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迷失寰宇（卷一终）

喋血城，血饮崖。

幽壑内传来巨响，黑色流波直冲霄汉，整个空间飞速地走向毁灭。

众人都胆颤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幸好始终未见“冥墟饕餮”重现的踪影。

“‘冥墟饕餮’应该是彻底落败了。”黯麟王断定道，“我想，他应该是在自己的死穴上预设了类似于诅咒的东西，所以一旦我们灭杀他，诅咒就会生效，我们也将随着空间的崩塌而葬身于此！”

弦月问道：“可有逃脱之法？”

黯麟王摇了摇头：“潜入‘空间海’是最快的方式，但我们无人能在‘空间海’中生还。而且现在空间破坏如斯，所有对外的出口都毁了。”

弦月心下黯然，如果大家的星力还是足够充沛，那倒是可以试试再次驱用“修蛇”的尸身逃难。

可眼下已无法实现，更何况适才又有多名“星子”陨落。

惜泠再次截住了风饮言的森寒一击，冷言道：“现在空间都快毁了，到时大家都出不去，你赢了我又如何？”

风饮言大笑的时候露出一排尖利怪诞的贝齿：“老子在这里苟活了那么多年，比任何人都了解这里。谁说没有办法出去？就看你们有没有那么好命了！”

说罢，一掌震退惜泠，接着身后冰翼大开，头顶上空渐渐凝聚起一团红黑相间的殃云。

随后连绵的云气缓缓垂降下来，似乎是要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

惜泠厉色道：“你在做什么？”

风饮言看着上空道：“这‘界云’会将‘喋血城’的空间秩序进行重整并两极分化，即一面为生，一面为死。看看你们如何选择。”

今兮仍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姜霁的状态比他好些，已能起身坐着。

他看见弦月等人向自己这边走来，似乎正关切地问着些什么，可自己听不见分毫。

弦月等人看着今兮茫然的表情，知道事情不寻常，纷纷担忧起来。

风饮言见到今兮的状况，精神没来由地恍惚了一下，随后依旧冷冽道：“你们如果无法选择，我就来替你们选择吧。”

言毕，向惜泠再次探出冰蓝长爪，无数细小影鬼在她身边晕出，配合着自己的攻势并向对方啃噬。

惜泠发现风饮言这次的攻击不再是招招致命，而是迫使着自己移向天际沉降云层的一边。

在不明局势的情况下，惜泠在第一时间顿住身形，周遭洋溢起一层和煦的圣洁光芒，顿将滚滚影鬼消融，并与风饮言正面对掌，这下无疑又加快了空间的破碎。

红黑殃云不受任何滋扰地缓缓沉降，今兮恰好就躺在那条“分界线”上，所幸“界动天瞳”之力凌驾于寻常的“五感”之上，故尚能洞察。

他看见自己的左边为光明，似寓意转机；而右边则是黑暗，似预示万劫不复。

而风饮言正是想把惜泠往“光明”的这边引，但惜泠无暇洞察此间玄机，反而阻住了风饮言的进程，自己又无法出言提醒。

焦急之下，今兮试图奋力挣扎，想查探自己还有否可以运作的机能，却发现连和惜泠之间的灵魂共鸣也被切断了。

“这个世界还没完全毁灭，我依然还有掌控权，一定有办法的。”今兮试图去感应蛇杖，瞥眼间却发现蛇杖也不见了踪影！

其实正是黯麟王趁大家焦急混乱的时候，偷偷地将蛇杖收走了，并在众人身后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容。

黯麟王毕竟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收走蛇杖后，便对其施加了一层秘法，直接阻断了今兮与蛇杖之间的沟通。

可下一刻，他便看见今兮又有了惊人之举。

“既然我还没死，那么至少‘紫薇天心’还是能够运作的。‘紫薇’作为众星之尊，或许能够逆转乾坤。”今兮意识斗转之下，“紫薇天心”内的灵液汹涌沸腾起来，炫目紫芒伴着燃烧律动的星火华丽绽放。

弦月等人只是突然发觉今兮浑身烫得出奇，随后便有一束无法直视的强光冲天而起，并于天际的黑色流波和沉降云层相融。

但闻一声破裂巨响，所有人都看得分明，一条硕大的空间裂缝沿着沉降云层的垂直轨迹横亘而来。

风饮言和惜泠也因此再度停手。

这时，今兮眼前的一幕突然发生了变化，左边由明转暗，右边由暗转明。

孔莲花临死前留给自己的那句话又在耳畔响起。

冥墟太虚，或为一体；是明是暗，或未易量。

“确实。有毁灭才有新生，明暗交替，生死互依。只是……‘生’本就比‘死’来得渺茫，注定不可能都活下来。那不如……就让我体会一番‘死’吧。”

此时的今兮，因燃烧了“紫薇天心”，脸色一片惨白，生机已显得极其微弱。

空间裂缝和沉降云层同时到达，众人被自然地割裂在了两个世界。

今兮随波逐流地进入了“黑暗”，其余人等都在自己的对立面。

“今哥！”惜泠声嘶力竭地大吼，趁着空间裂缝还未延展完毕，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闪到了今兮这边。

“傻丫头，你在做什么，快回去！”今兮无法说出心里的话，甚至连皱个眉头递个眼神都很困难，但却不可思议地留下了一滴热泪。

弦月大急：“我们得把今兮救回来，要走一起走！”

说着，他和姜霁同时扑向裂缝这边。

岂料就在这时，二人被身后突如其来的森寒鬼劲给撞倒，却是风饮言不知何故也冲向了裂缝，并在最后关头也闪到了今兮这边。

今兮怔怔地看着突如其来的风饮言，她那双寒冷的双目中正被一股柔情所侵蚀，纤长的身躯颤动得厉害，似乎是因为自己受困而回复了短暂的清醒。

“饮言姐姐……”惜泠看到今兮五感尽失的状况已是泪如雨下，现在又看见风饮言不顾生死地闯入，愈发哭得梨花带雨。

风饮言突然头痛欲裂，似乎正在与“阴极疯魔”和影鬼斗争，不停地惨嚎打滚。

弦月等人这边再也没有机会突破眼前的裂缝。

而且随着裂缝的扩大，自己这方所处的空间与今兮他们越来越远，除了焦急的呼喊，已是无所适从。

今兮这里的空间彻底崩碎了，正在哭泣和痛呼的二女渐渐停止了声响，因为她们的意识也在无形中渐渐流失。

空间破碎后，三人飘荡在一片黑暗之中，周遭黑到看不见一丝光亮、看不到一丝希望、看不清一丝生机……

空间以外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他们已无法思考，只想在无止境地飘荡中永远地陷入沉睡。

五年后。

在“天域”的“素云星区”上空突然出现了一个快速下落的火球，引得星区内的修士和百姓驻足眺望。

最终，火球在一处空旷的山巅降落，惊起一蓬庞大的火焰和烟云。

随后，“天枢局”派出“飞羽卫”前去查探，发现山巅处已被炸出一个大坑，烟雾氤氲中躺着四人，分别是弦月、姜霁、灸言欢和云岫。

“终于把你们盼回来了。”虽然只回来了四人，但已让策尘感到欣慰，于是即可将四人送往“太平司”治愈。

“今兮……真的没有回来吗？”自五年前在“归心神殿”被“蟊虫”所伤，岁寒至今也只恢复到了原来的八成功力，每日仍需要在“元灵聚气座”上疗愈培元。

“竟然已过去了五年。”弦月是最先苏醒的，想必是破碎的“喋血城”时空在不同的寰宇秩序中跌宕飘行，才导致的时间流逝。

对于战争的种种，仿佛仍在昨日，他回岁寒道：“今兮一定没死，他和饮言、惜泠……只是在寰宇中迷失了。”讲到这里，语带哽咽。

远在“黑暗潮汐”的光明也在为今兮的迷失自顾唏嘘：“生生死死，乾坤循环。如今‘六障’未齐，‘十邪’尚缺。今兮，你不会那么轻易出局吧。”

灸言欢醒来后便匆匆赶回了“行书巷”，将战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墨攻。

墨攻长长地哀叹一声，当然，他也不信今兮就此陨落，于是他在“紫薇屿”最大的广场上竖立起了一座祈愿灵碑，为今兮祈福，期待他能早日归来。

有一人每日都会来此祈愿，正是刀秋水。

她望着高大的石碑怔怔出神，自语道：“今兮，我早就认出你了，却一直不敢相认。希望……在将来，我们还有机会。”

刀娅出现在了刀秋水的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刀秋水转身唤了一声“娘”，便钻入刀娅的怀中默默抽泣。

一名红发女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在灵碑的顶端，默默看着眼前的母女，正是游凤。

这些日子以来，她总会定期来南境查探一番，尤其是受今兮所托要稳住“百层琉璃塔”的事情。

看着刀秋水如此神伤，她向来乐观的脸上也难掩一丝悲戚：“今兮，你应该没有那么脆弱吧。”

这时，天际闪过一缕亮芒。

游凤立刻捕捉到了熟悉的气息，暗道：“是‘破日开天斧’！苏漫城，隐匿了那么久，你终于要出现了。”

五年，太多人的思绪交织，太多人的柔肠百转。

正所谓——念缱绻，道风流，福兮祸兮千般走。意留殇，空悠悠，今兮明兮万古愁。莫失莫留，且杯且游，却道韶华未尽已白头，何以散发弄扁舟。

（卷一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