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屏风
赵秋霁的死亡时间,是丑末寅初。
第一发现人是赵秋霁的贴身丫鬟小晴。她辰初时按惯例去唤小姐起身,往常浅眠易醒的小姐喊了半天都没动静,她推门探头,看到整块屏风上都是飞溅的鲜血,当即吓得尖叫连连,把楼里楼外的人都惊动了。
因此第二个到场的,就是睡在隔壁小室的白三秀。小晴连滚带爬去喊人的时候,她听到尖叫前去查看,发现赵秋霁倒在屏风后面,脖颈处血流如注。赵秋霁刚脱了外衫,还没换成寝衣,头发也没有拆,看样子是丑末回房后,正在更衣时遇害的。
李琭和慕容恪找到白三秀时,她刚接受完官差的问询,脸色还有些苍白。
“你还好吧?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慕容恪担心地问。
“见过李司直,慕容公子。”白三秀摇摇头,“我缓一缓就好。”
“走走走,到我房间去喝口热乎的。”
因为赵秋霁闺房以及左右房间都被封锁了,三人就到慕容恪歇息的客房坐下。就着热茶和炭火炉,暖了一会儿,白三秀脸上才恢复一些血色。
“没想到李司直会专程过来。”
慕容恪差点要举手示意:“当然是我把他喊过来的。”
“怪不得。我就想着,大理寺一般也不查案啊。”
大理寺主要负责审理文武百官犯罪及京城徒刑以上的案件,不涉及一般案件,也极少参与侦查。因此,正常按照惯例,赵秋霁的案子在案件查清、案犯归案,万年县判决结案以后,卷宗才会出现在李琭的案台上。
李琭到的时候,尸体已经送去万年县殓房了,他只看了一下案发房间。于是他问道:“三秀姑娘,你能说一下当时情况吗?”
“徽明!”
“慕容公子,不妨事的。”白三秀想了一会,才慢慢道,“我只负责小姐的膳食,小晴负责照顾起居,所以一向都是她去喊小姐起身。今天早上,我听到尖叫后,赶紧出来查看,小晴已经跑着喊人去了。我进了小姐的屋,第一眼就看到屏风上喷的全是血,绕过屏风就看到小姐躺在地上,脖子上很大一个口子,衣服全浸湿了。”
“伤口在哪一侧?”
白三秀点了点自己的脖子,很确定地说:“右侧。我想想,房门朝南开……小姐是头南脚北。”
“屋里可有打斗痕迹?”
“没有。家具摆件都完好无损,没动过。如果不是那个血屏风,第一眼都看不出来出事了。”
“昨晚你可有听到什么响动?”
白三秀摇摇头。
这时有丫鬟在门口恭敬地说:“李司直,慕容公子。十娘让三秀去一趟。”
“这是喊我去干活了。二位慢聊。”
“记得多给我留点啊。”慕容恪这时候还没忘了吃。白三秀离开后,他望向李琭,“怎么样,你觉得呢?”
李琭微微颔首:“结合屏风上血迹的喷溅方向和完整情况,凶手是在赵秋霁背后下的手。伤口在右侧,等验尸结果出来,就能确证凶手是否左撇子。如果是……”
“那就是‘他’重出江湖了。”慕容恪接话道。
“是又如何?”
“哎?你不想查查?”
“不想。”
“你可是大理寺的官员,一点没有探究欲吗?”
“越权了。你一个侍御史,公然鼓励我违规?”
“……”
李琭是真的无意探究,喝两口茶正要走了,却又听得院中一阵吵闹。
“你一个小小的县尉,吃了豹子胆了,敢挡我的道?一个贱女人,死了就死了,也敢来打扰我!”
不出意外,又是李玮那个大爷。拦住他去路的人,是万年县尉徐朝宗。他毕恭毕敬地打躬作揖,但就是挡着不让人走。
梁王一家子,虽然封号为梁,其实是根祖传的歪梁。当年世宗朝的时候,也是梁王世子,欺负当时的宁王妃平民出身,给人家上眼药。但宁王是什么人物?十五岁就率军深入大漠,扫平突厥王庭的杀神,从来不讲情面,直接以牙还牙,把世子鼻梁都打断了。虽然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到如今已经没几个人还记得,但是凡提起梁王,都没有半句好话。
李玮也继承了他们家的光荣传统,做人他最次,玩乐样样行。从他骂骂咧咧的内容推测,应该是徐朝宗想向他询问昨夜情况,以他的为人,当然是不会配合的。
徐朝宗还是很尽责,见到李琭出来,也叉手拜礼:“下官万年县尉,见过李司直。凌晨此地发生命案,听闻昨晚李大人也出席了宴会,不知可否请大人说下情况?”
“我大约是丑初离开的,就在世子与赵姑娘冲突之后,那时赵姑娘还安然无事。”
“你!好你个李琭,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扣我屎盆子?”
“可否请世子说明一下冲突之后的去向?”
徐朝宗的追问更是激得李玮气不打一处来,气恼地直嚷嚷:“我就不说,凭什么要说!有本事你把小爷我拘回县衙啊!”
“下官也是公事,还请世子理解。”
“放你娘的狗屁,关我什么事!”
慕容恪的声音突然冒出来:“世子,这是命案,破案缉凶为重,若是您的证词帮得上忙,我想圣上和梁王必然赞赏有加。”
李玮再不济,也听懂了慕容恪的言下之意——再不配合,就参他一本!李玮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混世魔王,一向嚣张,但也知道御史台言官那嘴巴的厉害,于是他终于收敛了几分,不情愿地说:“那个女人忒不识相,我还能干嘛?当然是回房睡觉去了。”
“一直睡到刚刚吗?”
李玮身后的侍卫连忙道:“世子所言,小人可以证明。”
这侍卫木讷寡言,已跟随李玮多年,他的证言究竟是不是真话,众人心中都有所保留,不过谁也没有点破。
“这样行了吧?哼!”
“多谢世子。”李玮走后,徐朝宗又拜道,“多谢李大人、慕容大人。”
“哎,都是为了公事。喂,徽明,你真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