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母亲的离开
年幼的范锦兰吸了吸鼻子，她没有时间悲伤，她必须尽快站起来，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为她病重的母亲和幼弟遮挡风雨！
其实她这个年纪，也才七八岁，完全还是一个懵懂孩童的模样，但她如今所面临的一切早已远远超出她这个年龄应该承受的极限！
这个时候的范锦兰背后没有依靠，她只能靠着自己，闯出一条活路来……
可她自己还是个孩子，也没有什么谋生技能，又要靠什么养活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呢？
自从母亲病倒之后，小范锦兰也就没有了童年，她整天都在忙忙碌碌。
烧饭熬药，打理家务，照顾母亲和幼弟这些重担也都落到了她一人身上。
八九岁的范锦兰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她知道，这是不可推卸的责任，她逃不开，也心甘情愿。
母亲是在昏迷的第三天才慢慢醒来的，她气息奄奄，面色灰白，没有一丝人气。
范锦兰端上汤药，想让她喝下，但是母亲扭过头去，没有理睬她。
在母亲的心里，当时自告奋勇的女儿已经成为害死她丈夫的凶手，极端的刻薄思想早已侵占了这个中年女人的大脑，让她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范锦兰只能固执的端着药，站在她的床边，颤抖着声音小声说着：“娘……该吃药了。”
母亲听着女儿的声音，没有反应，范锦兰就会在她的床边等上半天，药凉了，就端出去热热，再重新端回来。
她只求母亲能把药吃了，能像从前那样用温柔坚韧的目光看看她……
她就是再苦再累也愿意！
然而，事与愿违，母亲就是到死也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会醒着的时候，偶尔抱起总是哭泣的儿子，用她那泛着母爱的温柔目光悲伤的凝视着他，嘴里不时呢喃上几句话。
“真乖……娘的好儿子，长得真像你爹，不哭……不哭……”
“娘亲最爱你了，你爹也最爱你了。”
“你说……你爹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看我们两个呢？娘好想他啊……”
“儿子乖……不哭了，不哭了。”
母亲哄着哄着，她怀里的范天宝还真就安静下来，眨巴着大眼睛一脸不解的看着他娘。
母亲哄好了儿子，自己反倒无声痛哭起来，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小范天宝白嫩的脸蛋上，她双目无神，眼神空洞的望着她的宝贝儿子，好像在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往往这个时候，小范锦兰就会放下手里的活，偷偷拉开布帘，目光呆呆的看着母亲脸上那难得一见的温柔。
她的眼睛里，是说不清的羡慕和渴望，就像是一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向往着那明媚与温暖的阳光……
范锦兰从懂事起就知道母亲不怎么喜欢她，她和母亲也不是很亲，反倒是和她爹亲近。
她爹和她娘相反，她娘喜欢儿子，她爹却异常喜欢她这个女儿，从小就对她非常好，她娘可能是看在她爹的面上，那时候对她也还不错。
直到如今，那些曾经的美好在母亲那里，全都变成了厌恶和憎恨，让小小的范锦兰只能偷偷的在角落里仰望，不敢靠近半分。
她非常羡慕她的弟弟范天宝！
由于母亲不肯喝药，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败，有时候甚至会昏睡上一整天，遇到她脾气不好的时候，她会言辞激进地打翻范锦兰熬了许久的汤药，胡言乱语的指着她骂上好一会儿。
小范锦兰的手臂被滚烫的汤药烫得通红，但她只能逆来顺受，默默的收拾好残局，出去再熬一碗，等母亲的情绪平静下来后，再端进来。
这样的时光并没有维持多久，母亲的身体也很快就撑不住了，她走的那天，也是这个家余粮尽断的时候。
范天宝像是感应到她娘走了，哭的撕心裂肺。
很快就将在院子里干活的范锦兰吸引进来，她看她弟弟哇哇大哭，她娘也没有去哄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胸口已经没有了起伏……
小范锦兰像是猜到了什么，她双腿颤抖，竟在那一刹那不由自主的跪在母亲的床前，眼泪滚滚而落，掉在冰凉的地面上。
她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单薄的肩膀无力的抖动着，在地上跪了很久很久，直到双腿都没有了知觉，她也没有起来。
最终，是范天宝不停的哭泣声拉回了她的一丝魂。
范锦兰才醒过神来，但她刚要站起来，却突然感到脑壳嗡鸣声不断，眼前一黑，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拖进了黑暗的深渊，动弹不得，随后就直挺挺的昏倒在了地上……
…………
小范锦兰再醒来时，是躺在一张柔然的小床上，映入眼帘的是她家的邻居张婶，正担心的看着她，见她醒来，立即高兴的呼喊她家男人。
张婶一家也住在幸安巷，与范锦兰家就隔着一个拐角，平时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能听到。
这次估计是天宝没人哄，一直在哭闹，惊动了他们，范锦兰在心底暗暗想到，她挣扎着起身，看见张叔走了进来，张婶跟在他后面，怀里抱着她那已经入睡的点弟弟范天宝。
范锦兰目光清澈的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张叔先开口说道：“孩子啊，你要节哀，你娘她昨晚已经离开了……”
范锦兰的目光垂了下去，眼角泛红，眼泪又滚滚而落，打湿了盖着的棉被。
她哭的无声无息，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看上去脆弱无比。
张婶立即心疼的走上前，将范天宝交给了丈夫，自己去哄范锦兰。
她哄道：“闺女别难过，人都是要经历这么一遭的，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好好生活，你还有你弟弟。”
范锦兰止不住的哭，张叔叹道：“你放心，你爹以前没少照顾我们两口子，我们如今也会帮衬着你们姐弟俩的，丫头别难过了……”
张婶又说道：“范大娘的遗体还在你家，昨晚我和你叔过去的时候，都吓坏了，手忙脚乱的就只把你和你弟弟带到我们家了。”
“先别哭了，跟婶子说说，你娘的后事要怎么办吧，总是哭，那也不是个事啊，闺女。”
范锦兰压抑着哭声，抽泣了一小会就强迫自己平静了下来。
她双目通红，小声说道：“我……我家里没有钱了，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