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生死

还没到医院，何嫣就看到了老师慢悠悠的身影。

她顿时坐直身，不再让许青送了。

本着尊师重道的理念，她急忙喊停车，接着便整理好衣物，匆匆下车，看也不看车里的男人，只留下一句：

“我先走了，你快去上班吧！”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就快步追上了老师，并殷勤地跟他交谈起来。

经过昨日的问诊和学习，她对这位慈善的指导老师很是感激，为了今日能够继续有所收获，她这时也顾不得许青的想法了。

好一会，被抛弃的男人才回过神来，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抿抿唇，乌黑的碎发下，深邃的眸子不悦地看着前方正欢快交谈的两人。

他何曾被她这么忽略过？甚至他还没来得及说今日要陪她一起上班的事。

眼看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医院的大门内，他轻叹一口气，接着便把车调转了方向。

她过得这么充实，似乎也不需要他了。

何嫣哪里知道他的失落，仍旧沉浸在老师的谆谆教导里，她看着手里厚厚的一摞病例单，感叹道：

实践果然比书本更重要！

以前在学校里，她虽然学过不少的案例，可放在现实中，她才发现自己的不足。

一上午的时间，她都忙于学习，就连午饭，她都是边吃边看，丝毫不在意食堂里其他医生的目光。

这也让指导她的老医生倍感欣慰，他虽然与她的教授是好友，但对于医学却是严谨的。

因此，他才会在实习的第一天就考验她，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和蔼可亲，但心里却打定主意，要是这个漂亮的女学生空有其表，胸无点墨，他便不再授教她。

事实证明，好友说的没错，这个学生虽然并不是他见过最优秀的，但却是其中最刻苦的，何况从昨日的表现来看，品性也是不错的。

也难怪对方这么死缠烂打地让他收下她。

想到此，他对何嫣的偏见彻底消失了，也从心里接受了这个学生。

反正他也快退休了，那就在剩下的时光里好好教导她吧。

于是，何嫣便察觉到老师对她严苛了起来，除了正常的工作学习外，还要求她每天下班后去急诊的诊室里观摩两小时。

她挠挠头，黑亮的眼眸闪过一丝困惑。

老师怎么突然像换了一个人？明明早上还亲切地对她微笑，下午就开始对她板着脸，并严肃地批评她开出的诊治方案不合适。

要不是对方的态度过于认真，她都要觉得老师在针对她了。

一样的病例，一样的药方，哪里不合适了？

最终，她还是没有反驳，而是揣着满肚子的疑问去了急诊。

许是老师打过了招呼，刚一进门，她就被急诊的中年女医生安排在后面学习。

两个小时里，何嫣一直被使唤得团团转，有送来抢救的病人，有被病痛折磨得一直吐血的患者，也有刚刚坠楼身亡的孩童，更有出车祸的孕妇。

她哪里见过这阵仗，普通内科全部都是病症一般的患者，即使有发高烧的孩子，但还没到这生死存亡、争分夺秒的地步。

可这时她也无心思考了，跟在女医生和护士后面，听着她们的指挥，快速地做出应对措施。

尽管脑子里很乱，但手上的动作却冷静又平稳，逐一帮她们递东西。

看到送过来的孕妇奄奄一息的模样，又看了眼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何嫣心中一片酸涩，忍不住蹲上前紧握住她的手，温柔又坚定地承诺：

“别怕，我们会尽全力去救你，你会好好的，肚子里的宝宝也会好好的！但是你自己要坚持！明白吗？”

可能她的眼神太过镇定，这位孕妈妈似乎也有了一丝求生的欲望，她看着眼前漂亮的女医生，仿佛从她紧紧握住的手掌里汲取了力量，轻轻点点头，泪水也随之滑入发丝。

如果能活下来，如果她的孩子是女孩，会不会长大后也像对方这么好看呢？

想到此，她的内心忽然涌起了一股对命运的不甘，她不能死，她的孩子还未见到清晨的阳光，还未体会过晚霞的美好，甚至还未见过她的妈妈。

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何嫣见她点头，便不再说什么，而是重新站起，跟着护士们一起把她推进了一楼的手术室，等待其他科室的医生过来。

两人的交谈轻而简单，别人都没有太关注，只有中年女医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假如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有一束光照在病人的身上，那会有奇迹发生吗？

何嫣独自靠在手术室门口的墙壁上，真挚地祈祷着。

孕妇的家属也都赶来了，人人又担忧又害怕，一个年老的妇人在小声捂脸痛哭着，嘴里一直喊着：

“求求老天保佑我可怜的孙女吧，要收命就收我的！我的乖囡囡，奶奶的心肝啊！”

看了看那满头的白发，哭得撕心裂肺的绝望神情，何嫣眼角红红，终于明白了老师让她来这的用意。

想要当好一个医生，那就必须要时刻保持对生命的敬畏，哪怕一个药方，哪怕一个普通的小手术，都要慎重再慎重。

因为在病人的背后，还有无数个为她担忧，想以命换命的亲人。

时至九点，手术室的灯才熄灭。

何嫣也早过了下班时间，可她却一动不动地等在门口。

跟家属们一样，惴惴不安地等待宣判。

直到中年女医生摘下口罩，露出放松的神色，她才吐了一口气，卸下紧绷的神经。

她知道，那位孕妇连同宝宝都活下来了。

果然，她猜测的没有错。

虽然孕妇身体受到了重创，但命还在，肚子里的宝宝也同样如此。

因此，两人都需要住进重症监护室，进行治疗。

家属们顿时后怕地瘫软在地，孕妇的奶奶更是哭着跪地磕头感谢。

在众人嘈杂的感激里，刚出生的宝宝也被抱了出来，见了亲人们的第一面。

何嫣也忍不住上前看了看，这个还未足月就遭遇不幸车祸的孩子，皮肤红红，紧握拳头，小猫一样孱弱的哭声，让所有人的眼眶微微湿润。

只看了一眼，她就不忍再看了，而是转身默默离开。

实习的第二天，她就已经见到了生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