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千面战佛

作为天地妖植的“无量陀罗”，它体内的一方世界竟有佛门净地。

这两种截然对立的力量如此共生，实在是匪夷所思。

是这妖植孕育出了这方佛门净地，还是用什么特殊的方式强行将其收纳？

相麟烈情愿相信后者。

此时，“无相摩诃”前端坐着一个身陷无限苦思的白胖僧人，周身的禅纹看似庄严无端，实则混乱纠结。

今兮的一句话如醍醐灌顶，让白胖僧人顿悟，禅纹如同活水一般流动，霎时形成一条笔直向上的金色气旋。

“佛有千面，好一个佛有千面！”白胖僧人一身僧袍在气旋激荡中猎猎作响，爽朗笑道，“一直以来，贫僧都以‘独善其身’为禅意，却忽略了‘源于众生’的道理。或许待我突破佛门桎梏，进入俗世，才能领悟更多的奥义。”

今兮正欲上前再问个究竟，白胖僧人竟在金光簇拥中消失了，只留下身后庄严肃穆的大门，以及绵久不绝的梵唱。

“进去看看再说。”相麟烈带头进殿。

眼前，猛地金华璀璨，满目浮动着表情各异的脸面。

今兮的目力何等敏锐，在上千脸面中发现了两张熟悉的面貌，正是自己现在拥有的两张人皮。

一个是中古时期的炼魂大匠伯莱，另一个他看见浮动人脸的上方写着“龙犀”两个小字。

“龙犀！”今兮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不是自己在得到“千面佛胆”前收服的一头异兽？

这些年虽极少用它作战，不过在初期确实帮衬自己许多。

此时，今兮与脖子上的犀角进行沟通，龙犀却茫然道：“我确实不清楚此间的关联。你不妨就用自己的那张人皮感应试试，会否有新的发现。”

于是今兮换上了那张叫做“龙犀”的人脸，一步步向那张浮动人脸靠近。相麟烈在旁静静观察，心中暗暗感慨：“这小子的机缘可不是一般的丰富啊。”

那张浮动人脸本是闭着双眼，待今兮靠近之时霍然睁开，随即一个声音传入今兮耳中：“同族生灵，欢迎回归。”

这个声音俨然便是刚才那个白胖僧人的嗓音，随后便看见脖子上的犀角白芒闪闪，龙犀解印而出，与那浮动人脸交汇相融。

但见眼前金光更甚，那浮动人脸之下出现了一个躯体。

不久，一个生有犀角、身披蓝鳞的英俊男子立于今兮身前，并友好地向其伸手。

“你是谁？”虽心存疑问，但今兮本能地伸出手去。

在与男子接触的一瞬，周遭跟着金潮狂舞、天旋地转，骤觉身体一轻，似在向佛殿的高处行进。

今兮看见脚下是一团庞大的身影，正载着自己和相麟烈在金色的云雾光浪中腾走，不由惊讶道：“莫非……这是龙犀进化后的形态？！”

相麟烈点头道：“龙犀虽出身品级不高，但只要进化得当，依然可以位列神兽。不过……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你已拥有龙犀、虺龙和四翅金鹏三种强兽。未来，他们必有一争，且定有牺牲，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今兮沉默了，毕竟龙犀和虺龙都随自己征战多时，四翅金鹏虽刚识不久，但牵扯到前朝的一些密辛，也极为重要，舍弃任何一个都难做到。

思索至此，龙犀已悄然停下，将二人落于平地后又汇入前方的一道金色法轮中。

光芒之强，纵是相麟烈也选择暂时避开目光。

但光芒散开，今兮看见此处的厅堂前方正有一男子端坐于蒲团之上，虽宝相庄严、佛性凛冽，但却留有一头违和的长发。

“和我当年在‘惊寂禅寺’见到的那尊佛像长得一模一样！”今兮想到了当年赠予自己“魂核”的那尊佛像，不就是现在的眼前之人？

再仔细一看，不就是适才在殿外遇到的那个白胖僧人，虽然现在看起来瘦了许多且棱角分明，但能确定是同一人。

男子看向今兮，无匹的威仪感令他心中一凛。

他看见男子的身后迅速生长起一颗金色的菩提树，男子跟着幽幽太息一声道：“佛门视我为异类，殊不知我于‘光阴线’洞悉尘世千面方可成佛，这才是禅意正典！”

说罢，右手摘叶呈拈花状，向着前方空地轻轻掷落。

实地与落叶交接后竟荡出了一圈圈金色的涟漪，蔓延至今兮二人处时，周遭情景再度风云变幻。

在层层乱影中，今兮看到本来慈眉善目的男子成了杀伐果断之徒，拈花摘叶之间，一片生灵涂炭，而战死者皆为佛法高深的僧侣。

“如此嗜血魔头，还敢自居为佛，我呸！”一名浑身浴血的黑面和尚破口大骂。

男子迎着腥风，发丝飞扬如波，依然和善地笑道：“你们所谓的佛法正道，便是将我这个与你们立场不同之人赶尽杀绝，又何来的慈悲之心？之前我百般忍让，现不会再留手。今后，禅宗里将以我‘千面战佛’为尊！”

一片金色的摘叶遮天蔽日，从天而降，将剩下所有的高僧都湮没其中。

眼前的画面跟着破碎，最终又回到了一座宁静的佛堂。

庄严无端的千面佛袈裟在身，长发飘飘，眉心处的一道血红伤痕清晰可见，盘膝于箴言宝座之上，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态。

今兮深吸了一口气，正欲靠近千面佛，相麟烈拦住他道：“我想这里不仅是‘无量陀罗’的一处体内世界，更是一处意识狂潮，所以我们刚才能看到那么多的画面。”

眼下之意，刚才所见种种，与在海域中看到的意识沙尘很像，只是这里的意识更加纯净与凝实。

今兮问道：“所以，眼前的千面佛也只是一道意识？”

相麟烈摇了摇头：“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我在他身上能感觉到实实在在的生灵气息。可是这样的一个人物，不是早就死了吗？”

想到自己本也是已死之人，现在不也是以生灵状态回到了世间？

今兮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我刚刚听他提到，是通过‘光阴线’搜集千面而成佛。这样看来，他是通过穿梭‘光阴线’回到了世间？”

相麟烈摇头更甚：“‘光阴线’只可窥测，根本没有可供穿梭的媒介。”

“可以和‘光阴线’做交易。”千面佛睁开了金光熠熠的双眼，笑着看向二人道，“世人只知‘光阴线’可窥测过去和未来，殊不知它其实是一种‘时间生灵’。如果你能拿出有价值的东西，便可以与之进行交易。我献出了自己的‘无骨舍利’，才换取返回世间的机会，岂料却坠入这‘无量陀罗’的腹中，只能暂且鸠占鹊巢。”

今兮这才明白过来，“无量陀罗”之所以会被困于霖海，其实是受到了千面佛的压制，而并非自身心魔。

那么这“无相摩诃”定是千面佛降临此处后营造的天地，顶多借助了“无量陀罗”的力量而已。

“我想了解更多。”今兮心跳得异常猛烈，他徐徐靠近眼前这位奇人，也是自己体内力核的原主人，正色道，“毕竟我得到了‘千面佛胆’，也算是承续了你的机缘。”

“没想到我们会有见面的机会，你绝对有资格接受我的传承。至于我的故事，龙犀会慢慢告诉你。”千面佛的笑容如沐春风，他的身后于无声处又生长出一颗金色菩提树，再次以拈花状摘下一片金叶，道，“我知道你们的来意，这片菩提叶赠予你们。”

说罢，向今兮掷出叶片，今兮身上的图谱碎片同时感应飞出，二者融合成一团金色的光晕。

今兮瞪大了眼睛，看见菩提叶接触到图谱碎片后开始液化，随后在不住的形变中与图谱碎片快速拼合。

随后，图谱上又亮起了一颗光点，虽然纹路错综复杂，但今兮凭目力摘要简化，最终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象牙谷？不曾听说过这个地方。”

千面佛道：“我不曾离开过此间，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但就你看到的这个地方，我能感应到是在极北海域的彼岸。”

“极北海域的彼岸？圣都最北面便是抚州，边界处为‘什刹海’。”今兮恍然大悟，“难道这‘象牙谷’位于‘大臧原’？”

相麟烈的注意点则与今兮不同，他轻轻吹气将图谱翻转，仔细观察着图谱的背面，他发现了一个陌生的脸部轮廓和五官，纳罕道：“我怎不记得自己曾画过这个肖像？看来是天命已发生了变化。”

今兮告诉相麟烈关于青离和幽鼎拨动过“摘星盘”的事情，相麟烈却摇头道：“他们此举还不足以撼动天命大局，背后一定有一只更大的手。”

这下今兮更加相信青离之前和他说的话，他们都是那只大手推波助澜下的一颗棋子。

二人交谈之际，千面佛身前金光再起，已渐渐淡出他们的视线。

今兮急忙上前，想再问些什么，却看见一道腾影向自己飞扑过来，正是进化后的龙犀。

只见龙犀在今兮身前快速缩小，最终竟化作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形象，只听他道：“佛尊不便现世太久，有什么疑问，我来解答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