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惊寂梵响

“行书巷”的管理向来包容而粗放，不仅接受带艺弟子和江湖门客，而且并不完全禁制弟子私斗，除非是在特定的场合。而像青泉区内的这三大试炼场所，无论是凭自己实力争取所得，还是通过巧取豪夺，只要不出人命，“行书巷”高层都不会过多关注。毕竟江湖险恶，必要的手段也是合理的生存之道。

此时程家的两位子弟正发扬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风格。

“敢对我暗施冷箭，你们就不怕以后会有麻烦！”宋寒柏吃力到无法抬头，但嘴上依然不饶人，试图先威慑对方。

程若飞却不以为然：“在南境，又不是你们宋家一家独大。再说了，寒柏兄在宋家似乎混得也不咋地，就差被逐出门墙了。哪来的底气用宋家来吓唬我们！”说到最后一句，突然转变为辞严厉色。

程若海在一旁加油添醋道：“大哥，看来他们目前吃的苦头还不够，所以还能嘴硬，咱们不如再给他们加点菜。”身边的其他随从弟子跟着附和起哄。

程若飞的嘴角闪过一丝残酷之色，手中已多了一把乌光蒙蒙的玉尺：“此为‘断魂尺’，可将人的灵魂一块一块地切割下来，如同凌迟。怎么？你们谁想先试一下？”

此时，忽闻身侧传来一声娇喝：“程若飞，这里不过是个炼魂之地，大家各自修炼、各取所需，何必耍这些下三滥手段。”说话的是个一身粉色劲装的女子，手持一把三弦琴，正向着程若飞怒目直视。

女子身边一位手持折扇的翩翩少年跟着呛道：“姐姐，素闻程家子弟的修为都是稀松平常，仅仅是靠着制造武器的天赋才勉强在南境占得一席之地，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看到粉衣女子，程若飞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楚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始管起闲事了？每次试炼的战利品都是有限的，帮你清掉一些竞争者不是更好？”他知道眼前这位楚昭然绝不是好惹的角色，她一旦发起火来，那不是仅仅用可怕能够形容的。

楚昭然身旁的少年继续加油添醋：“我们不喜欢管闲事，只是看你们不爽而已。”

还不待程若飞接话，程若海已怒不可遏：“臭小子，你那么喜欢放屁，哥哥我送点屎给你吃！”说罢，于无声处释放出数只无形的裂魂爪，向着少年迎面奔袭。

楚昭然秀眉一挑，手中三弦琴顺势轻拨，看似轻柔的音韵如涓涓细流，顿将程若海的灵魂杀伐扼制于萌芽。

程若飞却拍手称赞：“好一手‘琴舒郡’的绝学，楚大小姐还真是博采众长。行，我给你个面子，放他们一马。不过，我向他们释放的‘魂不归’是无解的，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他或许不用惧怕宋寒柏，但是得罪了楚家这个炙手可热的人物绝不是什么好事，于是选择先行撤退再寻机会。

在双方紧张对峙之时，今兮一直试图去化解困局，可正如程若飞所说，他无论采取任何措施，都会让自己承受的伤害加剧。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程若飞等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一时间无法采取任何反击。

楚昭然瞪了一眼远去的程若飞等人，向宋寒柏这边走近几步，随手捏碎了一枚青色的药丸，缕缕青蓝之气在众人头顶散逸而开，随后又奇妙地融入大家的灵魂之中。

“这是‘冰清魂饮’，可以一定程度抵消你们灵魂的痛楚。”楚昭然道，“不过程若飞说得没错，‘魂不归’确实无解，而且会一点点裂解你们的魂魄，直至魂魄无所归处。不过……‘云海潭’本就是个充斥着无数强魂之物的宝地，指不定就能找到可以毁灭‘魂不归’的东西，不要放弃哦。”

宋寒柏缓缓起身，向楚昭然拱手致谢，眼神中有着一丝丝复杂色泽：“昭然，我……”

楚昭然后退一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只是看不惯程若飞的做派，并不是想帮你们。进了‘云海潭’，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好自为之吧。”说着，带着身边的少年转身离开。

云岫流露出一丝调皮之色：“公子，你当年对人家那样……她今天还肯这般出手相助，指不定你们还有破镜重圆的可能呢。”

“休得胡言！”宋寒柏显然是恼羞成怒，云岫被这么一吓不敢再做声。

武略商气得牙关打战：“程家的人越来越过分了，竟然直接暗箭伤人，我一定要报仇！”

今兮尚且保存着一丝冷静：“这位楚小姐说得对，虽然‘魂不归’无法解开，但只要能找到克制之物，便可以强行破坏。不要多想了，大家继续往前走吧，毕竟我们现在还是有优势的。”他说的优势，自然是之前猎杀“啄魂鸟”而得的玉符。

宋寒柏听了今兮的话突然灵光一闪：“我倒是想到一个地方，算是这条‘青云道’上的一处特殊所在，或许会有些收获。”

约莫又行径了五公里，众人看见前方不远处刮起了一阵凌乱而犀利的风暴，正有数十人在其中痛苦的鏖战，其中也包括程家兄弟。不消片刻，便看见已有不少弟子力竭倒下，化作点点光斑消失，已被传送出了“云海潭”。

“好可怕的风暴。”云岫咽了咽口水。

宋寒柏道：“是‘裂魂风暴’。如能扛过来，便可以大幅度增强灵魂的强度和韧性，但我们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宜加入其中。不过……‘裂魂风暴’的入口附近，应该就有我说的那个特殊所在。”说罢，仔细地环顾四周，忽又闭上眼睛，似乎在感知些什么。

这时又有一队赶到此处，见宋寒柏等人犹豫不前，带头的一名肥胖汉子笑道：“堂堂宋家公子竟如此胆怯，如果连‘裂魂风暴’都不敢闯，还是乖乖窝在你的大宅院里吧。”说罢，所有人一起哄笑。

武略商和修铠本就在气头上，见这胖子无端嘲讽生事，双拳已然紧握。今兮突然在身后按住他们，示意不要冲动而坏了正事。而宋寒柏更是当胖子那群人不存在，继续感知着周围。胖子见无人搭理自己，又碎碎念骂了几句，便带着一队人大摇大摆地突入风暴当中。

“找到了！”宋寒柏星目一睁，恰好正视着前方一棵需十人环抱的粗大古树，“大家不要犹豫，速速跟上我。”言毕，已径直向那棵古树树干的中央处撞击过去。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对于宋寒柏这个“撞树”的行为，武略商一时不知所措。

今兮却立马看出了端倪，笑道：“宋兄都说让大家跟上了，你还那么多话。”说罢，也疾速跟上，在撞上树干的一刻，和宋寒柏一同神奇地没入其中。

“这里竟然有个如此隐秘的通道！”云岫恍然大悟，急忙招呼其他二人赶快入内。

树内别有洞天，一声沉重而庄严的梵唱在众人耳边此起彼伏、悠扬百转。

正前方，一座巨大无比的金色佛殿映入眼帘，形如祥云，瑞气腾腾，屋顶之上伫立着一座怒目战佛之金身，手持太岁钢鞭，端的气势凌厉。

“这地方怎得像极了东土‘霖海’边的‘无相摩诃’？”武略商好奇道。

“东土‘霖海’……”今兮在心里念叨，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宋寒柏解释道：“我倒是没有研究过此处和‘无相摩诃’之间是否有联系。这里是‘惊寂禅寺’，是总长以《万般般若》冥想而出的佛门静修之地。”

《万般般若》是墨攻主修的上乘斗书之一，凝聚了佛家典奥密辛。但不可思议的是，墨攻竟然能够通过冥想而“造”出这栋宏伟的佛殿。而且这大殿处处凝实、气韵天成，很难想象这仅仅是墨攻的意识产物。

宋寒柏继续道：“我也是在偶然的机会听家里长辈讲起过，并成功盗走了进入此处的密钥——惊寂念珠。”只见他手中蒙光一闪，一颗古朴的棕色念珠出现在他的手心。

“竟然是盗取……”今兮见其他几人对于宋寒柏所述并不感到惊讶，显然一对宋寒柏的经历非常熟悉。看来这个外表看似光鲜的宋家少爷，在家族中过得并不舒坦，甚至还存在着不少的矛盾和怨怼。

宋寒柏带着大家拾级而上。越往上走，耳边的梵唱越是响亮，众人顿时觉得心跳得越发快速急促，竟隐隐有些支撑不住。宋寒柏显得非常有经验，鼓励大家道：“务必支撑住，大家听到的‘惊寂梵响’力量温和又极具穿透力，或许能够直接捣毁我们体内的‘魂不归’。”

与此同时，今兮已默运“释”字功法，并向众人笼罩而下，帮助大家放松身心，与周遭梵响佛法融合，让自身灵魂接受洗礼。奇异的是，“释”字功法刚出，便于周遭产生了奇妙的共鸣，所有人都感到体内一阵痛快的涤荡，前行的速度也快了一分。

不久，众人已来到了大殿的门口，一阵阵清风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而与之不匹配的是，大家赫然看见大殿内部有一双幽暗的眸子，一声阴冷的“嘿嘿”声徐徐传来，不由让人汗毛竖起。

宋寒柏上前一步，拱手道：“佛上，我等为解开灵魂之束缚而来，叨扰之处还请海涵。”

只见大殿内猛地涌起一抹耀目佛光，“卍”字飞扬中，众人这才能清晰地看到大殿的正前方竖立着一口玄青色的大钟，而在一旁站立着一位体态佝偻的丑陋老僧，他手握钟锤，冲着大家“嘿嘿”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