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怅然有得 一念之间

铁槛寺后山，望都亭。

贾芹看着妙玉熟练地沏茶，心里头倒觉得有些安宁，突有种卸甲归田的意思。

就在他暗暗感慨之时，妙玉端着茶杯，俏生生地递到了他面前：

“侯爷，请用茶。”

贾芹惊醒过来，目光凝聚在她的手上，一双洁白柔荑，纤细又好看，不由多看一眼，这才接过茶杯。

妙玉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待他接过茶杯后，立马将手藏于袖口之中，俏脸微微发红。

贾芹却并未察觉她的异常，而是已经在品茶了。

“嗯？这茶怎得如此淡？”

很快，他就发觉了不对。

妙玉微红着脸，轻轻瞥他一眼，见他俊美面容上，多了几分沧桑和坚毅的线条，芳心颤动，忙移开目光，微微低首，小声回道：

“侯爷你说得对，茶也好，水也好，本于雅俗之分，就如那高山流水，和冬日暖雪，其本质都是水，如何能说哪个就好，哪个就不好？”

贾芹微微挑眉：

“好，你能有这般领悟，看来真是有出尘高人之意了，也不枉你一直苦修。”

这话一出，妙玉不仅没有多高兴，反而脸色微白，一时不说话了。

贾芹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却也并不追问，继续品茶。

过了不知多久，妙玉看着他问：

“如今你成了侯爷，怎得出行还是一个人呢？”

贾芹微微一笑：

“你都说世人不分高低，我又何苦自寻烦恼？”

“在那城中，有太多的名利牵扯，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来到这里，还跟着一大堆人，处理一大堆的事务。”

“正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在这里，我才能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安宁。”

妙玉听得新奇，下意识凝视他询问：

“在这里就能让你安宁？难道在家中，有你的夫人和孩子，还不能让你安心？”

贾芹和她对视一眼，妙玉顿时如刺猬一般，移开目光，俏脸通红，满心羞耻，暗暗自责，自己怎么突然这般主动大胆了？

“你不明白，在家中的安宁，和在这里的安宁，是完全不同的。”

“这么说吧，人天生就是孤独的，可是，人却又离不开社交，在家中，是和家人相聚厮守的安宁，而在这里，则是属于我自个儿的单独安宁。”

听了贾芹这番解释，妙玉明白了一些，偷偷瞥他一眼后，红着脸反问：

“如此说来，倒是我打扰到你了？”

贾芹笑着摇头：

“非也，你我并无瓜葛，不过萍水相逢，自然算不得打扰。”

这话一出，妙玉脸色再次变了变，身子都在微颤，这时她才明白，自己在贾芹眼里，是什么样的存在。

须臾，贾芹将茶杯放下，看着她问：

“谢谢你的茶，不妨说说，你可有什么要求？只要力所能及的，一定帮你办到。”

妙玉缓缓抬头，又摇了摇头：

“我没什么要求，这里一切都很好，吃穿住行，不比在大观园里差多少。”

贾芹正色点头：

“如此就好，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只管提出来，也可直接去城里府上找平奶奶，想必你应该认得她，她也应该认得你，若知是你有什么请求，她必定帮你。”

说完，起身便离开了。

妙玉朱唇哆嗦了一下，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眼眸里皆是怅然和失落。

初次和贾芹相见时，她就觉得贾芹十分奇怪，后来，贾芹又对她说了一番指点迷津的话语，让她对贾芹印象更深刻了。

最主要，也是因为贾芹气质独特，既有出尘脱俗的风范，又带着几分威严，还丰神俊朗，真是非常难得一见的英俊男子。

也是从那时开始，在她心里就留下了一道身影，再难忘却。

后来，她又知道了贾芹的身份，一时更有几分仰慕之心了，同时也期待着和贾芹再次相遇。

贾芹出征前，来过一次，让她极为高兴，只可惜，贾芹依旧没说几句话就离开了。

直到眼下，贾芹才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毕竟这一等就是两年多的时间。

可是，贾芹还是和此前一样，没和她说几句就离开。

同时，也表明了对她的态度，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这让她心里颇感遗憾和失落，只觉得自己真是太晚才认识贾芹了。

独自一人坐在亭子中过了好久，她才逐渐恢复平静，脸上突然显露出了笑容，很是微妙的笑容，就如突然得道了一样。

或许就在刚刚一念之间，她感悟了什么吧。

……

且说贾芹下了望都亭后，便来到了他曾经居住过的拂清院里歇息。

对于妙玉，他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觉得，两人既然有缘相识，那就随意交谈一二，仅此而已。

世间女子千千万，他也不可能遇到一个，就要去采摘一个，如今他的红颜已经够多了，心满意足，再无奢求。

故而，刚刚的对话，他也未放在心上，就当遇到一个熟人。

歇息了许久，见天色暗了下来，这才出来。

虽然他早已不在拂清院里住了，可圆化等人，却一直在安排和尚打扫，一尘不染，也保持着原样。

让贾芹一进去就可以和最初一样，找到地方歇息。

出了拂清院，便往停灵的屋子来，他来铁槛寺，一为散心，二为见绛珠仙子。

吩咐人在门外看好不准进入后，贾芹来到棺椁前，恭敬请示：

“弟子贾芹见过仙子，不知仙子这两年来，可还安好？”

须臾，一缕香魂飘然而出，正是绛珠仙子。

贾芹见她的灵体似乎变弱了不少，神色大变：

“仙子，你这是……？”

绛珠仙子微微摆手：

“你不必惊讶，这是因为我离体太久，凡俗间灵气又极其稀薄，故而开始变得薄弱。”

贾芹满是惊颤：

“仙子，这么说来，你…或许会消失于世间了？”

绛珠仙子淡然回道：

“三界之中，万事万物，都是世间的一份，不论是消失，还是出生，其本质上并无区别。”

“说起来，我倒觉得，这般才好，消失于世，或许才是我修行的最终归宿。”

贾芹一阵沉默，不知该如何接话。

绛珠仙子看着他：

“看你的样子，想来我最开始替你卜的那卦是没有出错了，这次定是立的大功回来吧？”

听她没有问太梧香木的事情，贾芹便明白，她看自己一人来见，就已经猜到，寻找太梧香木的事情没能成功，所有也不问。

微微叹息一番后，贾芹惭愧地向她说起了一些情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