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棠棣馨（上）

“殿下，司马府上又送来些犬。”

周培甫前脚刚下轿，后脚管家就来回禀说司马府又送了些犬。周培甫本还想去瞅瞅，可呼地一下，一匹快马从他身后疾驰而过。

好像是他二皇兄。

二皇兄如今着急忙慌又要往哪里去。他还来不及喊马上的人，那奔马已经跑远，却见唐明礼驾马跟在身后。

“唐大伴！”

“吁！”大伴看见六殿下喊他，不得已停了马匹。

积雪初化，那马蹄磨着路面，溅起了一层稀泥，周培甫本能地向后退了退，这才没有被稀泥扑到。

“大伴不必下马请安。”周培甫制止住大伴，他在宫里没人疼爱，那些下人们没规矩的多了，唐大伴如此知尊卑，倒让他为拦下唐明礼有些不好意思。

“二皇兄这么着急是要往哪里去？”

“回六殿下，往凤仪殿去。”胯下的马来回走动，唐明礼心里着急去跟二殿下。

“那大伴快去吧。”既是皇后娘娘宫中的事，他也不便多问，痞痞地笑了笑——在外人眼里，他永远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手中的细犬汪汪叫了两声。

“那奴才先去了，改日再向六殿下赔罪。”

唐明礼一扬缰绳，疾驰离去。

凤仪殿内，皇后正抱着一只尺玉逗得开心，那猫像今年的雪一般，软软的一团，惹人怜爱。

周显允一脚踏进来，脸色并不太好看。

“儿臣参见母后。”

禧善皇后抬头，看见周显允时被吓了一跳，怀里的尺玉也跳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着急忙慌的，又欲言又止。”

周显允的喉结滚了滚，他的眼睛瞥了一眼殿内的人。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们去看看本宫的猫儿跑到哪里去了。”禧善皇后接过月茉递来的擦手帕子，吩咐着殿内的宫女。

见旁人都下去后，周显允也不藏着掖着：“母后，季复安呢？”

“她去承宁殿抄佛经去了。”禧善皇后虽慈爱，在教育允儿时总被陛下指责“慈母多败儿”，可允儿这冒冒失失的样子，让她心里一阵不悦。

禧善皇后靠着抱枕，往后倚了倚，伸手揉着太阳穴。

头上的凤冠，有些重。

“母后恕罪，儿臣今日确实冒失了，只是事关季复安的家人，对她来说重要至极，还请母后恕罪。”

“罢了罢了，你去吧，”皇后叹了口气，“但本宫要提醒你，她现下虽在本宫身边，你也不可过于放肆，且注意分寸。”

“儿臣知道了。”

他也发现了自己最近的异样，在有关季复安的事情上，他总是少些理智。可他不愿意去躲避这种感觉。

承宁殿香火不断，是皇家特建的礼佛之所。周显允带着唐明礼走在宫道上，深吸一口气，鼻腔里便全是寺庙中特有的香灰气味。

他走进承宁殿里时，正殿里的几位僧人正盘腿打坐。里边供奉的三尊佛像庄严肃穆。看了许久，他才瞅到最右侧药师佛后支的一张小桌。

季复安就伏在桌案上，她捏了支毛笔认真地抄写佛经。夏琼伴在身侧，一只手替她研着磨，一只手捏住另一支毛笔替她蘸墨换笔。

她抄得认真，周显允脚步又轻，一时间竟没认识到有人朝她走来。

“奴婢……”夏琼率先看到二殿下，佛殿内不宜大声讲话，她行礼的声音不大，却还是吓了季复安一个激灵。

还好没有在抄写的经卷上落下墨污。

“嘘……”周显允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不必行礼，免得打扰师父们打坐。

季复安乖乖地跟着他走到了偏殿。今日周显允的眼神温和了很多。她总害怕周显允还在生气。

“把门关上。”大伴闻言守在外边，屋里只有周显允跟季复安两个人。

偏殿虽还算宽敞，却只有头顶的一扇小天窗，不足以让阳光充分地照进屋里，门再一关，更暗了几分。昏暗的亮度让季复安心里紧张地扑通扑通直跳。

男人端坐在椅子上，他手里捏着一个帕子，帕子里似乎装着什么东西，他不断地摸索着，也犹豫着。

“殿下找民女有何事？”她的眼眸光影浮动，看着周显允不像生气的样子，不知他今日来找自己是有何事。

“本殿今日来得似乎不是时候。”着急忙慌地赶进宫里，现在他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青灯古佛的日子虽然清苦些，但是总比之前跟在他身边的日子要舒服。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明明昨日她才安生下来，今日就要往她心口上插刀。

“过些日子再说吧。”手里的帕子被他捏得变形，里边包着的东西隔着帕子也被他盘得温热。

他起身便要走。可攥着帕子的袖口被身边的小女子紧紧扯住，不得动弹。

季复安的瞳孔微微睁大，死死盯着周显允的手，一言不发。她敏锐地感觉到一丝不祥。

“有什么事，你说吧。”她抬眼迎上周显允愧疚的眼神，刚刚垂下的青丝划过脸颊稳稳地落在肩头。

“呼——”周显允深深吐了口气，另一只手握住季复安的手背。

季复安没有松手，但见男人手腕一转，手掌打开是一块帕子。

“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弟弟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