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第336章
李丰没有在意他的不满,看着眼前被关了一年,衣衫明显紧绷,脸都圆了一圈的前二皇子,李丰还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这位倒是心大,妻族外家都死的死、败的败,他自己被圈禁,看着倒也活得滋润,瞧着就不像委屈过自己的样子啊,啧,这都吃胖了怕有十斤了吧。
李丰在心底悄悄感慨了下,便开始询问。
按理说这话查案的人来问最好,但谁叫云韶鸿身份特殊呢。
云韶鸿听了李丰的话怔了怔,听到李丰开口时,他便知道这位不是来送温暖的,但他要问的是盐铁案的疑点,这,他怕不是在做梦吧?或者是,他自觉过了一年来的日子,外面其实才过了一两日?
紧接着的反应就是,难道父皇是要为他翻案?若不然都已查证的案子,他这个当事人都被圈禁了一年,怎会又旧事重提?
但随机敏锐的意识到怕是还有其他事,他就说,天必不亡他!
“朝堂上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你告诉我!”
李丰摇头,“咱家只是伺候陛下的奴才,哪里能知道朝堂上的事。云公子只需回答咱家刚才问的话就是。”
云韶鸿皱眉,知道从这太监口中是问不到他想知道的事情了。
当初盐铁案,证据谢沅都查到了,都是他们做过的事,想抵赖是抵赖不了的。
然后马上又是逼宫事发,说起来事情一出接一出,刑部都没有认真审理过云韶鸿,但因为都是既成事实,逼供造反这么大的罪名一压下来,盐铁案就算不得什么了,都不用审问,他就被直接圈禁起来,所以盐铁案有缺漏,是再正常不过的。
云韶鸿也想到了这点,不由讽刺一笑。
“父皇也不是这么爱面子的人啊,要审问的话直接派刑部官员就好,劳你李公公来,这不是大材小用么!”
李丰点点头,若是朝廷需要,后期刑部确实要插手,云韶鸿想要刑部来审问,肯定会如了他的意。
毕竟,他一个伺候人的奴才,也只会照实问照实回,可不敢跟刑部的大人比。
但现在,“也不是多大的事,咱家来可不正好。”李丰依旧笑容不变,却气得云韶鸿想伸手打人。
李丰看了看云韶鸿紧绷的衣服,提醒道:“待会云公子就该用午食了吧,咱家也不想耽误云公子。不如早说了,咱家也好回去交差。”
云韶鸿听得那一口一个的“云公子”刺耳,“李公公不说具体是什么事,事情繁杂,让我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怕的是盐铁案再牵扯出其他什么事来,到时候他怕是连这小院都无法安稳待着了。
李丰看他不见兔子不撒鹰,只得开口道:“周氏通过永安候去查此案,被陛下知道了,陛下仁慈,想问问云公子,此案是不是还有其他隐情?”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相信云韶鸿不会,也无法对外乱说。
云韶鸿听了他这话,眼睛顿时一亮,腰也直了起来。
果然,还是只有他的母亲记挂着他啊。
“查出什么来没有?”
李丰继续摇头:“这不是来问云公子你了么。此案中,云公子有什么存疑的,可以尽管说,陛下既然派咱家来问话,就是想把事情给查清楚的。”
云韶鸿又坐了回去,事情是他亲自参与过,并安排给自己信任的人手的,是他确确实实做过的,至于事件中存疑的……存疑的?云韶鸿使劲皱着眉头,过了一年被圈禁的日子,他觉得脑子有些转不动了。
唉,若是母亲在旁边就好了,她肯定是想到了什么,才会派人去查。
想了半日,云韶鸿才把努力想到的,自己认为有疑问的几点一五一十说给李丰。
“……我如今能想到就这些。李公公,若是到时候能证明我是被人设局陷害的,父皇那里,是不是我就能……”云韶鸿捏紧了手迫切地看着李丰,等着他来接话。
可李丰是谁啊,且不说这云韶鸿的事只能陛下做主,何时轮到他一个小太监开口。
再说了,就是他这个小太监,也知道云韶鸿犯下的这些事是不可能被轻饶的。他云韶鸿在想什么美事呢?
“呵呵,那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咱家只能说是把云公子说的话如实禀告而已。云公子确定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咱家就先告辞了。”
云韶鸿郁闷地摇摇头,这些太监都是看父皇眼色行事的,李丰今日在他这里这般滴水不漏的,也表明了父皇对他的态度根本就没有缓和。
既如此,查与不查又有什么区别?
反给他空欢喜一场!
他现在不想多的,哪怕能出这个院子也好,哪怕让他站在大门口看看外面街上也行。
在去年之前,他从不把圈禁当回事,当然,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落此下场。
认为圈禁不过跟禁足一般。
但如今,他想要出去走走,看看外面广袤的天空,看看远处的山,看看外面形色各异的人,听听市井的叫卖声,他不想整日抬头只看得见方寸的蓝色,每日看得见的只有生冷的墙壁,和那两个女人不冷不热的脸。
就连风声和虫鸣声似乎都被关在墙外的世界,听上去遥远又陌生。
说起来也不怕人笑话,他现在甚至都害怕夜晚的到来,太黑太安静了。
在被圈禁之前,卢静柔跟伍嘉琪每日都恨不得自己长在她们院里,想方设法做衣服做吃食往他跟前送。
而如今呢,他也是最近一两个月,才能吃上一顿不焦不苦没有怪味的饭食。
那两人自己吵架倒是吵得厉害,却不往他面前凑了。他甚至有时候想,与其这样悄没声息的,还不如跟她们吵一架更有滋味呢。
但跟她们他连架都吵不起来,她们对他,少了以前的敬仰,但也不会对他在明面上不敬或有不当行为,或者说,她们对他没了任何情绪。
多可悲啊,现在她知道什么叫行尸走肉了。
回过神来,李丰早就走了。
而那两个女人,也还是没露面,也许她们也看清了李丰的到来对她们无利。
云韶鸿面上讽刺一笑,以前的那些柔情蜜意、情意绵绵都是假的,他不是早知道了么。
从搬进小院来那一日就知道了。
而各自待在两边厢房的卢静柔跟伍嘉琪,确实在看到李丰的态度后,也明白了陛下的态度。
这辈子想要离了这小院,怕是只有死的那一日。
心里各自自有思量,自打进了这个小院,她们就忘了争风吃醋,也不再往云韶鸿跟前凑。
一个是有一腔鸿鹄之志,自觉不太把儿女情长看在眼里,权力才是她的追求,与云韶鸿往常的“恩爱相悦”也不过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罢了。
逼宫失败后,娘家人落了那样的下场,她倒也认,只是无法接受的事,从今以后自己不仅跟权利搭不上边,还成了阶下囚一般的存在。
她的抱负她的志向,都在一夕间化作乌有。
每当看到云韶鸿一次,就会提醒她一次自己的失败。
另一个经历了丧子之痛,且本来也是奔着以后的高位嫁入皇家的。
现在前途没了,还被拘于这方寸之地,指望成空,哪里还能打起精神来。
以前生孩子那是皇家长孙,现在生下来算什么?
有时候想起来,她都在想是否应该感谢卢静柔把她的孩子折腾没了,若不然,自己跟着被圈禁也就罢了,孩子从小长在这么个环境里,往后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清。
但同时她又是恨卢静柔的,若不是卢静柔作死,给她父亲传什么消息,她们也还有丫鬟伺候,哪至于好好的皇子妃比个打杂丫鬟都不如,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都得自己亲自动手。
她们三个人,以前那个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厨房灶间在哪里都不知道的。
这落差,岂是一个“大”字能概括的。
云韶鸿是不可能动手的,那怕被贬为庶人,他也还记着自己身体里流着云家皇室的血脉。
她们也没指望过他,好在,采买什么的不用她们管。
因此,两个女人既互相看不顺眼,同时也在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不是一个人,有人同自己作伴分担。
李丰走了,两个女人看看外面天色,再过一会儿该用午食了,今日负责做饭的伍嘉琪自己去了厨房。
卢静柔看了眼窗外,松了口气,就算被圈禁,也要好好活着,谁知那一日就遇到转机了。
伍嘉琪则是一边做饭,一边恨恨地想着,若是当日没有卢静柔横插一脚,自己是不是早就在父亲的安排下远走高飞了,过不上以前的日子,也不会把自己过成个烧火丫头。
手底下的砧板被剁得哐哐响,声音在小院里回荡,却显得外面安静到诡异。
设局盐铁案的人还没查出来,云武帝也没让人往外宣扬。
但周氏那边却是又换了一批看管的太监,管事的太监严命,这次一定要严加看管,不让她与外面的人有所接触,再出任何事,他们小命拿来也无济于事。
其实宫宴那晚后就换了人,看管的太监至今也想不通,她究竟是如何找到空子钻的,还把手伸到了宫外。
若不是谢沅手下的人警惕,又刚好在查这案子,怕是等她查到了什么,再闹起来了大家才会知道。
于是,周氏的屋子只差被锁起来了,送饭食的人不再同她多说一个字,同时饭食也更稀薄没有油水了。
周氏也只能暗暗咬牙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