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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用吃饭了

德克萨斯大平原上的风一如既往的大。

克里斯汀双手死拽安全缆绳,一寸一寸艰难行进。连接主屋和粮仓的这条缆绳被日复一日的风沙磨得毛茸茸的,在他手中不断打滑。好在他身后背了将近10公斤的小麦,如果没有配重,在缆绳短暂脱手的瞬间,他便会被风吹离,永远迷失在能见度为0的风沙里。

太阳落山的最后一秒,他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气喘吁吁地推开地下室的门,卸下沉重的背包,随手扔在地上。

“克里斯汀,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总是到这里来,尤其是我正在工作的时候,灰尘会毁掉一切。”赛格兰专心致志地继续手头的活计,语气略显不满。

“先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告知你,我们的粮食所剩无几了。”克里斯汀望着赛格兰的背影说。

赛格兰的手停顿了一下,直起身,徐徐说:“谷仓里那把枪管生锈的来福枪,还剩下几发子弹?”

“四发。”克里斯汀表情疑惑,显然他并不知道对方为何这样问,因为如今早已无猎可狩了。

“很好。奇索斯山脉附近,安东尼奥的农场里存粮很多,他们还养了几百头山羊。除了刚出生不久的小儿子以外,他家里一共四口人。找个好天气,开车去吧。”

赛格兰说完,继续忙碌了起来。一时间,室内陷入一片死寂,玻璃试管碰撞的声音显得格外嘈杂。

“不如,我们拿柴油和他们交换吧。”

赛格兰转身,死盯着克里斯汀,抬眉问:“难道我们的柴油很充足吗?你看这些仪器,哪一个不需要电力驱动?”

克里斯汀沉默着。

赛格兰从桌面上拾起一个带盖的注射器,握在手里,缓缓走到克里斯汀面前,轻笑一声,“还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好了,我们还有其它办法。”

说完,他抬起手,手掌在克里斯汀眼前展开。注射器里的液体还带着气泡,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液体的颜色。

“我们可以不用吃饭了。”

“你成功了?”克里斯汀难以置信。

“当然。我可以将那缸绿色软体动物体内,有关光合作用的关键基因在人身上表达,你不需要吃饭,也能活下去,以一种更加直接的方式。”

“动物试验呢?”克里斯汀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鼠笼,不断扫视,“动物试验成功了吗?”

赛格兰笑着摇头,“不需要。”

“可是。。。”

赛格兰似乎知道克里斯汀想要说什么,“没什么好担心的。动物试验本就是一帮唯唯诺诺的废物用来麻痹自己的东西,人和老鼠天差地别,老鼠身上行得通不代表在人身上也行得通。”

克里斯汀依旧沉默着。

赛格兰的脸上逐渐爬满怒气,“你当初飞机失事,重度烧伤,得了败血症奄奄一息的时候,我给你用的免疫激活疗法,来不及经过动物试验。你现在能好好站在这里,不应该本能地相信我吗?”

公里以外,110号掩体内,一双戴白色乳胶手套的手正推着注射器,把一管淡红色的液体,推入大鼠的腹腔内。

“你们也太谨慎了吧,既然都找到原因了,把那段罪魁祸首的序列一敲,万事大吉,还在这儿造这么多模干什么啊?”卢赫把手头的东西一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那本来就是个外源基因,是入侵者,敲它跟摘个肿瘤没什么区别,一天天的累不累啊?”

郑K依然埋头苦干,“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又不知道它是什么原理,万一冒然敲除发生意外呢?”

“就海老头那个样子,不赶紧敲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死了呢,正好拿他当个试验品给广大群众打个样。至于意外,生命本身就是个意外。

薛定谔说,生命是维持在非平衡态的物理系统,这通过从环境中汲取负熵实现。这本来就是个违背常理的意外。

40亿年前,洋中脊在地壳产生出裂缝,海水渗入到地壳,与地壳的矿物发生化学反应,形成一堆像海绵一样的多孔矿物,叫做白烟囱。

烟囱上密密麻麻的孔壁的一侧是碱性,富含氢气的热液,另一侧是酸性,富含二氧化碳的原始海水,孔壁上还有各种铁硫矿物的微粒。孔壁的两面由于酸碱度不同,就会形成一个势差,带动一系列的有机化学反应,咱们都是从这孔里给随机咕嘟出来的。”

郑K不解地看了卢赫一眼,“扯远了吧?”

“不扯远也是个意外。像我,我就是我爸妈制造出来的意外。听说过那句话吗?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那可不一定,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个试管婴儿,精心制造出来的,我不是个意外。”郑K成功被卢赫带跑偏了。

卢赫从郑K的话中嗅到一丝八卦的气息,于是凑到对方身边,小声问:“你跟那海老头到底什么关系?看你360行样样精通,一天天跟老妈子一样伺候他,你不会是他的私生子吧?也不对啊,他只是看着老,实际你俩年纪也差不了多少。”

“不是。”郑K一脸莫名其妙。

“那你天天那么辛苦的,图什么呢?他之前给你开多少钱的工资?”

“我不图钱,我是富二代。我妈专门从人类精子库精心挑选后,把我生下来。”

“啧啧啧。”卢赫一阵咂舌,“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那你妈现在在哪儿呢?”

“很早就得病死了,癌症。化疗、放疗什么方法都试过了,连大几十万一个疗程的质子重离子都做了好多轮,也没什么效果。最后走投无路加入了诺奇生物的临床试验,我和他就是这么认识的。”

“然后你妈在临床试验中死于免疫疗法引发的细胞因子释放风暴?”卢赫听后一下子没了兴致,闷闷不乐地从鼠笼中掏出一只大鼠,为它剃掉肚子上的毛。

“你怎么知道?”郑K抬头直视卢赫。

“我妈也是这么死的。”卢赫依然埋着头,心里很不是滋味。临床试验短暂打破了贫富差异,让住在高级病房用上各种新药花钱如流水的病人,与被迫卖掉栖身之所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病人,同时享用了最为先进的治疗手段,迎来同一种结局。而这个结局竟是死亡。

他长叹一口气,用手抓紧大鼠背部使其腹部皮肤紧绷,用酒精棉球擦着粉嫩的肚子。针头瞄向腹中线旁开1-2mm的位置,哪怕偏一丁点儿,药物就会被误注射到膀胱或者大肠和盲肠里,结束这个活力满满的小东西。

生命可真是脆弱不堪。

公里以外的德克萨斯州,克里斯汀已经高烧昏迷了将近两天。期间,赛格兰一直守在床边,为他物理降温。

赛格兰拿起沾了酒精的纱布再一次覆上克里斯汀的额头,忽然他的手腕被一只滚烫的手用力握住。

克里斯汀缓缓睁眼,眼白上带着荧荧的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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