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山雨来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朝文武齐刷刷跪了一地，明初皇帝身穿鹰背色五爪龙袍，戴着象征帝王身份的九旒冕冠，睥睨着阖殿臣工。

“起来吧。”圣上龙息低沉，垂眼瞥了站在下方的两位皇子。

周显允感受到父皇的眼神，不自在地扶了扶腰间的玉佩。

“有事启奏——”

老太监的声音总是那么尖锐傲慢。

“臣启奏。”

队列之中，一位身穿红衣官服的文臣迈了出来，深深弓着身子，手中的笏板握得笔直。

宸朝文官着红衣，武将着紫衣。

周显允回头看了一眼这位大臣，他胸前绣的是云雁，品级不高，有些面生。

“准——”

“臣大理寺少卿郑也伏启奏，二殿下于青泽赈灾劳苦功高，但实不该居功自傲，恣肆无忌，不知青泽柳溪县的知县刘澎何过之有，竟遭到二殿下手刃。”

这事儿拖拖拉拉已有半月，明初皇帝本不想理，预备稀里糊涂不闻不问，就这么过去了。可总有人揪着不放。

“臣启奏！”

“准——”

“郑大人未免信口雌黄，如今刘澎的死因都未查明，又何故说是死于二殿下之手……”

一风起，掀来万千浪。

红红紫紫的大臣各自站队，在朝堂之上争得面红耳赤。

那日，二殿下走后，知县府就乱做了一团，丫鬟府卫，能逃的都逃了，跑得慢的，都被一把火给烧死了，等李闲假惺惺过去之时，知县府早就成了一片废墟。

物证皆毁，人证便是此案最关键的。

“臣有证人！”

郑也伏俯首叩拜在地。

“臣恳请圣上下旨，证人就在宫门外守着，只要召进来一问便知。”

当日危机重重，周显允也没带什么人，只想着快些离开，根本没想到这是个圈套。

“静——”

明初皇帝坐直了身子，一双手撑着膝盖：“二皇子可有什么要辩驳的吗？”

周显允并不知道那日离开后又发生了些什么。

他去青泽无非是觉得当日的女人蹊跷，想探一探究竟。

如今才警觉，李闲是借刀杀人，后又嫁祸于他，一石二鸟的手段，果真厉害。

“回父皇，当日儿臣只是回去看看灾情，恰好经过知县府便去坐了坐，刘大人之死，实在遗憾，儿臣也觉得可惜，柳溪刚有好转，便没了父母官主持大局。”

他说的都是实话，至于李闲卖官，刘澎买官之事，若想深究，此时还不能打草惊蛇。

“人证又如何，本殿听说知州县已然是一片废墟，又有何证据证明，你的证人便是当日在场的人！”

一旁不曾言语的周明微，突然开口，他颇有大将军的威仪，此言一出，便喝住了郑也伏。

“这……”郑也伏一时被怼得哑口无言，不断擦着额上的细汗。

“依老臣看，”一品大员司马济良突然站了出来，“此事已成悬案，二殿下既说刘澎并非其所杀，那便不是，刘澎厚葬，给些封赏，以示朝廷的仁爱便可。”

“你说得轻巧，二皇妃乃你螟蛉之女，司马大人此言大有包庇之疑！”

“臣万万没有！”司马大人所言，不明白的人觉得他在包庇，明白人都笑笑不语，若真依司马济良所说，厚葬刘澎，倒显得是掩耳盗铃，二殿下的罪名，就扣在头上摘不清了。

“司马大人果真是心疼皇弟。”周明微讥笑了一声。

“郑大人既说是本殿的弟弟杀害了刘澎，那便说说刘澎是如何死的，二殿下又因何而对其下此狠手。”

他的话压迫感十足，镇住了在场的所有大臣。

“这……”

郑也伏依旧答不上来。

“什么证据都无，就凭借几个人证，便想要三人成虎，污蔑本殿吗？”

周显允还算机灵，他感激地看着周明微。

“郑大人可知，污蔑皇子，罪当何罪啊！”

郑也伏此时已没了刚刚的嚣张气焰，他抖得厉害，犹如筛糠：“是微臣莽撞了二殿下，还请圣上宽恕！”

此时局势已经扭转，占上风的，是二殿下。几位大臣见风使舵，也开始为二殿下说着好话。

圣上有意偏袒周显允。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儿子还是嫩了些，比起殿内各位须发苍白的老油条们，周显允欠点火候。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微儿也知护着自己的弟弟。

“此事，还有何人要奏？”

天下之事众多，总不能为这一件事所耽搁了。

“依老臣看，郑也伏口出狂言，污蔑皇子，应当问斩！”司马济良直了直身子，手垂于身前，款款道着。

“你！”郑也伏听到此言，抬头瞪着司马济良，却好似一口气未喘上来，犯了哮喘。

“呼呼呼……”他喘得厉害，面部如同蒸煮了似的，通红无比。

诸位大臣见状，都惊讶地后退了一步，生怕被沾上他的病气。

明初皇帝大袖一挥，准为其传来太医。

可郑也伏命不够幸，口吐白沫，喘了不多久就咽了气。

“这叫什么事儿啊……”

“晦气，真是晦气……”

一时间朝堂之上又哄哄如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