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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0章 凶器

当夜钦国侯提着礼品来了忠烈侯府。

说起皇上要赐这门亲事,钦国侯喜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又说皇上赐归皇上赐,总要有个人中间张罗的。至少应该告诉王紫秀知道,让她心里有个准备,总不至于到时候直接去拿人吧,免得吓到她。

这活钦国侯准备交给芙蓉干。

“说起来该找个媒婆的,不过那帮婆子怕不如紫秀姑娘的意,还是劳烦忠烈侯夫人代走一趟,让紫秀姑娘早早准备起来,我这里有两锭金子,让她收了,一并钗环,并衣裳,先预备着吧。”

苏畅面有难色。

这烫手的山芋。

芙蓉却爽快的应了下来:“以后紫秀姑娘嫁进钦国侯府,自然是享福的,她跟我相熟,这么好的事,我得早点告诉她才是。”

钦国侯便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关月秀听说皇上要赐亲的事,心中已经不自在,钦国侯去了趟忠烈侯府,又嚷嚷着让芙蓉去当媒婆,闹的府中上下全知道了。

相国寺的香算是白烧了。

事情竟越来越糟。

关月秀提溜着儿子便跪到钦国侯面前,梨花带雨,抽抽噎噎道:“若侯府真敢迎她来做妾,我便死给你看。”

“当什么妾,或许以后让她做个夫人呢。”钦国侯悠悠喝着茶。

“你——既如此,府中无我们娘俩的容身之处,我这便带着儿子去死。”关月秀说着,搂紧了怀中的孩子,向廊下柱子扑去。

婆子们赶紧拉住。

怀中孩子吓得直哭。

钦国侯也怒了:“你怕不是中了邪祟不成,竟带着儿子寻死,我看你是该好好去烧香了,寺院里干净,好好去去你的邪祟。”

相国寺里。

关月秀提着裙摆走上一级一级的台阶,每一级台阶都走得格外沉重。

寺院里香火极旺,烟雾缭绕。

这日的雾真大,竟像灰白的绸带垂满相国寺,整个相国寺除了红墙灰瓦,都是灰白的了。

关月秀跪了菩萨,嘴里只是喃喃道:“跪了几日的菩萨,也没有灵验,等皇上赐婚下来,侯府真的无我的容身之处了。”

“于其这样,不如先下手为强。”

“怎么先下手为强?”

“夫人不如杀了那王紫秀,免得夜长梦多。”

“菩萨这里也是能混说的。”关月秀的脸都红了,只怪跟着来的人没有规矩,竟在菩萨面前说这样打打杀杀的话。

可抬眼望去,哪里有下人的影子。

是了,她拾阶而上来到山顶烧香的时候,叮嘱跟着来的下人在山下等着了。

那是谁在说话?

难道是菩萨显灵了?

菩萨金身,身披红绸,端端正正被供奉于长案之上。慈眉善目,嘴角微扬。

雾越来越浓了。

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长案之上的菩萨也朦胧起来。

“是我在说话。”

有声音从关月秀的脚底传了出来。像是来自地狱。

关月秀低头,才看见大黄色绣粉色荷花的蒲团之上,跪着一个穿烟霞色绣杏花黄的女子。女子梳着飞仙髻,斜插着两支如意簪子。

女子抬起头,是芙蓉。

关月秀见是芙蓉,脸色立即就不好了。

莫说芙蓉跟王紫秀走得近,就这次,因为钦国侯找了芙蓉当媒人,让芙蓉从中斡旋王紫秀跟钦国侯的事,关月秀心中就把芙蓉撕了好几片了。

关月秀抬脚便要走。

芙蓉起身,紧紧跟上。

几十上百级台阶之上,浓雾蔓延,只有二人一前一后。

山风吹过,有些凉意。

芙蓉拿手帕净了净手,缓缓道:“我是说出了夫人的心里话吗?夫人走得那样快。”

“忠烈侯夫人,你不要得寸进尺。”

“此话怎讲?”

“你以为你帮我家侯爷娶紫秀的事我不知道,那两锭金子,也是侯爷让你送去给紫秀的吧?让她准备点钗环衣裳,准备高嫁。”关月秀突然在台阶上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冷眼盯着芙蓉。

芙蓉淡定从衣袖里掏出两锭金子来,金黄金黄的两锭金子,少说有二十两。这可不是小数目。

这两锭金黄金黄的金子,生生刺伤了关月秀的眼睛。

关月秀握紧了手帕,一时气不过,便抬手将两锭金子打落在青石台阶之上。

“夫人何苦生这两锭金子的气,金子又不会说话。”芙蓉一脸从容。

“你知道我为何生气。”

“我不是跟夫人说了,夫人的气皆因王紫秀则起,不如夫人杀了她一了百了。”

“你......她如今是侯爷心尖上的人,我若动了她,还会有我的好日子过吗?你这不是害我吗?”

“我害你,对我来说并无好处,紫秀姑娘是我朋友,我是为了帮紫秀姑娘,才让你去杀她。”

“你这是?”关月秀有点不明白了。

芙蓉招招手,让关月秀上前。

关月秀半信半疑。

可莫名的,她又走了上去。

芙蓉跟她并肩而立,悄悄的在她耳朵边说了几句话。

关月秀的眉头皱起,又渐渐的松开。

一脸的愁云,似乎也随着浓雾的散去而散去了。

待芙蓉说完,关月秀蹲下身去,乖乖的捡起了台阶上的两锭金子,亲自用手帕子擦干净了捧着放回芙蓉的手中:“这两锭金子,是侯爷让夫人你送给紫秀姑娘买成亲东西的,还请夫人帮忙给送过去。如果不够,我这里还可以再添一些。”

关月秀突然殷切起来。

下台阶往相国寺西门走的时候,关月秀还细心的搀扶了芙蓉一把,一改之前敌对的态度。

二人在相国寺西门分别,各自要上马车。

关月秀又俯身上前,殷切的问:“那我什么时候去杀她合适?还请夫人给个准话,我好准备那些害人的东西。”

芙蓉抬头看看天色。

日头西坠了。

有风。

风过相国寺围墙的竹林,竹林哗哗响起来,带起一阵寒意。

远处山峦叠嶂,霜叶红于二月花。

已然是深秋了。

深秋雾重,又聚又散。

免得夜长梦多,此事不宜久拖。

“如果皇上的旨意下来就不好办了,到时候圣意难违,王紫秀活是钦国侯的人,死是钦国侯的鬼,你还如何杀她,我看两日后的初六是个好日子,不如就初六吧。初六中午。”

初六,两日。

时间有些紧迫。

关月秀虽不良善,可这么仓促的要去杀人,她又有些迟疑。

“我......我.......”关月秀吞吞吐吐。

“不杀也可以。”

“不不不,要杀,要杀的。”关月秀提了提气,拿手帕子揉揉鼻子:“只是该用什么杀呢?匕首......我一个女人,匕首怕是......剑......这凶器太大,不好藏......”

芙蓉走下马车,向东望。

相国寺东面,是一水儿的药铺。

世人都说相国寺灵验,喜欢到这里来上香求佛。

上了香,跪了菩萨,又总喜欢到这些药铺抓些药带回家去,以求佛光普照,药到病除。

关月秀有些不明所以。

顺着芙蓉的目光往东望,只见车马涌动,药铺的招牌比比皆是。

“听说砒霜是很毒的,只需要指甲盖那么大小一点儿,就可以让一个人七窍流血,不治身亡,实在是下毒的一味好药。夫人你觉得呢?”

这倒提醒了关月秀。

待芙蓉上车离去,关月秀带着一个丫鬟,找了个最大的药铺便走了进去。

开口就是要一斤砒霜。震得药铺伙计合不拢嘴。

哪有买这个剂量的,又不是熬粥喝。

这么一斤砒霜,都够毒死半个京城的人了。

伙计本不想卖,奈何关月秀报上钦国侯府,又取出了腰牌,药铺不敢得罪,只得把铺子里仅有的半两砒霜都包给关月秀。

等关月秀走了,又派了伙计赶紧去告知钦国侯。

待关月秀回家,钦国侯已然在府里等着了,见她提了个纸包,便哼了一声:“听说你去药铺里买了半两砒霜,你是准备毒死我?”

“不敢。”关月秀低着头。

“那你是准备自己沏茶喝了?”钦国侯以为关月秀是要拿砒霜吓他,以为她醋坛子的毛病又犯了,便也不惯着她:“吓吓我就行了,你若真服砒霜,那要的是你的命。”

钦国侯扬长而去。

用过晚饭,芙蓉披了件深紫色披风,坐了马车往王紫秀那里去。

王紫秀一面流泪,一面在灯下做针钱活。

城中的风言风语就,她已经听说了一些。

安慕白守在廊下,却也并不进屋。他穿一件月灰色袍子,袍角绣了深灰色的兰草。

两人隔着门,默默地守着。

风又紧了。

吹得廊下的灯笼摇曳起来。

王紫秀的眼圈红红的。

待芙蓉走进院子里,安慕白转身要走,芙蓉叫住了他:“在外头吹了那么久的风,怎么不进去祛寒。”

王紫秀放下针线活,倒了热茶,请芙蓉跟安慕白坐。

有些话自不必芙蓉说,二人心里也明白。

芙蓉掏出两锭金子放在桌上。

贫寒的家境,这两锭金子显得格外耀目。

王紫秀却看也没看一眼。

“若皇上下旨,我也不会嫁他,大不了,我死。”王紫秀斩钉截铁。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地往下流。

安慕白心口一疼,却又无能为力,只是盯着那虚弱的烛火愣神。

“要死也不能自己死,我已经跟钦国侯夫人说了,正好她恨你入骨,待两日后你办喜宴,让她亲手杀你。”芙蓉淡淡地喝了口热茶。

王紫秀一愣,眼泪还挂在脸上。

安慕白也不明所以。

芙蓉这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既然说到成亲,那亲还是要成的。”芙蓉拿手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次我来,是钦国侯亲自嘱托的,想着趁皇上下旨前,来知会一声,也让姑娘有所准备。”

“我不成亲。”

“女大当婚,难道姑娘当真不愿意成亲?”

“不愿意和他成亲。”

“那姑娘是愿意和别人成亲了?”芙蓉笑。

王紫秀脸一红,眼泪又下来了。

她偷偷看了眼安慕白,正巧迎上安慕白看她的眼神。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又赶紧别过头去。

“不如两日后初六,你俩成亲吧。”芙蓉拉着王紫秀的手:“说起来,安公子人也不错,王姑娘你也勤劳稳重,你二人若有意,我便做了这媒人,跟你爹说去。此事宜快,不宜拖。”

王紫秀看看安慕白。

安慕白也红了脸。

“但凭夫人做主。”王紫秀几乎跪下来。

“可是......”安慕白有些迟疑。

灯花一闪。

冷风过窗。

临桌的三人影子拉得很长。

“安公子是不中意我了?”王紫秀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安慕白忙解释。

“既然你俩有意,那我就做主了。日子就这么定了,这两锭金子,姑娘留着添置嫁妆,明日我让忠烈侯府上的得力婆子小厮来几个,帮着一买,也就齐了,现在京城里什么都不缺,预备起来也快。”

“可是夫人......”安慕白忧心忡忡:“可是夫人,钦国侯想娶紫秀姑娘,已经是人尽皆知,夫人此来,也是该替他求娶,若贸然张罗了我跟紫秀姑娘的事,得罪了钦国侯是小,难道夫人不是得罪了皇上吗?到时候这么大的罪名,岂不是我跟紫秀姑娘连累了夫人?我们不能这么害夫人。”

王紫秀一听,也才明白过来,擦干了眼泪,就给芙蓉跪了下去。

原来芙蓉真心真意为她筹谋。

她还以为芙蓉是来为钦国侯当说客,当真是错怪了。

“夫人待我如姐妹,夫人大恩,不敢相忘,可若为了我的婚事,陷夫人于危难,那......我们也做不出这等事来。”王紫秀跪在地上,重重地给芙蓉磕头。

“我既然这么张罗,自然有法子收场。”芙蓉扶起地上的王紫秀,为她擦去眼泪,又在她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

王紫秀听了,也还有些迟疑:“这样真的行吗?”

“就这么办吧。”芙蓉咬了咬嘴唇。

次日,忠烈侯府果然派出了八个婆子并四个小厮,帮着王紫秀和安慕白准备成亲的事宜。人多,这些婆子跟小厮干活又利索,果然一日的功夫,该采买的,都采买完毕,该定下的酒菜,也都定下了,就连新郎心娘晚上要吃的饺子,也包好了,撒帐的花生核桃,也都铺设完毕。京城的几个亲友,也通知了,几个相熟的邻居,也给下了帖子。

就等初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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