无主的大域,那里物资富饶,有最天然的矿石资源,邬山宗那位圣女预言到,这个神秘大域可能还有一个最大的秘密。

他们能让这些域主舒坦吗?

那必定不能啊!

四个兄弟连夜出逃,直奔这个神秘大域,占山为王。

那些域主虽然忌惮他们,但还是抵不住诱惑,联合起来进攻这个大域,只可惜,没一次成功。

可以这么说,他们曾经是个王者——

直到碰到了沈星碎。

白昼老怪的记忆飘回去那时……

支起的大锅中炖煮着两只鸡,鸡汤鲜美飘香,锅底下烧得噼里啪啦的木柴使得浓郁的汤汁不断冒泡翻滚,十里飘香。

“哟?老三,回来啦?”白昼老怪看到定昏老怪一瘸一拐的走来,很不雅地用手剔了剔牙缝里卡着的肉丝。

“你这老家伙,居然背着我偷吃!”定昏老怪很不满地说,一屁股坐下来,用手去够锅里的鸡肉,“来的还是群臭小子,没一个能打的。”

他一边往自己的嘴里塞着鸡肉,一边嘴里鼓鼓囊囊地说道。

“对了,老二和老四呢?”他狼吞虎咽,还一边张望,生怕那两个饿死鬼突然从哪个地方冒出来跟他抢东西吃。

“不就在那……老二!”白昼老怪猛地站起,看向跌跌撞撞朝这边跑来,他连忙要跑去那边。

看见定昏老怪还在往嘴里塞着肉,他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老二都被打成什么样了,还吃!”

定昏老怪手中的肉被打翻在地 ,嘟嘟囔囔,“这不没死嘛。”

白昼老怪扶住日昳老怪,“怎么伤得这么重?老四打的?”

日昳老怪喘着粗气,右边大腿上汩汩地流着鲜血,像是被什么猛兽的鳞片割的,他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向不远处,“来了个龙族的小变态,老四正拖住他,让我回来找你们。”

不怕死也就罢了,关键是还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拖着他们一起死。

龙族!

白昼老怪的脸色变了变,拎着手上还揣着一块肉啃的定昏老怪朝日昳老怪指着的地方跑去。

果不其然,他们看到月半老怪正在与一条龙对峙着,阳光照耀下,那条黑龙身上的鳞片闪闪发光,格外美丽。

月半老怪身上几乎不见一块好肉,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一向嬉皮笑脸的他此刻却不见一分笑意。

那条龙也没捞着好处,庞大的躯干上有着数条伤痕,穿透了坚硬的鳞片,鲜血淋漓,有几处鳞片还被掀开了来,血迹斑斑。

白昼老怪严肃着脸,雪白的胡子被风吹得微动,“阁下是何许人?为何闯入我域?”

那条龙沉默了一会,居然开口说话了,发出的声音是年轻好听的少年的声音,“我要你们臣服于我,为我所用。”

他一睁眼,发现自己来到了异世,他有一种预感,其他人也可能来了这个世界。

所以,他一定要迅速成长起来,才能保护他们。

如今他的身边——最需要强者。

白昼老人嗤笑了一声,“如今你不过以原形才挡我们二人,是龙又如何,我四人联手,未必打不过你一个幼龙。”

那条龙思考了一阵,“那我就自爆。”

一条龙自爆的威力,不说整个小世界,这个大域都给他炸成沫沫还是绰绰有余的。

四位老怪纷纷沉默了。

俗话说得好,光脚不怕穿鞋的,他就像是无家无业的街溜子流氓,而他们是有家有儿有女的,这血拼起来谁吃亏?

当然是有顾虑的吃亏了!

你可是龙啊。

最强大庄严的龙啊。

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

活得越久越怕死,虽然他们一把年纪了,可是他们还没活够啊!

可是臣服于一个还没他强的小幼龙……

见四人的表情都有些动摇,那条龙又说,“五十年,若五十年我还没成长起来,我就放你们走。”

五十年,对于修炼者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白昼老人咬着牙,点了点头,“好!”

龙首矜贵地点了点,“立契约吧。”

主仆契约,一旦背叛主子,就会遭到契约反噬。

而事实证明,这位龙族少年以飞快的速度成长着,天赋强,还不要命似的修炼,他以自己的实力光速打破了他们的偏见。

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个少年就能超越他们了。

四位老怪心尖颤颤。

“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沈星碎问四人中最靠谱的白昼老怪。

白昼老怪回忆道,“我们也感到很莫名其妙,明明我们之中没有人做叫花鸡嘛,可是却凭空出现了四只叫花鸡,我们就一时没忍住……”

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因为他们的失职,那三个小娃娃如今才只能躺在冰棺里陷入沉睡,到现在也未能苏醒。

沈星碎看着远方,神色凝重,能清楚知道四个老怪的弱点,又知道裴修等人在领悟的时间地点还有禁忌,这绝对是一场针对他们的阴谋。

可是为什么?沈星碎眉头紧锁。

裴修几人暴露在众人面前的仅仅是一个下等大域的一个低阶大陆出身的武者,为什么会有这等强者惦记上了他们呢?

而且还能在四个老怪的眼皮子底下潜入平安域……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沈星碎声音低沉,连一向上翘的一根呆毛都耷拉了下来。

“魂断果,领悟时不得中断,轻者筋脉具断修为全失,重者——魂断。”白昼老怪叹了口气。

先前知道这个大域上居然有魂断树,几个见多识广的老怪也不受控制地倒吸一口凉气。

传说中,魂断树上结着许许多多的魂断果,每颗魂断果都是一位从开天地至今所有大能的化身,洪荒,远古,上古……

每个时期的人物风采,也能从这些魂断果中窥得两分。

武者服用魂断果,那位大能的影像就会浮现在那名武者的脑海中,感他所感,经他所受,那位大能的影像会教这名武者他的毕生所学,并留下他的精神海中教导他们修行。

世间几千年,多少武者寻寻觅觅,就想找到这颗魂断树,没想到就存在他们的大域上。

只可惜,魂断树只有骨龄两百岁以下的武者才能进去,而且进去了也不一定能得到魂断果,因为不是武者选择魂断果,而是魂断果选择武者。

对此,这四个老怪只能扼腕流泪叹息,他们第一个条件就不符合了啊。

“或许……进入魂断树,可以有答案。”白昼老怪谨慎地给出了一个答案。

“进入魂断树?”

“传言中魂断树生出树灵,名为焚。它或许会给你答案。”

死局终于有了破解之法,事不宜迟,沈星碎准备立马动身,临进入魂断树之前,沈星碎嘱咐道,“看好他们,有什么直接去找青栀他们。”

一道金光似的屏障包裹住了他的身体,金光一闪,他整个人没入了魂断树之中。

沈星碎警惕地望着四周,周围一片白茫茫的,没有任何东西,他试探性的叫了声,“焚前辈?”

“咦?怎么几百年都没进来一个人,最近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一颗金黄色的果子发出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见沈星碎没有像以往来的武者那样露出贪婪垂涎的表情,嚣张地在他面前晃了晃。

“哟,这次居然来了条小幼龙。”那颗果子很新奇地围着他看了几圈,遗憾地咂咂嘴,“可惜了,龙族那老家伙没在,他可是一直在期待可以看到龙族的。”

“前辈,请问焚前辈在何处?”

那颗果子思考了一下,“看在你是龙族的份上,跟我来,我带你去。”

他们一路走去,碰到了不少颗果子,那些果子一看到他的身影,都兴奋地在他的周围旋转,好像他的身上有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一样。

可是沈星碎都只是礼貌的将它们推开,继续跟上第一颗果子。

那些果子恋恋不舍地跟在他的身后,不知不觉竟聚成了一大片。

而沈星碎最初跟着的那个果子早已不见踪影。

“小龙小龙,你愿不愿意继承我的武技啊?”一颗果子亲昵地蹭了蹭沈星碎的肩膀。“我很厉害的哦。”

它已经是第五十二颗来找沈星碎的魂断果了。

“抱歉前辈,我这次进来魂断树,是想找焚前辈。”沈星碎礼貌地拒绝了这颗果子的自荐。

每颗果子里面都是一位大能,沈星碎对他们很有礼貌,即使他们已经陨落。

“你找那个呆子干什么呀?还不如找我呢。”那颗果子嘟嘟囔囔。“那个呆子很难找的,连我一百年都没见过几次面呢。”

“前辈,知道焚前辈在哪?”沈星碎眼神一亮,连忙询问那颗果子。

“知道呀。”那颗果子说道。

“那焚前辈在何处?”沈星碎的语气有些急切,毕竟自己的三个伙伴还躺在外面,生死未卜。

那颗果子胖胖的,身体在空气中滚了几圈,理所当然道,“就在这啊!”

“这?”沈星碎有些不明所以。

“对呀,”那颗果子懒懒道,“从来都是他来找我们的。”

沈星碎仍不死心,“那焚前辈什么时候才会再出现呢?”

“可能一盏茶的时间,”沈星碎没来得及高兴,那颗果子又慢悠悠地道,“也可能一年,一百年,一千年年,一万年。”

“那前辈可否知道,服用了魂断果之后,领悟被打断,应该如何做?”见找到树灵的打算落空,他只好问这颗果子,毕竟它在这里也呆了成千上万年了。

果子“咦”了一声,“是前几天进来的那三个小娃娃吗?”

他对那三个小娃娃还挺有印象的,毕竟主动选择跟着他们的果子,居然都是洪荒时期的大能。

作为那些洪荒大能凝成的果子,它们向来都是鼻孔朝天的,甚至连它们都不放在眼里,而这次居然会主动选择一个人类,这可让他们好奇的不得了。

“前辈对他们有印象吗?”

那果子上下动了动,好像在点头,“有些印象。食用魂断果后领悟被打断,只有两条路,一是修为尽毁,二是性命全无,你那三位伙伴,怕是药石无医啊。”

“老头,你休在这里吓唬我的后代。”一道庄重低沉的声音,从沈星碎的身后传出来,一颗果子推着另外一颗果子,强行凑到沈星碎的面前。

“来来来,老龙。不要害羞,来看看你们龙族的后代啊。”沈星碎听出了这贱嗖嗖的声音,就是他看到的第一颗果子,那个说要带他去找焚,结果半路失踪的果子。

那颗果子在他的周围绕了绕,好像在观察他。

“前辈,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他们真的有救?”

“叫什么前辈,叫老祖宗!”那个果子分明没有表情,可是沈星碎就是能想象到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我是洪荒时期的龙神,应当也担得起你一声老祖宗吧?”

他无奈,只能重新叫了一遍,“老祖宗。”

那颗果子这次满意了,“听说你要找焚?算你小子这次求对人了,这整棵树中所有的魂断果,只有我,才能找到焚。”

“老祖宗,真的能找到焚前辈?”

那颗果子对沈星碎眼里的崇拜很是受用,突然大喊,“焚!焚!你给老子滚出来!”

沈星碎:……

在这时,一个白衣男子突然出现,他懒懒地打了打哈欠。

“做什么?”

“这是吾龙族的后代,”龙族老祖宗上下漂浮着,语气里满是自豪,好像在炫耀自家小辈,“他找你有事。”

“前辈,请问领悟时被打断,有什么办法吗?”沈星碎认认真真地给他行了个礼,弯了下他挺直的背,“拜托了。”

不管是叶岁四人,还是他,都把这段友情看得很重要。

甚至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超乎友情,更多的是亲情。

在他们人生最黑暗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的世界没有光,只有彼此。

“有办法啊,”焚懒懒地说,“喝了我魂断树的枝干里面的汁液后,就可以重新获得领悟的能力。”

“可是魂断树的汁液具有制幻的作用,也就是,他们会重新经历过一遍自己最黑暗的经历,如果他们深陷在那段经历中,就会永远醒不过来。”

“这样,你还敢让他们尝试吗?”焚不怀好意。

“其他人敢不敢尝试,我不知道,可是他们——”沈星碎语气满是自信,“我们从来不畏惧挑战。”

“况且就算他们永睡幻境,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唤醒他们。”

焚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那前辈,如果他们苏醒,还有领悟的机会吗?”

“你就这么确定他们能够苏醒?也确定他们苏醒之后还愿意冒险?”焚有些好奇。

沈星碎只是笑,带着少年气的张扬和桀骜,“当然,我们可是最强的一支队伍。”

……

带着魂断树的汁液,沈星碎正要从魂断树里走出来,被焚喊住,“慢着!”

沈星碎不明所以地转身,焚衣袖一挥,将他龙族老祖宗挥到了他的怀里,“带上他。”

“谢谢前辈!”沈星碎知道这是谁的意思,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后走出魂断树,将汁液喂进每个人的嘴里。

他目光沉沉——

你们,可别让我失望啊。

……

平安域。

闭着眼沉睡的裴修眉头紧皱,额头冒出了细汗,好像陷入了梦魇一般。

在睡梦中的他仿佛又回到了他那段黑暗的时期。

——

“你这杂种,给老子醒醒!”

裴修被一阵疼痛疼醒,一睁眼,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正在对他拳打脚踢。

他挣扎着直起身,将那个男人一把推开。

那个喝得烂醉的男人被他突然一推,整个人不可控制地朝后摔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裴修按了按一阵阵疼痛的脑袋,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

他应该在哪?

脑海中闪过零星几幅画面,他却没有捕捉住。

“小修……”一道怯弱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王秀站在门口不敢走进来,她咬着唇瓣,“你、你杀了他吗?”

看到他的母亲,裴修自嘲地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对啊,他是裴修,一个注定生活在黑暗中的过街老鼠,地道里的淤泥。

怎么又在做白日梦可以逃脱这样的生活了?

末世已经到来50年,足以改变一代人,从他有记忆起,他就同许多流浪者生活在这里,这些流浪者都是一些没有自保能力的老幼妇孺,或者是没有激发异能的中年人,只能龟缩在这栋废弃的大楼中。

他的父亲裴明,酗酒蛮横,他的母亲,软弱可欺。

从小到大,他对父母的记忆,从来就只有殴打着他和母亲,经常喝得烂醉如泥的父亲,还有只会哭,一次又一次原谅裴明的母亲。

他认命地站直身子,朝王秀走过来,王秀看到他,眼底全然没有看到自己儿子的欢喜和慈爱,而是恐惧,她后退了几步。

“妈,我是小修。”王秀不高,只有一米五左右,裴修需要俯下身子才能直视她的眼睛,他看到王秀眼角的淤青,轻声道,“他又打你了?”

仿佛回想到什么可怕的记忆,王秀瑟缩了一下,讪讪道,“没有……”

王秀生得很美,是那种清水出芙蓉的清丽,可是生活在没有社会秩序的末世的女人,最可怕的事就是生得一副好容貌,尤其是没有自保能力又有着一副好皮囊的女人。

王秀就是这样的女人。

她生得美又柔弱,很容易就会成为无数饿狼口中的肉,为了自保,她攀上了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地上这个不省人事的男人裴明。

王秀拉了拉裴修的衣角,小小声地说,“小修,你不要怪你爸爸,他……”

“够了!”裴修低吼打断她要说的话,看到王秀被吓得一激灵,眼底都起了薄薄的一层水雾,他又放柔声音,有些僵硬地说,“我出去一趟。”

他快步走出门,无力地倚在墙上。

与那个所谓的家只有一墙之隔。

从小到大,每当他被裴明打的遍体鳞伤,王秀只会哭着为裴明求情,说他不是故意的,叫他不要怪爸爸。

却从来没站出来护过一次他,也没问过一次他疼不疼。

有时候他真的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裴明和王秀的儿子。

平复好心情之后,裴修在门口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才打开门,一打开门,一团黑影就朝他的方向飞过来。

那团东西朝着裴修的额头砸过来,他洁白好看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一道蜿蜒的血迹顺着少年深邃的眉眼滴落下来,眼睫半垂,看不清他的神色,整个人阴鸷而阴沉。

裴修抬眼,不悲不喜地看了一眼拿着烟灰缸砸他的父亲,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他别开眼,平复着还处在眩晕的脑袋。

“你这杂种!看什么看!”

可是裴明却被他这轻飘飘的一眼激怒了,他上前一步,摁住他的脑袋就往墙上撞,裴修的脑袋本就还处在眩晕之中,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遏制着脖颈往墙上撞,本就灰扑扑的墙面更是多了一大片血迹。

裴修将裴明狠狠推开,操起掉在地上的烟灰缸就要往裴明头上砸去,可是这时,却被不知道从那跑出来的王秀抱住了手。

“小修,小修不要!”王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爸死了,我们都会活不下去的!”

裴明趁机从地上爬起来,啐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将门狠狠一摔。

一声门的巨响过后,屋内一片寂静。

“哐当——”一声清脆,裴修无力地脱手,烟灰缸在地面上炸开了,玻璃碎片溅落一地。

“妈,我养你,我养你不行吗?”裴修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她总是这样?

宁愿自己和自己的儿子被打,也不愿意离开这个男人。

王秀只是一味地哭,也不说话,看得裴修很是心烦,头也是一阵阵地疼。

“算了,我进房间了。”

“好!”在他关上房门之际,他听到了王秀抽抽搭搭的声音,“我们以后好好生活。”

是夜。

裴修被一阵暧昧的声音惊醒,他挣扎着起身,额头上的血迹早已凝结成块,他从床上下来,脑袋晕乎乎的,他扶着墙,向门口走去。

“王哥,你不要这样……小修还在房间里……”

“你这娘们,不要给脸不要脸。”

裴修将门“碰——”地一声打开,惊动了外面那对交颈的野鸳鸯。

那一幕深深刺痛了裴修的眼睛,他的双目变得赤红,眼球里满是血丝。

“这就是你说的……好好生活?”

阴鸷少年一步步地靠近那对男女,他提起那个男人的衣领,青筋暴起,挥起拳头往那个男人的脸上打了几圈。

那个男人“哇”地一声吐出鲜血。

“小修……”王秀秀气的眼神中满是惊恐,菟丝花一样的生活经历教会她的只是哭泣,“你不要再打他了,你会打死他的!”

那个男人见裴修被王秀吸引住了视线,从背后扑向他,将他按倒在地,双手掐着他的脖颈,裴修奋力挣扎,眼看那个男人就要控制不住裴修。

那个男人朝王秀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

王秀被吓傻了,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想让他打死我吗?要是让裴明知道了,你这个儿子护得住你吗!”男人一声怒吼,吓得王秀瘫软在地。

对,他不能死。

王秀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这里走来。

“小修,对不起、对不起……”王秀跪在他的身边,不停地向他道歉,一边却死死桎梏着他。

算了,就这样吧。

他突然就不想挣扎了。

裴修无力地松开手,缓缓阖上眼睛,一颗泪水从少年泣红的眼角滴落。

男人掐着他脖子的手不断收紧,裴修已经感受不到后脑勺的钝痛了,他在黑暗中悬溺窒息,在漫无边际的空洞中沉沦。

裴修费力地睁开眼睛——

没有——

没有神明。

没有神明救赎他。

他那个菟丝花一样的母亲,一直都在劝他不要杀人,此刻,却要帮着另一个人要杀了他。

男人见少年不再挣扎,缓缓松开手,少年修长的脖颈上有一道青紫色的印记,他闭着眼,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眼角的泪水还挂在他的眼睫。

王秀不可控制地朝后倒去,往后退了几步,哆哆嗦嗦,“你、你真的杀了他,你杀了我的小修!”

“你的小修?”男人冷哼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你知道吗?他明明可以挣脱的,可是就在你按住他的一瞬间,他就不挣扎了。”

与其说他是被他杀的,不如说他是自杀的。

楼道里传来人的脚步声,男人慌乱了一秒,然后迅速冷静下来,“快!把他丢出去。”

乱世,横死街头——也很正常吧。

王秀上了贼船,又担心裴明突然回来,只好咬了咬唇瓣,和男人一起,将裴修的尸体从楼上丢了下去。

……

裴修感受到他的脸被不停地戳了几下,那人不厌其烦地戳着他的脸,执意要把他戳醒。

他死了吗?

裴修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少女背对着太阳,为他挡住了一些刺目的光线,阳光攀上她的头发,好像连发丝都在发光。

是神仙吗?

少女嘟嘟囔囔,托着下巴,好像在自言自语,“他是不是死了啊?可是明明还有气啊?要不我还是走吧?可是他躺在这里会被丧尸吃掉诶,算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幸好你碰上了本小姐。”

裴修的唇瓣开裂,喉咙宛如被火灼烧过一样,他发出了一声嘶哑难听的声音,仿佛被砂纸磨过一样粗糙。

“咳……”

少女被吓了一跳,然后凑到他的面前观察他,“你醒了啊!”

裴修艰难地点了点头,少女认命地把他扶起来,“要不是本小姐被赶出……不对,是离家出走了,你说不定就死在这了。”

她也没打算听到他的答复,自顾自地说,“反正本小姐也要去征战天下,你就是我的一号小弟了。”

烈日下,少女艰难地搀扶着高大的少年,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喂,你叫什么?”

“……裴修。”

“嗯,”少女一本正经,“以后你就是本雁皇近侍头等大太监小裴子了。”

在那一天,裴修遇到了他的神明。

……

平安域。

躺在裴修旁边的凤沉雁安安静静地躺在冰棺里,和裴修一样,她也是眉头紧锁。

凤沉雁缓缓睁眼,她做了一个好开心的梦,但是一觉醒来——她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只记得在梦中,她很快乐。

“小雁,醒了吗?”一声敲门声打断了凤沉雁的思绪,那是她妈妈的声音。“出来吃饭。”

凤沉雁从床上下来,从房间内走出来,现在的她还是——沐沉雁。

她的家庭在末世中可以算得上是混得好的一批了,她的父亲是运送物资的,在混乱的末世中也算有一份稳定的物资来源。

凤沉雁从房间内里走出来,在饭桌上有一位少女,谈不上好看,就是清秀的少女模样,让人看了就很有亲切感,她与她的父母正在谈笑风生。

如果凤沉雁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比起自己,那个女孩跟自己的父母的眉眼更为相似。

“妈妈,这位是?”凤沉雁一边拉开一直坐下,一边问。

“哦,她叫云屏,以后就跟着我们生活了。”钟灵玉看到她,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宠溺的表情,而是脸微微僵硬了一瞬。

凤沉雁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好奇地看了一眼那个女孩,正好对上女孩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那个女孩一接触到她的眼神,像是被烫了一下,迅速低下头移开目光。

“沉雁,能不能请你让云屏跟着你一起去学校?”

凤沉雁因为激发了异能,如今在专门的异能者学校里面学习。

在末世之中,有一批人会激发异能,这些异能者仿佛天生就是丧尸的敌人,除了军方组建的异能者军队,还有特地培养这些异能者的学校。

而凤沉雁就是属于异能者中的一个。

察觉到今天妈妈生疏的语气和家中奇怪的气氛,她笑着说,“怎么了妈妈,今天怎么叫我沉雁?还说什么‘请你’,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

钟灵玉的身子僵了僵,“沉……雁雁,你去跟学校说一声,能不能让云屏跟你一起去学校?”

“云屏也激发异能了吗?”

“你问那么多干嘛!”钟灵玉突然一拍桌子,吼道,之后才发现自己语气太过冷硬,“等一下就让云屏跟着你去学校。”

“……好。”

简单扒了几口饭,凤沉雁就去房间收拾东西准备去学校了。

饭桌上的三个人都各自在吃着饭,没有交流,气氛沉默。

良久,沐梁才开口,“小玉,雁雁也是无辜的,你不用对她那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钟灵玉打断了,“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沐梁表情复杂,他的嘴嗫嚅了几次,想说什么,到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云屏跟着凤沉雁来到学院。

学校算不上繁华,但在到处是废墟的末世,也算一个很好的庇护所了。

从她们踏进学校的第一步,一路上就有人向凤沉雁打招呼。

她生得漂亮,性格又好能力也很强,在学校里很受欢迎。

“哟,大小姐,来得这么早。”

“雁姐!早上好!”

“……”

凤沉雁一一打了招呼,没有注意到,她背后的云屏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连拳头都攥紧了。

接着,凤沉雁带着云屏去到学校的负责人处,带她进行简单异能测试,就给她分配了班级。

在负责人带她去班级的路上,云屏忍不住问,“老师,我和姐姐不在同一个班级吗?”

“哦,你们不在同一班,你姐姐在S班。”负责人随口一说,“她的天赋很好,有望成为率领一只异能者队伍的小队长。”

“你的班级到了,自己进去吧。”

说完他就走了,留下原地死死地盯着“d班”字样门牌的云屏,她的拳头攥得死紧,连指甲深陷进掌心都没有察觉。

……

回去路上。

凤沉雁和云屏顿住脚步,一只巨大的变异兽拦在她们面前,那是变异的剑齿虎。

凤沉雁挡在云屏身前,目露警惕地盯着变异剑齿虎。

她毫不畏惧地盯着那只变异剑齿虎的眼睛,与变异兽对峙,千万不要露出害怕的神情,因为它一旦察觉到你的害怕,就会扑上来,将你吞之入腹。

云屏被凤沉雁护在身后,一脸复杂。

没错,她看到这个女孩的第一眼就不喜欢她。

她明媚,灿烂,热烈。

仿佛外面那些人性腌臜黑暗都没有侵入她半分,她依然保持着自己内心的纯净,显然是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

而她呢,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了那些黑暗之中,

是她夺走了她的人生!

要是——

要是她死了……一切都能回到正轨吧?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余光却瞥见看她们这么晚还没回来不放心的沐梁夫妇的身影,又看到有异能者队伍朝这只变异剑齿虎靠近,她强忍自己心中的恐惧,“啊”了一声,朝着那只剑齿虎扑去。

变异剑齿虎的外壳很是坚硬,云屏朝着剑齿虎扑去的同时,它抬起自己的爪子,将那团向它砸来的不明物体狠狠地摔到了一边。

云屏摔在地上,很快晕死过去。

“小屏!”

从沐梁夫妇的角度看,正好是云屏为了保护凤沉雁,被变异剑齿虎一脚踹开。

而那只变异虎也察觉到了异能者们对它的靠近,撒开腿跑了。

……

床上,晕死的云屏安静地躺在床上,钟灵玉坐在他的床边,很心疼地摸着她的头。

“妈妈,你都不知道,刚才有多可……”凤沉雁惊魂未定,想跟自己的母亲分享刚才惊险的情况。

“沐沉雁,你走吧。”钟灵玉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凤沉雁一怔,僵硬地勾起一抹笑,“你让我出去吗?好,那我……”

“我说,你离开我们家吧。”钟灵玉重复了一遍,铁了心不看她。

凤沉雁呆呆地看着她,“妈妈,我是雁雁啊。”

她是在做梦吧?

凤沉雁的脑子晕乎乎的,脑中嗡嗡作响。

“雁雁,我的雁雁早就被你害得昏迷了!”钟灵玉像是听到了什么关键字眼,她猛地一个抬头,愤恨地盯着凤沉雁。

“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你是一个父母不详的小偷!”

凤沉雁被这道眼神刺了一下,她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

她不敢相信她的妈妈,居然用这样怨恨的眼神盯着她。

可明明以前的这双眼睛中,满是对她的爱怜。

她转头看向沐梁,他仿佛是害怕看到她的目光,不忍地别过了头。

“你知不知道,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我看到你的每一眼,都觉得恶心。”钟灵玉死死地盯着她,她的眼神如同毒蛇一样,想将凤沉雁吞之入腹。

“我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女儿捧在手心,而我的女儿,一个人在外受苦。”

钟灵玉的呼吸急促了些,胸口好像堵着一口气,出不去下不来,脑袋一阵眩晕,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陷入了昏迷。

“灵玉!”

“妈妈!”

见她急火攻心晕倒了,凤沉雁连忙上前一步,接住了倒下的钟灵玉。

“我来吧。”沐梁将晕倒的钟灵玉扶进房间。

原地的凤沉雁无力地垂下双手,呆呆地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独自一个人站在客厅,脑子还是一团乱麻。

“雁雁,你不要怪你的妈妈,她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受不了打击,精神不稳定。”沐梁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双手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是我对不起你妈妈。”

“当初我的竞争对手为了报复我,将尚在襁褓中的云屏和你调换,把云屏丢给一群流浪者抚养长大,一个月前灵玉出门,看到了正在乞讨的云屏,”

“这些年,云屏受了很多苦。”

“ 雁雁,可不可以……暂时听你妈妈的,先、先离开一段时间?”

“好,”她眼里晦涩莫名,声音嘶哑。“我答应你。”

原来已经一个月了啊……

她想问,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可是这么一想,她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责怪任何人,毕竟……沐梁夫妇养了她十几年,不曾亏待她。

钟灵玉说得没错,她是一个小偷,一个偷走了别人人生的小偷。

凤沉雁就这样独自一个人踏上征程。

因为她是异能者的缘故,一路上保护那些手无缚鸡的人,向他们讨口饭吃,也可以活下来。

那一天,凤沉雁记得很清楚。

阳光正好,她不小心用脚尖踢到了一个昏迷的少年,

那是她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后,得到的唯一属于她的东西。

那一定是上天给她的礼物。

……

平安域。

不同于裴修和凤沉雁痛苦地皱眉,龙宴宴仿佛经历了一场美梦,他勾起了嘴角,只是一滴泪,从他的眼角缓缓流下。

——

“龙宴宴,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一阵急促的声音加上妈妈的怒吼,十岁的龙宴宴从睡梦中惊醒。

他慌慌张张下了床,以最快速度自己刷牙洗脸穿衣服,噔噔噔地跑下楼。

宋诗书端着一盘煎好的鸡蛋,从厨房里走出来,她招呼龙宴宴坐下,“终于醒了?快点坐下来吃饭,你爸爸一会就回来了。”

龙宴宴显然还没睡醒,睁着一双水雾雾的大眼睛,茫然地扒饭。

门口传来门锁被打开的声音,龙知迈着像灌了铁一般的双腿,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沧桑,他一身军装,勋章见证了他的荣耀。

龙知一接触到沙发,就如同失去了感知一般,靠着椅背闭着眼睛小憩。

宋诗书放下碗筷,快步走到龙知身旁,给他按摩太阳穴放松。“又熬了好几天?”

龙知没睁开眼,声音沙哑而低沉,“是啊,沦陷区那边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

他抓住宋诗书为他按摩的手,“诗书,听我说,沦陷区离我们太近了,一旦战线被攻破,我们这里就是第一个被丧尸潮进攻的。”

“你带着宴宴离开吧。”

宋诗书轻轻挣脱了他的手,“阿知,于情,我们是夫妻,我怎么可以丢下你一个人走呢?于理,我也是军人,又怎么可以做逃兵呢?”

龙宴宴也积极地举起手,“我也要留在这!”

龙宴宴最崇拜的,就是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都是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受他们的影响,龙宴宴的梦想,就是跟父母一样,做一名伟大的军人。

“爸爸妈妈,宴宴也想做一名军人。”龙宴宴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两人的身边说道。

“你现在还太小了,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当军人了。”宋诗书摸着龙宴宴的头,慈爱地说道。

龙宴宴用力地点了点头,“我跟大队长说了,我以后可是要当军人的。”

……

办公室。

“队长。”宋诗书对着队长做了一个标准敬礼,坐在队长面前,“我听说宴宴说,他跟你说他想当一名军人。”

队长笑着点点头,“是啊,宴宴他很适合当一名军人。”

他将龙宴宴的综合考核表给宋诗书看,无论从谋略还是体力武力,作为一个十岁的小孩子,他的指标都很优秀。

“队长。”宋诗书突然开口,她的神情很严肃,与她平时微笑示人的样子完全不一样,队长也收起了笑意,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队长,我和龙知的父母都是一名军人。”队长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神色变了变,“龙知的父母死于二十年前的前线,而我的父母,死于十年前的前线。”她缓缓说道。

“宴宴他才十岁。”宋诗书的眼眶泛红,她抬着头强忍泪水,“我知道,为了国家和人民,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能独善其身。”

“所以,如果以后他想当一名军人,请您告诉他,妈妈为他骄傲。”

队长看向她的表情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不会让宴宴参军。”

“我是不愿意。”宋诗书抹去泪水,“作为一个母亲的私心,我不想让他参军。”

“可是怎么办,我爱生我的这个国度,龙宴宴也爱它,龙宴宴想做的,也是我想做的。”

“你为什么不自己告诉他?”

“我怕,我等不到他长大了。”宋诗书偏过头,望向窗外,从这个方向,她可以看到黑压压一片的沦陷区,在那里,有她的丈夫,和她的战友。

队长也知道她的意思,顺着她眼神的方向望去。

这天是龙知难得的休息日。

队长给连续熬了几天的龙知放了假,一家三口难得可以在家团聚。

“爸爸,你教我怎么打丧尸好不好?”龙宴宴窝在龙知的怀里,满是天真地抬头看他。

“为什么宴宴想要打丧尸呢?”龙知摸了摸龙宴宴的头。

“因为可以像爸爸一样,当一名大英雄。”

龙宴宴跟着父亲待了他懂事以来最久的一个下午,也是他最开心的一个下午。

他的大英雄父亲,不再是人民的大英雄,而单单只是他的父亲。

突然。

他们听到了外面很嘈杂的声音,充斥着,怒吼声,女人的尖叫声还有……丧尸此起彼伏的低吼。

龙知站到窗前一看,沦陷区黑压压的一片,远远地看不见丧尸的尽头,还在源源不断地朝这边涌来,而前线的军人还在奋力抵抗。

“不好!”龙知脸色大变,“我们的战线快崩溃了。”

龙知抄起沙发上的军装,朝着沦陷区跑去,远处是无穷无尽的丧尸潮,可是他却毫不畏惧。

“阿知!”宋诗书喊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那宴宴怎么办!”龙知停下脚步,眼底满是不赞同。

提及龙宴宴,宋诗书的脚步顿了顿,十岁的龙宴宴已经懂得很多了,他看着窗外沦陷区一片混乱,每一声丧尸的怒吼都像刺穿了他的耳膜一样,令他的头一阵阵的剧痛。

他隐隐感觉到,如果他的父母这一去,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可是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宴宴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的!”

“爸爸当了宴宴一个下午的爸爸了,现在该去当大英雄啦!”

宋诗书舒了一口气,追上龙知的步伐。

“爸爸妈妈!”龙宴宴突然喊住他们,龙知和宋诗书停下脚步,转过身子,“能把你们的军装给我吗?”

龙知不知道龙宴宴想干什么,时间紧迫,他将手上拿着的还没来得及穿上的军装丢给他。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兴奋地接住他的军装的龙宴宴,“宴宴,要做个男子汉。”

说完,和宋诗书一起冲向沦陷区。

他们没有看到,一脸兴奋的龙宴宴却在他们走后突然安静下来,深深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龙知和宋诗书冲到前线,龙知扶住被丧尸啃咬的战友,“退后,去休息。”

龙知与宋诗书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跑去。

十个小时的奋力抵抗,所有前线的军人都已经精疲力竭,可是这些丧尸仿佛不会饿,不会累,也没有尽头一样,怎么杀都杀不完。

龙知丢下已经没有了子弹的枪,精疲力尽地朝后倒去,他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踉跄了几步,被队长扶住。

队长一脸复杂,“龙知,你该休息了。”

“不行,没有时间了。”他的脸上满是伤痕和血迹,唯有那一双眼睛依旧明亮。

宋诗书跑到他的身边,她一身干净的军装此刻沾满了血污,“我们那边快不行了,很多同志都牺牲了。”

“硬撑的话……我们一点胜算都没有。”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龙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充满了不甘心。

“有,”队长艰难地说道,“宣布沦陷,将军区附近的人群全部转移。”

“时间足够吗?我们抵挡不住丧尸多久了。”

“所以,需要有人引开丧尸,丧尸对声音和火很敏感。”队长踟蹰了半天,还是决定说出来。

龙知和宋诗书对视了一眼,微笑着看着对方。

不需言明,他们已经知道对方的想法。

“……宴宴怎么办?他才十岁。”队长知道了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哽咽道。

“别把我们想得那么伟大,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宴宴可以活下去。”龙知笑着拍了拍哭得像个孩子的队长。

他们知道,对于龙宴宴,自己太过自私。可是,在家国大义面前,每一个人都责无旁贷。

他们的战友都在奋死作战。

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他们不能退,也不想退。

龙知和宋诗书两个身上各绑着一个警报器,牵着手向丧尸潮走去。

“怎么、怎么回事?那些丧尸怎么走了?”大批大批的丧尸潮褪去,军人们都有些不明所以,他们的眼底没有庆幸,只有担忧。

耳边没有了丧尸嘈杂的声音,他们这才听见远方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哪里来的警报声?”

“看!那个地方着火了!”

“宣布——第三十七军区,沦陷。”队长颤抖着闭上双眼,大吼,“现在!存活下来的第三十七军存活下来的人,跟着我,疏散人群。”

……

队长挨家挨户地遣散军人家属,“快!快走!这里已经沦陷了!”

“糟了!”

队长突然想到龙宴宴还一个人呆在家里,他逆着人潮,朝着龙家的方向艰难地跑去。

“宴宴!”

队长“砰——”地一声踹开门,看见里面的情形,他愣住了——

只见客厅地板中央,一个十岁的小男孩蜷缩在地上,抱着一件军装失声痛哭,像是怕发出声音,他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背,只发出了“呜呜”的呜咽声。

为了让他的父母安心离开,他甚至连哭都不敢大声哭。

守在裴修三人旁边的沈星碎并不知道的是,他们三人的幻境正在缓缓融合……

末世。

叶岁坐在一个矮小的石头上,抱着自己的双膝,神色漠然地目视前方。

一堆面目狰狞的丧尸朝着叶岁的方向冲过来,叶岁却连脚步都没动一下。

她的眼珠子僵硬地转了转,面无表情地看着朝她冲过来的那群面目可怖的丧尸,心里没有一丝起伏。

沈星碎说了,让她待在原地不要动。

还是等他们冲过来到他面前再杀好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掰着手指头,二十……十九……十八……十七……十六……

虽然她很不喜欢那个比她还强的家伙,但是两个人之前打了一架,沈星碎说了,谁赢了,谁就可以要求对方做一件事。

最后她输了,沈星碎要求她站在原地等他去找附近可以当基地的地方。

其实还因为她知道自己理亏,进了个厨房结果把基地都给炸没了,两人不得已出来重新寻找可以当基地的地方。

飞来横祸,给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不远处,一身紧身迷彩衣和热辣短裤的凤沉雁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的裴修,他的臂弯处还拿着一件米白色的长款风衣,一看就不是他的。

两个人的穿着看着就不在同一个季节,凤沉雁好奇地揪了揪裴修的衬衫,“穿这么多,你不热吗?”

裴修眉头微微皱紧,轻轻打掉凤沉雁揪着他的衬衫的手,“我才要问,你穿这样不冷吗?”

“穿上。”他将风衣披在凤沉雁身上,手不小心触碰到她透着凉意的肩膀。

“才不要。”凤沉雁轻轻哼了一声,“衣服,只会影响本小姐拉弓搭箭的速度。”

裴修只好继续拿着那件女士的长款风衣,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

“裴修你看。”凤沉雁停下脚步,手指指向某个方向。

裴修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发现那是一堆丧尸,气势汹汹地朝着一个地方涌去,“丧尸?”

“哎呀不是,你看丧尸朝着什么东西跑去了?”

“一个……人?”

裴修有些迟疑,看着远处那一团黑色的不明物体,鲜明的颜色将那团不明物体和石头区分了开来。

“还愣着干什么?我们快去救人!”凤沉雁见丧尸就要涌到那个小女孩面前,拉着裴修的手腕就往那边跑去。

在末世中,幼崽都是十分稀缺和宝贵的,因为他们代表着整个末世人类的希望,是值得所有异能者们,军方和普通人保护的。

甚至军方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官方幼崽保护园,里面会有那些养不起和保不住幼崽的非异能者们将孩子交到那边去,还招收异能者志愿者去保护幼崽们。

凤沉雁也曾经在那里当过志愿者,看到幼崽当然义不容辞。

叶岁默默倒计时,当她正要掰下最后一个手指头,要拔刀而起时,两个人影突然挡在她的面前。

她一时有些怔愣。

裴修向丧尸冲去,匕首径直插入那丧尸的心脏处,他没有松开,将匕首狠狠一转,将他的心脏剜开,然后将匕首一拔,黄绿色粘稠的血溅落一地。

这一系列动作仅仅在几秒钟内流畅而迅速地完成,他也维持着这个速度,越来越熟练地收割着丧尸的人头。

凤沉雁以弓搭箭,熟练地对准最后一个丧尸的人头,箭矢“嗖——”地一声贯穿那个丧尸的头。

两人对视一眼,在原地平复了一会呼吸。

凤沉雁朝叶岁走去,蹲下身看她,她这才发现这不是什么人类幼崽,而是一个生得精致可爱的小姑娘。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没有一丝波澜,没有惊恐,没有庆幸,没有后怕。

凤沉雁以为她是被吓傻了,想要摸摸她的头安慰她。

叶岁迅速偏过头,就像竖起刺保护自己的刺猬一样,将屠帝刀搭在她的脖子上,声线仿佛淬了寒冰一样冷漠,她冷声道,“干什么!”

凤沉雁的手僵在空中,然后她放下手,柔声道,“没事了,不怕。”

叶岁还是冷漠而警惕地盯着她,像只没安全感的小兽用警觉的目光提防着所有人。

裴修拉着凤沉雁后退一步,没好气道,“人家都要杀了你了,你还待在那里让人家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傻不傻?”

“不会呀,”凤沉雁星星眼,“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

裴修:?

像只狼崽子,哪里可爱。

“你看啊,长得可可爱爱的小姑娘,身上却背着跟她一样高的大刀,你不觉得这样很有反差萌很可爱吗?”凤沉雁看着叶岁一脸姨母笑。

裴修:?

“而且我觉得,养一只这样的崽崽一定很有意思。”凤沉雁神神秘秘地说,还一边鬼鬼祟祟地观察了下四周。

很好,四下无人。

“我们把她领回去怎么样?”

“不怎么样,”裴修一脸冷漠,“拾金不昧的道理你没听过吗?”

凤沉雁懒得理他,又蹲下身在高度警觉的叶岁面前。

“我是沐……”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笑收敛了些,把呼之欲出的那个字吞了回去,“我是沉雁,你叫什么呀?”

叶岁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一眨不眨,没有说话。

更像小猫了!

凤沉雁在心里尖叫,这也太可爱了吧!!

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她想得到却一直都没得到的洋娃娃。

“我不会伤害你的。”她的声音无比轻柔,生怕惊扰了叶岁。

叶岁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似乎对她没有恶意,于是她把屠帝刀拿开。

她试探性的开口,她的身边一直只有沈星碎一个人,鲜少与人开口讲话,声音稚嫩而青涩,“叶……岁……”

“你叫叶岁啊,好可爱的名字,跟你一样。”凤沉雁带了亲妈滤镜,叶岁做什么都觉得可爱。

“诶诶诶,前面的,快跑啊。”一个小少年一边向他们的方向跑过来,一边远远地朝他们大吼。

而他的身后正是一队浩浩荡荡,踏得地上尘土飞扬的丧尸大军。

“是丧尸潮!”裴修语气凝重。

那小少年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旁边,有些纳闷,“你们怎么不跑啊?”

自从四年前队长把龙宴宴从沦陷区中救出来之后,又经历了一次丧尸潮,那一次丧尸潮中,他与队长走散,龙宴宴也一个人走上了征途。

今天他属实是倒霉,居然碰到了丧尸潮。

“我得留在这里。”叶岁看了他一眼。

叶岁记得自己答应过沈星碎的事,没有离开原地,而是拔出屠帝刀,正面对上了向她冲来的丧尸潮。

凤沉雁也没有走,拉弓搭箭对准了丧尸。

裴修无奈地看了凤沉雁一眼,总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想一出是一出,他拔出自己腰侧的匕首,冲进丧尸潮去收割人头。

龙宴宴咬了咬牙也没有走,拔出了刀冲向丧尸群,“拼了!”

虽然四人虽然配合默契,可是面对源源不断的丧尸还是只能维持着僵局,突然,一道黑衣跃进丧尸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拿下一个又一个的丧尸人头。

是沈星碎!

沈星碎加入战局,战况朝着他们这边倾斜,叶岁与他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点了点头。

五人配合默契,明明是第一次并肩作战,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和默契,血肉横飞,很快就将丧尸收割一片。

地上满是丧尸的血液,头颅,残肢断臂,一片狼藉。

气喘吁吁的五人停下来,平复了下呼吸。

这一战,他们打的酣畅淋漓,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如,我们可以组成一个小队,我们一定会是最强的!”龙宴宴兴奋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这几个人,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我觉得可以!”凤沉雁点头答应,也是很期待的模样。

沈星碎和叶岁也没有拒绝。

沈星碎知道叶岁什么都不懂,她不通人情,不懂世故,而他对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太多的情感,连他自己都不懂所谓的感情,也教不会叶岁什么,不如让她与多一点的人交流,或许情况可以好转一些。

而叶岁,实话说,她有些好奇,她好奇这些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包括为什么他们会开心,会激动,会热血沸腾。

而凤沉雁,她就是单纯的喜欢热闹和叶岁。

“我不加入。”出乎意料地,裴修冷声拒绝。

“为什么?”凤沉雁美眸微微瞪圆,对于裴修所说的话感到不可置信。“小姑娘多可爱啊!”

裴修没有回答凤沉雁,而是倔强地扭过头看向远方,一声不吭。

“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裴修转身就走。

“喂!裴修!你不回家了吗!”凤沉雁叫住他。

裴修的脚步顿了顿,还是没转过头看他们,继续向前走。

裴修一直没有告诉凤沉雁,

看到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的凤沉雁,他就越觉得自己如同阴沟里面的蛆虫一样,卑劣怯弱低下。

小的时候,他就因为性子阴郁被所有人排斥,没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所有人都用一副看过街老鼠的眼神看他。

从那时起,他便不愿意与人交流,更愿意和那些变异兽待在一起,而这也成为裴明讨厌他的理由,对他非打即骂,骂他是怪胎,怪他活该被众人厌弃。

他害怕凤沉雁,或者是那三人会与其他人一样讨厌他。

他不敢再看到那样厌恶的眼神。

与其如此,不如早不要在一起。

“你不要我了吗?”凤沉雁对着他的背影喊。

这一次,他没有停下脚步。

裴修走了之后,四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凤沉雁有些头疼,她对着其他三个人的,“你们不要怪他,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平时遇到人多的地方就会绕道,其实他人很好的。”

“我有办法!”龙宴宴思考了一下,“我把它取名为瓮中捉鳖计划!”

……

凤沉雁知道裴修经常躲在哪里,她带着四人悄悄溜到不远处,她指了指坐在山坡上的那一道人影,“他就在那呢。”

“这招……真的可以吗?”凤沉雁有些犹豫地看向三人。

她怎么觉得龙宴宴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这个念头一处,她甩了甩自己脑海里的想法。

不对,怎么可以以貌取人呢?

这样是不对的。

沈星碎耸了耸肩,“反正我不参与。”

“当然,放心吧。”龙宴宴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天下百计,唯苦肉计不可破。”

……

裴修独自一人望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他的眼前被黑影笼罩。

他看向那两人,凤沉雁抽抽噎噎,“裴修,他们说我太弱了,没有你不让我加入。”

裴修:……好拙劣的演技。

拿着屠帝刀的叶岁面无表情地棒读龙宴宴跟她说的台词,“没有裴修,你什么都不是。”

她一脸严肃,“除非裴修和你一起加入我们。”

“裴修,我真的很想加入,你和我一起加入好不好。”凤沉雁带着哭腔,在这里她本应该滴落她美丽晶莹的眼泪,可是她哭不出来,只能用以手捂面。

她偷偷张开指缝,觑裴修的表情,可是裴修的表情始终没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龙宴宴果然不靠谱!

凤沉雁和叶岁对视一眼,看来是失败了,她只能耍赖皮了,“我不管!你就得加入我们!”

“好。”裴修有些无奈,“我加入还不行吗?”

就当、就当是他苦了十几年,老天爷终于心疼他了吧。

裴修想。

“……什么?”凤沉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什么都没说。”

“你答应了,你答应了是吧!”凤沉雁才不管他,开心地抓住裴修的手臂,晃了晃。

裴修失笑,无奈地点点头。

从他点头的那一瞬间,五年后令其他异能者小队和丧尸闻风丧胆的最强小队——正式集结。

接下来的五年,五人相互扶持,相互成长,这些经历如同走马灯一样地在三人面前迅速闪过,直到他们五人接连掉进丧尸潮中,被吞之入腹。

画面戛然而止。

“刚才是……回忆?”凤沉雁有些迟疑。

“应该是。”裴修点头。

龙宴宴心有余悸,“我刚才回忆到我童年的时候,有一种感觉,就像一直呆在里面,不想醒过来,可是总有一种什么事还没完成一样。”

其他两人也深有所感,“那应该是引诱我们的幻境。”

……

平安域。

三人同时睁开眼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坐直身体,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副冰棺里。

“不会吧?我死了?!”龙宴宴哀嚎。

“醒了?”守在一旁支着头小憩的沈星碎听到声响,睁开眼睛,眼球的红血丝密布,看着有些骇人。

他已经在这守了他们十几天了。

“星星,我们怎么啦?”龙宴宴好奇地问,他对他们昏迷前的情况丝毫没有印象。

沈星碎自动忽略龙宴宴对他的称呼,“你们在领悟过程中被人强行打断,陷入了昏迷,领悟过程中被打断者,轻则修为尽失,重则丢掉性命,这座冰棺封住了你们的全身筋络,你们这才撑到了我回来。”

“我给你们服下了魂断树枝干的汁液,已经十几天了,你们才苏醒过来。”

“这次是我用人不淑,那四个老头没有好好的为你们护法,抱歉。”一向骄傲的沈星碎,毫不犹豫的承认自己的错误,向三人道歉。

虽然知道彼此不会责怪,可是他们如果做错了事,还是会向彼此道歉。

“害,咱们谁跟谁呀,要不是你,我们甚至连见到魂断树的资格都没有呢!”龙宴宴挠了挠头,豪迈地拍了拍沈星碎的肩。

就算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看到魂断树也知道,这种的级别的宝物一定是一心变强的武者们趋之若鹜的。

“袭击我们的是什么人?”裴修神色凝重,能潜入平安域,不被那四老怪发现的人,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而这等强者,怎么会盯上他们呢?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还不清楚,”沈星碎摇了摇头,“已经派人去查了。

如今敌强我弱,敌暗我明,危机四伏。

“我们还有领悟的机会吗?”凤沉雁开口。

如今他们三人急需变强,才能跟上沈星碎和叶岁的步伐。

多年的相处,沈星碎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于是他早就询问了焚。

焚给他的答案是——可以。

“可以,这次我亲自为你们护法。”沈星碎点点头。

三人安心地闭上眼睛,继续进行领悟。

选择裴修的,是洪荒时期的环刃之神。环刃,是一种圆环型锋刃武器,可以用来砍杀或投掷。

选择凤沉雁的,是洪荒时期的弓神,选择龙宴宴的,则是洪荒时期的画戟之神。

从前的他们没有固定的修炼方向,有什么用什么,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堪称一对一辅导的清北导师,他们肯定得按照老师规划的方向走啊!

况且,既然能被这三位大神选择,就代表着他们是最契合这件兵器的。

知道了选择三人的对象后,沈星碎缄默片刻。

好家伙,他使剑,叶岁扛刀握斧,裴修握环刃,凤沉雁拉弓,龙宴宴持画戟。

全是斗士,一个魔法师都没有!

由于三个人同时领悟,三个初领悟的小幻境融合成一个。

三个魂断果,在这个小环境里化为三个中年男子模样,是他们最鼎盛时期的形象。

“好弱哦。”那三名中年男子围绕着他们三人来回踱步,观察他们。

“感觉以前在我府上身边服侍的车夫五岁的儿子都能轻而易举碾死他们了。”弓神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另外两个也点头附和他的话。

车夫……五岁儿子……轻而易举……碾死……

这四个词,每一个都尽显侮辱。

裴修:……

凤沉雁:……

龙宴宴:……

虽然这话是夸张了一点,但是洪荒时期的武者跟现如今的武者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而这三位在洪荒时期都是“大神”级别的人物,看不上他们也是理所当然的。

龙宴宴不服气道,“那前辈们为什么又要选择我们呢?这不是应该说明,我们其实也没那么差吧?”

画戟大神丢给了他一个“你想得美”的眼神,“不是我们选择你们,是它们选择你们。”

“它们?”

三人同时一挥衣袖,三把武器出现在了裴修三人的面前。

分别是环刃,弓,画戟。

它们悬浮在半空,散发着无尽的威压,甚至只是看着它们,就会从内心里滋生出一阵压迫感。

这是洪荒时期的他们的武器,在他们走进魂断树之时,他们的武器就发出嗡鸣声,这是万年来都不曾有过的。

所以纵使这三个小家伙很弱,他们也选择了这他们。

“好强的兵器。”凤沉雁倒吸一口凉气,“那岂不是我们把武器一亮出来,就能威慑对手!”

弓神毫不留情地嘲笑她,“这是因为这三把武器都是成长型武器,是要根据主人的修为来决定强弱的,之所以这么强大,是因为它们的主人还是我们。”

“你看看你们契约了之后还有没有这阵威压。”

说着他们三人伸出手掌,在武器上一抹,一个属于他们的印记便消失了。

这也意味着,这件武器现在是没有归属的。

正如弓神所言,那三把武器身上散发的威压顿时消散。

“将你们的血滴上去。”弓神吩咐道。

裴修三人将自己的血这时滴在了武器之上,那滴血一接触到表面,就像被吸收了一样迅速消失不见。

而武器上,也多了一道印记。

“现在开始初次领悟吧,我们可是会非常严格的。”画戟之神勾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弓神和环刃之神也“哼哼”地笑。

很快地,裴修三人就知道他们为什么笑得这么奇怪了。

因为……

三位大神的训练实在是——太!变!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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