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序章
苍茫焰海，无边无际。
火焰呈灰色，就像是在其表面附着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可偏偏这层阴霾又泛着违和的光彩，照耀着焰海内数之不尽的大小陆地。
这里有个与之非常匹配的名称——无边渡。
“黑暗三殛界虚”之一。
自“寻殇园”和“喋血城”双双毁灭，目前也只剩此处完好尚存。
主陆上，一座八角灰色高塔耸然夺目，不时喷薄着的绵绵火蕴，难掩强大无双的凤仪。
而在塔内的主厅，一头灰色巨凤卧于庞大威严的鸾巢之中。
巨凤抬首望着眼前一面虚幻的光幕，其呈现着三座空间鼎立之势。
“我们和‘寻殇园’‘喋血城’之间的通道快要连成了，距离三枢合一，成就‘黑暗魔界’指日可待！”
这灰色巨凤自然便是凤九阴，讲到这里激动难抑。
随后一个饱含寒意的女声传入主厅：“九阴姐姐，未来你一统三枢，可有我的一席之地？”
说罢，厅内出现了一个银发垂地的冷艳女子，正端坐在地，周遭不住喷薄着黑色的冰雾。
不是风饮言又是谁？
凤九阴咯咯笑道：“你来我这里这些年，算是为我做了不少大事，亦从我处得到了诸多修行裨益，算是一份双赢。如你有本事，现‘寻殇园’这片领地交由你重塑和掌管便是。”
“如此甚好。”
自从当年被惜泠击退后，风饮言便受到了凤九阴的感召，并决定来此修行。
可这些年，任自己如何努力，修为境界不过只是从“真清”提升至“玄清”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和钟离轩当年施加于自身的佛法影响有关，常常为之暗自窃恨。
风饮言又想到惜泠，恨不得尽快消灭这个眼中钉，随后又问道：“九阴姐姐修为惊天，但至今都没有修得一具人身？”
“人身？”凤九阴不屑大笑，“我已是神兽之躯，不知要比人类的躯体强上多少倍。又何必自找麻烦，去修一具无甚价值的躯体？”
风饮言轻笑置之，她知道对方当年在叛出凤族时，遭遇过重重围杀，致使自身苦修而得的人身被毁去，所以才不愿意再行重修吧？
这一点，风饮言无意说破。
这时，厅外响起了风饮言非常熟悉的长嘶声，准确地说，是厌烦。
因为这些年里，这长嘶声已被迫听了无数遍。
如不是凤九阴每次及时制止，风饮言和对方不知道要厮杀多少次。
只见一条巨蛇重重盘旋在灰塔周遭，后化作一香艳美人，翩然落于厅中。
不言而喻，此女正是童小桐。
“九阴姐姐，你修为那么高，给自己弄一副好看的皮囊，何乐而不为呢？”
童小桐优雅转身，掀起一缕醉人香风，又笑道，“我能肯定，九阴姐姐的人身一定美绝人寰。”
当年“什刹海”之行，童小桐和风饮言对决，后意外坠入一处空间洞痕。
结果风饮言进入了那个星辰之泪化作的世界。
而童小桐则在千漩百转中来到了“无边渡”。
这两个“死对头”在无边渡相遇并相伴，只能说是缘分。
“既然只是一具徒有其表的皮囊，要它作甚？用来给男人们垂涎吗？”
凤九阴满是不屑，后又道，“小桐，你可愿意承续修蛇的衣钵，帮我重塑和掌管‘喋血城’？”
确实，童小桐如今手握“生死无间之杖”，担此任最为合适。
风饮言内心暗骂凤九阴狡猾，难怪对方之前答应得如此干脆，竟然是想用童小桐来制衡自己。
童小桐已欣然接受，又问道：“那九阴姐姐准备如何处置那‘黯鳞王’？”
当年“喋血城”一战，黯鳞王偷偷盗走“生死无间之杖”，之后便杳无音信。
其实黯鳞王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修行之地，可令自己修为猛增，以期早日卷土重来。
终于，黯鳞王找到了一个特殊的空间，周遭充斥着的强大元气与自己完全契合。
可令黯鳞王没想到的是，这个空间正是童小桐的冥想世界。
准确地说，是童小桐在接受彩襄给予的疗愈期间，脑海中不住出现的冥想汇聚而成。
待童小桐疗愈成功醒来，便发现了“自投罗网”的黯鳞王，轻松缴械了对方手中的蛇杖，并将其一直囚禁在自己的冥想世界中。
凤九阴道：“这黯鳞王在你的冥想世界中得了不少好处，现在修为亦是极高。如运用得好，此人必是你的神助。如运用不当，你也会被反咬得很惨！自行思量吧。”
此时，厅外执事来报，有人求见。
“今天还真是热闹。”凤九阴对二女道，“你们退下吧。”
焰海外围，一青一少正等候在入口处，竟是濮阳阡陌和小昂。
小昂显然并不喜欢这里，不满道：“濮阳大哥，这里好生邪恶，待久了会迷失心智，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濮阳阡陌摇了摇头：“如果我说，我的一身修为猛进于此，你信吗？”
小昂惊讶地张大嘴，后以时间原力观察对方，便了解到了濮阳阡陌当年在此历练苦修的大致过程。
也唯有在如此邪恶之地，才能让“杀拳”的杀意得到充分的淬炼。
还不待小昂再问些什么，前方灰色炎风大起，随后凤九阴出现在天际，顿令自己差点站立不稳，还好濮阳阡陌及时将他扶住。
“怎么就来了你一个人？”凤九阴并非无视小昂，而是另有所指。
“宋天宇战死于今兮之手。”濮阳阡陌如实道。
凤九阴嗯了一声后道：“那以后他那边的使命，也都落在了你的身上。”
“他以前也没帮上什么忙。所以使命是否落在我的身上，对我来说没差。”
濮阳阡陌说着，取出一段青光盈盈的树木，又道，“此次前来，是想借九阴大人的‘冰鸾土’一用。”
凤九阴看着这段非同一般的树木，已了然其前身正是曾出现在“龙骧厚土”的神木老祖，当时被濮阳阡陌和宋天宇劫持而走。
如今，神木老祖定是已被濮阳阡陌炼化，这才留下这么一段精华，想以“冰鸾土”进行保存和培植。
“当然可以。”
凤九阴的每次慷慨背后必有筹谋，“我希望此神木能够培育成特有的‘鸾木之林’，将来可以一改我用于练功的‘行鸾榻’。”
显然这并不是濮阳阡陌的培育目的，这其中更是有幽鼎的意志，当下他也不再多言。
因为不排除对方已猜到自己的心思，想间接地牵制幽鼎。
虽然当年凤九阴帮助幽鼎成功造反，但二者之间不见得就是朋友。
于是濮阳阡陌和小昂便穿过茫茫焰海，最终降落在一片不大的陆地上。
前方蓝芒氤氲，显然便是那“冰鸾土”散发出的气息。
濮阳阡陌对小昂道：“此次让你一同前来，便是想借助你的时间原力，查探下‘冰鸾土’的历史，便于我找到合适的栽种地。”
言下之意，是想探寻到一个连凤九阴都可能未曾掌握的密辛。
那么神木成长起来后，将来才有机会摆脱对方的掌控。
小昂却皱起了眉头，不悦道：“濮阳大哥，我感觉我在被你利用。我不喜欢这里，也不想帮你的忙了。”
濮阳阡陌正欲劝诫，发现此时又有不速之客来到“无边渡”。
这不速之客引起了凤九阴的高度警戒，她本来暗中监视着濮阳阡陌二人的举动，此时不得不先赶去应对这突发状况。
来者是一头气势惊人的火凤。
无法抗拒的灼热之感正在侵蚀这方天地的原有气象，令此处的生灵感到极端的恐惧和不适。
凤九阴及时控场，与来势激烈对垒，这才快速地将眼前的侵蚀平衡。
看着对方，脑中闪过往昔的诸多回忆，先行笑道：“莱翊姐姐，已不知多少年未见，你突然到访，令我受宠若惊。但你的方式是否太激进了一些？”
这火凤正是莱翊。
“九真妹妹，没想到你如今的势力如此之大。叛出家族后，倒是活得愈发自在了。”
莱翊称呼对方的本名，又道，“而且我没想到的是，你的本事如此之大，竟将‘凤凰之心’一直藏在自己身边，害我这么多年找得好苦。”
凤九阴身躯一震，随后快速恢复平静，冷然道：“莱翊姐姐，‘凤凰之心’已为我掌握，你就不要再生觊觎之心了。主凤大神当年为何陨落，你心里清楚，千万不要怀璧其罪。”
莱翊哈哈大笑，后狂暴的凤焰燎原而开，瞬间浸染对方大部分的领地。
所有生存其中的生灵均承受不住，发出痛苦的哀嚎。
凤九阴怒鸣一声，灰焰之潮无声怒涨，瞬时如同深渊中喷发而出的洪流，向着来势凶恶挤压。
双方一时斗得旗鼓相当。
凤九阴惊讶于莱翊一出手竟如此狠辣，只要自己稍有不慎，己方起码折损一半生灵！
虽然暂时抵御住了对方的进势，但莱翊这手产生的极大波动，已令诸多生灵在折磨中陷入疯狂。
“当年，我还没有及时成长起来，否则你哪有命能叛出凤族？”
莱翊的笑容中满是压迫，滚滚凤焰中迸发出一道主凤天威，但并不十足充沛和纯正。
因为这是莱翊融合了“凤凰之羽”、“凤凰之翼”和“凤凰之眼”的产物。
感受到对方肃杀如天崩，凤九阴亦凶厉尽显，森然道：“没有‘凤凰之心’，你的凤焰只是花架子而已，让你见识下以‘凤凰之心’催发出的无上天威！”
下一瞬，所有的灰焰暴发出恢弘的烬灭伟力，一只庞然灰凤参天而立。
莱翊亦集聚磅礴狂威，暴起一头赤色巨凤。
肆虐千方的屠戮对决顷刻上演。
每一次撞击爆裂，都足以重创一方天地。
每一轮交缠厮杀，都直指混沌深处。
最终，莱翊这方的赤凤首先出现坍裂之象。
凤九阴随之笑鸣，灰凤振翅如雷动，口中亦是灭焰如暴雨，不断地将对方推向毁灭的深渊。
眼见着莱翊的攻势已溃不成军，凤九阴却倏地惊呼，因为她突然看到了前方出现了三个光点。
是“凤凰之羽”、“凤凰之翼”和“凤凰之眼”！
莱翊正是将凤九阴的攻势引诱过来，以这三件宝物包围“凤凰之心”，欲将其一把抢夺过来。
凤九阴自然按捺不住，向着对方暴冲过去，怒鸣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敢如此撒野，真是不想活了，接我——九阴白离！”
凤九阴这一手直接动用了整个“无边渡”的空间奥义，是准备以绝对杀手将莱翊烬灭。
莱翊则丝毫不将对方放在眼里，脸上泛起惊心动魄的笑容，周遭跟着炽热狂卷，并长声喝道：“那我便以‘天离聚顶’回敬你！”
双方再度相拥厮杀，让整个“无边渡”再次陷入绝望的混乱。
但凤九阴没有别的选择，尽快击败对方，才是最好的止损。
而濮阳阡陌带着小昂已趁乱完成了自己所需的布置，并向小昂赞赏道：“小昂兄弟真是识大体，感谢你的鼎力相助。”
小昂叹了口气：“我是看在今兮大哥的面子上才帮你的，希望此举真能够对凤九阴产生一定的牵制，也算是能帮到今兮大哥。却不知，他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濮阳阡陌内心亦在感叹，不管怎么说，他认定了今兮这个朋友。
如果没有对方当年的帮扶，绝对没有今天的自己。
可自己注定要一步步走向与之的对立面，内心分外无奈。
只能和小昂一样，祈祷今兮能够一直平安顺遂。
这时，“无边渡”内暴乱更甚，凤九阴和莱翊已斗到难舍难分的地步。
濮阳阡陌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带着小昂趁隙突围。
穿过重重险滩，数次差点被双方激炸的恐怖对流层击中，一路上玄之又玄地抵达了外围出口。
濮阳阡陌不禁又回首看了双方一眼，长舒一口浊气后道：“这两位，都是翻云覆雨的大手。未来的天命大局一定是足够的乱，如果经过这一战，能少掉任何一只大手，应该都能令未来这浑水，稍微清澈一点吧。”
一拳既出，濮阳阡陌亦展现出了非凡威力，他竟然已达到了“太清”圆满的境界。
三道清波合体，帮他挡住了最后一道杀伐，就此带着小昂成功逃离。
“无边渡”内，灰、红凤焰交织成一片乱彩，覆没整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