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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5章 谁在偷听

苏畅唉声叹气的回了苏府,一个人坐在东跨院的矮凳上发呆。像只迷了路的呆头鹅一样。

下人们端了茶过去,苏畅也不用,眼神直直的。

芙蓉赶来看时,苏畅还是那副模样。这种呆呆的表情,他已经维持了两三个时辰了。

芙蓉拍拍他的肩膀,苏畅岿然不动。

芙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苏畅依然岿然不动。

“我说苏大人。”芙蓉拍着苏畅的背问道:“我的苏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这副表情?”

“哎。一言难尽。”

“苏大人说说呢。”

苏畅挡不住芙蓉的询问,便把钦国侯看上王紫秀的事给说了。

这让芙蓉惊诧不已:“听闻钦国侯遣散了姨太太们,我还纳闷呢,怕不是觉得那些姨太太们色衰了,要换一批新的姨太太们?”

“这,谁说的准呢。”

“紫秀姑娘虽不是大户人家出身,可她毕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给钦国侯做小妾,那是使不得的。”芙蓉皱眉:“钦国侯怎么跟紫秀姑娘……这事,不是紫秀姑娘的主意吧?”

“哪会是紫秀姑娘的主意呢,紫秀姑娘并不知道,只是钦国侯一厢情愿。我给回绝了,没敢告诉紫秀姑娘。”

“紫秀姑娘人好心好,长的也不错,难怪钦国侯打她的主意。”芙蓉摆弄着盘中的葡萄,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紫秀姑娘这样的人,一定要嫁个好人家才是。嫁给钦国侯,真是浪费了。”

苏畅点头。

二人一面吃着葡萄,一面小声说话。

夕阳西下。

跨院里蝴蝶翩跹。

满地的花草被斜阳涂了一层金色。

芙蓉烟紫色小衫上。也涂抹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她剥了一个葡萄塞进苏畅嘴里:“你的胳膊还没有好,如今天热,要勤换着药膏。”

一个人影来到东跨院,只是一晃,又闪了过去。

垂花门静悄悄的。

一个长长的人影缩在那儿,动也不动。

“谁在偷听?”芙蓉放下手中的葡萄。

安慕白从垂花门后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两个筐子。一只筐子里装着母鸡。另一只筐子里装了一只大白鹅。

母鸡在筐子里拍着翅膀,或许是急着下蛋又找不到地方,母鸡直接把花白的鸡蛋下到了筐子里。圆滚滚的带着热气的鸡蛋从筐子的缝隙里掉下来,“啪”一声碎了。

大白鹅倒是木木的,有点害怕的样子,缩着身子眯着眼睛。筐子一落地,它受了惊吓。一下子跳了起来,又落了下去。

母鸡咕咕,大白鹅呱呱。

一身月华色袍子,湖蓝色纱衣的安慕白。安安静静的,有些羞涩的站在母鸡跟大白鹅中间,他的静跟这些小动物的闹腾格格不入。他那么干净。干净的像一汪水。

芙蓉忍不住笑了。

若说安慕白是贩卖母鸡的,瞧着这通身的打扮。倒也不像,可若不是贩卖母鸡的,这带着筐子前来是几个意思呢,她弄不明白了。

安慕白不好意思的道:“刚才是我在偷听……不是……我是说,我刚好路过……看见了不应该看见的,真是对不起了。”

“刚好路过?”苏畅看见安慕白拘谨的样子倒先笑起来:“慕白啊,这又没有外人,干嘛那么见外嘛,你这提着母鸡,又提着大白鹅,这是要沿街叫卖呢?改行做生意了?”

“苏少爷笑话了。我哪会做什么生意,这些东西,是带来送给你们的。”

“送给我们?”

“是,知道你们府上什么东西都不缺,不过这母鸡跟大白鹅,都是我娘养的,我娘让提过来,让你们也尝尝鲜。”安慕白说完这些,便安安静静的坐下来,拿了葡萄给他吃,他也不吃,只是呆坐着。一双手互相搓着,像有心事,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一样。

很少见到安慕白这样。

芙蓉哈哈一笑:“安慕白,你做了什么坏事了,心神不宁的。”

“芙蓉,你又在开玩笑。”苏畅扯扯她的衣袖:“慕白又不是没分寸的人,他走的正行的端,能做下什么坏事。慕白这次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吧?”

安慕白点了点头。

“安慕白,你太客气了,咱们都这么熟了,几乎像一家人一样,即使有事相求,也不必提这些东西的,如此,倒见外了。”芙蓉伸手搓了搓筐子里的大白鹅,大白鹅挥着翅膀差一点儿要飞起来。

安慕白尴尬道:“这倒不是见外,只是规矩如此,不能坏了。”

“哦?”

“我此次来,是有事想求芙蓉你帮忙。”

“哦?”

“我……前阵子破庙不能再住了,紫秀姑娘跟她爹便移到我们那里同住,一段时间的共处,我娘觉得紫秀姑娘人长的不错,手脚也勤快,又是过日子的好手,性子也温顺,我娘觉得紫秀姑娘是极好的……”提及王紫秀,安慕白脸上浮现出少有的满足的笑:“我娘觉得,如果能娶紫秀姑娘这样的女子做儿媳妇,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你娘觉得紫秀姑娘好,那……你觉得呢?”

“我……”安慕白的脸更红了:“我听我娘的。只是……无媒不成。求娶紫秀姑娘这事,还需要一个媒人,我想着,芙蓉你能说会道,人又靠的住,想托你当媒人,所以才拎了媒人礼,两只母鸡跟一只白鹅,还希望你别嫌弃。”

芙蓉笑了笑:“听你这样说,这鸡鸭鹅的,我可都收下了。哟,这母鸡真肥,晚上正好可以做烤鸡吃。”

安慕白跟王紫秀的事,她早瞧出端倪来了,是什么时候瞧出端倪的呢。或许是安慕白总去破庙帮衬,又或者安慕白帮王此秀搬家,又或者,是时时处处的维护着王紫秀。喜欢一个人,潜移默化的就喜欢了,若说哪一天开始喜欢的,真还说不清。

芙蓉是过来人。安慕白有求娶王紫秀的意思。这再正常不过了。

这媒人,她自然乐意当。

苏畅见芙蓉喜滋滋的,便咳嗽了两声。

安慕白问:“苏少爷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可能是……刚才葡萄吃多了,嗓子有点不舒服。”苏畅瞧了瞧芙蓉,见芙蓉只顾着高兴了。便又咳嗽了两声。

“若是嗓子不舒服,便叫大夫来看看。咳嗽什么呢。”芙蓉斜眼瞪了苏畅一下。

“白氏——”

“你胳膊还没好,先回房歇着吧。”芙蓉连推带拉的把苏畅弄出东跨院,而后坐在矮凳上笑着道:“我就知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你跟紫秀姑娘。不管是相貌,还是人品,都是极搭配的。这事你娘同意,那紫秀姑娘跟王老爹可都同意?”

安慕白点了点头。

“那就恭喜你了。今年成婚,明年可以抱儿子啦。”

“托你的吉言,只是……”安慕白浅笑着道:“还请你这个媒人到时候走一趟,虽如今紫秀姑娘跟她爹跟我们挤在一个院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但应该有的规矩,一点儿也不能少,等你去说了媒,我们便下聘……”

想到王紫秀最终有个结局,安慕白又是个靠的住的,芙蓉忍不住拍了拍安慕白的肩膀:“你小子有福气了。”

“论福气,苏少爷才最有福气,娶了你这样的夫人。”

“这话可不能乱说,让紫秀姑娘听见,以为你觊觎我的美色呢。”芙蓉哈哈笑起来,弄的安慕白很不安,毕竟这是民风淳朴的古代,有些玩笑话,安慕白听着真不习惯。

芙蓉当即拍着胸脯保证:“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做媒人这活,我熟的很,包你们水到渠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安慕白又不好意思起来。

临走时,安慕白与芙蓉约定,两个月之后的初五,是一年当中极好的日子,请芙蓉那日去家里提亲。

芙蓉点头答应。

送走安慕白,芙蓉交待下人把安慕白送来的母鸡跟大白鹅收起来,正要回房去,却见一个人猫着腰藏在花丛后面。

影影绰绰的花丛,大朵大朵层层叠叠的牡丹争相开放。高一枝低一枝的,红色,黄色,白色,浅紫色,交相辉映。

有个人就缩在牡丹花后面,低着头不说话。

“出来。”芙蓉叫了一声。

那人没动。

“出来吧,我都看见你了。”

那人依然不动。

“哟,这牡丹花上好多蜜蜂,再不出来,蜜蜂可就蛰的你满头包了。”

那人还是不动。

“非得让我亲自动手。”芙蓉揪着那人的耳朵,麻利的把他提了出来:“苏畅,你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偷听哪,躲在这花丛后面偷听到什么了?”

“白氏,我一个正人君子,我哪会偷听?”

“那你鬼鬼祟祟缩在花丛后面是做什么?”

“听你们说话。”

“还说不是偷听?”芙蓉抬脚在苏畅屁股上揣了一下:“苏畅,你翅膀硬了,敢偷听了都?”

“你真是误会我了。”苏畅一转身闪进花丛后面的树林里,一面搂紧了芙蓉道:“我的夫人哪,安慕白又不是外人,你们说话,我还用的着偷听吗?”

“那你刚才躲在那儿是?”

“我咳嗽你就没瞧出来吗?”

“瞧出来了。”芙蓉白了苏畅一眼:“你咳嗽的也太假了,我知道你是假装咳嗽的,说吧,你想跟我说什么。”

“夫人果然冰雪聪明。”苏畅笑着道:“刚才慕白让你做媒人,你答应下来了?”

“是啊。一百个答应啊。”

“哎,就知道你要答应。”

“当然要答应了。安慕白英俊潇洒,落落大方,紫秀姑娘勤奋持家,温顺有礼。二人又互相喜欢,我做媒人,不是正好成全了他们?”

“哎,刚才我一直咳嗽,就是想让你明白,这媒人之事,万不可轻易答应下来。若在往常,这媒人倒当得。如今你不想想,钦国侯在打紫秀姑娘主意呢,钦国侯有权有势,慕白毕竟……你给慕白做媒人,这不是得罪了钦国侯?咱们忠烈侯府跟钦国侯府,本来就不和睦了,再加上这事的话,那以后更水火不容了。”苏畅的眉毛皱成了两条蚯蚓。

夕阳落下。

光线暗淡。

姹紫嫣红的牡丹花远远的不见了。

森森的树林开始变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不远处稀疏的灯火照不到这里,只照的见湖水波澜,微风细细。

芙蓉挣脱了苏畅的怀抱,声音有些冷冷的:“我都认不出你了。”

“天这么黑,你当然认不出我了。”苏畅试图抱她,又被芙蓉甩开:“我看不清你,不是因为天黑。”

“那是为何?”

“哼。不管你是皇上的贴身侍卫,还是堂堂的忠烈侯,在我心中你都是一个身份,是勇敢无敌的苏畅,你做事磊落,为人豪爽,对朋友也够意思。可如今你是怎么了?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慕白是咱们的朋友,他喜欢上一个女子,咱们不应该玉成此事吗?怎么你畏畏缩缩起来?钦国侯是什么样的人,他喜欢紫秀姑娘又怎样?牛不喝水还强按头吗?”

“可是……”

“难道钦国侯喜欢我,你也要坐视不理吗?难道我也要嫁给他不成?”

“我……”

“安慕白跟紫秀姑娘的媒人,我是当定了,我才不管谁喜欢紫秀姑娘,莫说是钦国侯,便是皇上喜欢紫秀姑娘,我也要做安慕白的媒人。”

“咳咳……”苏畅又咳嗽。

芙蓉扭过脸去,不再看他,本来树林里黑,也看不清。

苏畅搂紧了芙蓉:“我的白氏,好了,是我不对。你还是当年那个无所畏惧的白芙蓉,我知道。哎,反正你这个人哪,惹的祸也不少了,也不在乎再多惹一桩。若安慕白跟紫秀姑娘真心要好,那……你愿意做媒人就做吧。我之所以阻拦,并不是怕钦国侯,只是怕他为难了你。如今想想,你是我的夫人,谁敢为难你我就跟谁拼命,他若敢为此动你一根寒毛,我便……动他两根寒毛。”

“嗯,这还差不多。”芙蓉亲了苏畅一口。

苏畅便笑起来。

芙蓉也笑起来。

二人走到湖边,坐在一块光洁的大石上,芙蓉倚着苏畅的肩膀。不远处的灯火更亮了些,倒映着两个人的背影,一直到很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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