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生死簿
司马晴丰从皇宫悻悻地回了司马府。
一进门就看到司马夫人那剜人的眼神:“二皇妃这是又往哪里去了?”
她说话阴阳怪气的,丰儿并不想搭理。还没等她搭话,就瞧见义父从堂内走了出来,吭吭地清了嗓子,夫人不敢忤逆右丞,立时闭了嘴。右丞站在星月之下,眼神虽然看不清,但在这腊月寒冬里,让司马晴丰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丰儿,到书房来。”他负手走在前头,司马晴丰跟在后头。
路过司马晴邦身侧时,他一副眼含秋波的样子,让丰儿觉得有点恶心。
“晴丰,我留了饭菜给你。”
本就在宫里受了气,又瞧见邦儿这幅样子,她只觉得胃里一股酸水只往上涌。
“二皇妃在宫中进了晚膳才回来的,少爷的好意奴婢替皇妃谢过。还有,咱们皇妃亲善,自不会与自家兄弟计较,可皇家规矩多,奴婢也是为少爷好,还请少爷下次不要直呼皇妃名讳。”春绮留在身后,替二皇妃打发司马少爷。
书房里,点了几豆灯。
窗户没关严实,留了一个小缝,风一吹,总有一丝儿冷意,不合时宜地绕着司马晴丰,挥之不去。
“你今日进宫了?”
司马济良背对着丰儿,伸手磨着砚台。
“是,女儿今日进宫了。”
“怎么,你进宫了,二殿下就让你回去了?”他转身的那个眼神,带着几分威严,盯得丰儿有些害怕。
最近丰儿总是破坏他的计划,这让右丞心里很是不爽,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无关利益的时候,捧在手心怎么都是宝,就是当年,她对周显允情根深种,自己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她频频弄巧成拙,让司马济良觉得有些僭越,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有些杀意。
看出了丰儿的害怕,他突然笑了,敛了刚刚的寒冽之态,又恢复了往日的慈父模样。
“为父说了,那样的女人威胁不到你,”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带着三分的哄骗,语调和蔼却又不容反驳,“倒是你,越是着急除去季复安,二殿下就越是惦念。”
他说得是实话。
今天丰儿进宫,其实也藏了祸心,本想偷偷将季复安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还带了些相克的吃食过去,可等她和春绮到了宫门口,却才发现,马车上的物件消失不见了。
本还想着是路上颠簸,不小心掉了出去,现下才明白,是父亲的手笔。
听完这话,她的瞳孔一下缩紧,在外人眼里,她贵为右丞的义女,右丞对她也是说一不二,其实她也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闲子,如今威胁到了右丞,那句话,她一听,心里突然就清明了。
身上不觉就出了一身冷汗。
“父亲教训的是,女儿受教了。”她身子有些颤抖,但身上的披风未摘,倒也掩饰过去了。
“听说春绮今日被罚了?”
“是,是二殿下的意思。”
见右丞闭口不言,她事无巨细地将今日之事和盘托出。
“女儿看不过季复安与二殿下眉来眼去,就让春绮教训了几句,结果二殿下就急了,让春绮在凤仪殿外跪了一个时辰。”
“哦?”
季复安已经如此放肆了吗?她难道不怕自己的弟弟遭毒手吗?
他的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既然来家小住,就放宽些心,好好休息一番,你在二皇子府整日操劳,为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右丞起身拍了拍司马晴丰的后背,他的安抚在丰儿这里最是管用。
“是,父亲。女儿以后绝对不再任性。”
就喜欢这种聪明孩子。得了承诺,司马济良不再留丰儿在书房。
他写着什么,可写完又觉得不妥,投进火盆烧成了灰烬。
“世荣!”右丞喊了管家。
“你明日亲自去趟青泽,看看李闲那边什么情况,”他捻了捻下巴上的霜须,“季复安那孤女如今竟敢这般没了顾忌,恐怕是生了些变数。”
世荣亲自去,他心里才放心,一句话两句话的也说不清楚,就怕李闲远在天边,也瞒他些事情。
是时候要整理一下他的册子了。
书桌左手旁的抽屉里有本小册子,上边都是这些年司马济良除去的异己,每次动了杀心,便会添上一个名字,若是办妥了,就会勾去这人的名姓。
这本册子小巧却有分量,一半的纸张密密麻麻全是红笔勾去的痕迹。
宸朝只有皇帝才敢用朱砂批写,在世荣面前,司马济良的野心并不藏掖。他捏起毛笔,在这册子上稳稳加上了三个字——季复安。
若去青泽证实了他的所猜所想,那便朱砂一撇,断其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