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九转无回

回说无尽海。

钟离轩神序内的金色石刻与那泉石激烈共鸣，将泉石岁月沉淀下的黯淡一扫而空，顿时光风澎湃充斥天地。

“泉石承认了你。”相麟烈看着眼前壮景，笑道。

“什么意思？”钟离轩并未从眼前的光风中读出什么。

相麟烈画笔在手，从光风中蘸取“墨汁”，后合着澎湃不息的风之流势，迅即描绘出一具金色的璀璨轮廓。

“这个是？”钟离轩见这轮廓似人形，但又有别于人类，一苹独目满是金焰，能隐约看到其生有一对龙须，双手各有八指，且形态迥异各有乾坤。

“是神机，属于你的‘创世神机’。”相麟烈解惑道，“你非天生神灵，神骨乃后天打造，按寻常的修真之路，无法成为古神。可偏偏你是创世祖灵所化，能够独辟蹊径。”

随后钟离轩感到体内的神序倾泻而出，与那泉石融合，最终在这海域上立起一座金色石刻，斗大的一个“鸿”字镌刻其表。

钟离轩震撼地看着这一幕，他知道自己身负的神序包括那块石刻已全部被调出，此时呈现出的法则之力极具征服欲。

“这是属于你的终极天命，原本的惜泠天命已为你铺好了路，未来将由你统御这方神土。”相麟烈给出了更加令人震撼的说辞，“前提是，你要先去除眼前的最大障碍。”

“难道，惜泠如此激进地统治这个神土，全是为了我？”钟离轩脑中嗡嗡作响，那么相麟烈所说最大障碍，无疑便是今兮了。

真要和今兮决一死战吗？就算对方犯下诸多恶行，自己仍痛苦犹豫。

今兮是饱读诗书之人，与自己同体那么多年，怎会劣变如此之快？

相麟烈给出了答案：“今兮本就是天生邪神。而且恶，本就是人性的本质，他只是彻底觉醒了。”

随着一声叹息，钟离轩与神机融合，全海域震动。

尚在真意之海内融合道莲的天启上尊、北鲲等人亦感受到了这非同一般的动静，纷纷向远方投来崇敬的目光。

终于踏入古神之境，钟离轩有一种欲凌驾于众神之上的超然之感，很快便感应到了惜泠那边的危机。

“今兮，让我们做个了断吧！”

漫山遍野的彼岸荼蘼，凄壮到可怕，今兮便是这其中的邪绝之蕊，刃中磨砺中九色狰狞，将钟离轩凶恶锁定。

“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邪神形态的今兮早已本相尽失，“这一招，是专门用来对付你的！”

天魔祖道，万邪归源！

钟离轩立于原地，未接对方一句话，因为他要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对战上，他发现今兮这一刀已是以神机为辅，“天魔祖道”为主，俨然达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

万般邪绝如同从荒古深渊而出，钟离轩手中帝剑随之苍鸣震动，无形的帝纹已附着周遭，他以意御剑，与对方狂暴的九刃刀锋缠绕交斩。

嘭——

所有的彼岸荼蘼之瓣都在疯狂的震荡中飞碎上天，将钟离轩和今兮的巅峰对决笼罩在一片娇艳凄迷中。

此时钟离轩才意识到这些彼岸荼蘼的恐怖之处，每片叶瓣皆饱含灭绝至上的邪纹，恐怖之力疯狂挤压着自己的帝纹之势。

“九转天绝刃”在此时叫嚣更甚，将钟离轩来剑压下后横扫对方，顿时暴起摧枯拉朽的夺命凶残。

所有人同时惊呼，眼睁睁看着钟离轩被轰得狼狈暴退。

但钟离轩此时的状态也非易与之辈，很快便强行止住了退势，手中剑势不减，死死抵住眼前邪绝的进击，咬牙道：“给我破！”

创世神机，天地立本！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记直刺，却在无形中破碎万千，甚至划破周遭无数邪纹之理，并以霸道的贯穿之势捣毁今兮这一刀，并命中其胸膛。

这一剑以天地为本，大开大合，充分彰显帝之威仪。

群瓣飘然而落，显得一地疮痍。

今兮受挫后不得不捷捷后退，看着胸口血洒如练，不由惊骇，好在未伤到自己的“造化之心”。

“哈哈哈，有意思。没了我，你竟然还能有这般造化。”今兮无法迫出伤口中的帝纹作祟，只能暂时将其压制。

随后看到今兮头上犄角暴出恐怖电光，一双赤瞳满是血雾，其身后那轮赤芒弥天的星辰訇然裂开，释放出更加不可思议的古老力量。

钟离轩心头一紧，帝剑长鸣间，亦将自身神机催至顶峰。

一番短兵相见，双方皆是只攻不守的搏命打法，就像是对先天仇敌一般。

惜泠看得心惊肉跳，凭自己的修为层次，此时竟已看不清双方如何出手，只能看到时时泼洒的鲜血，以及惊心动魄的撞击声和破碎声。

钟离轩和今兮这番死战，伤势在快速加剧。

今兮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以伤化怨力，陷入愈发不能自拔的深渊，手中九刃狰狞蠕动，在那赤星爆到最后一丝时，绽放出最深层的古老绝杀。

钟离轩在此时金焰喷发，那创世神机的形态浮现于身，一苹独目凝视对方，竟令那狰狞怒放的刀势一滞。

一掌生有八指，此时钟离轩身上的庞然神机双手握住剑柄，这双手十六指便是十六种无法名状的通玄，瞬时奇奥交织，于剑尖点亮不可直视的灿锋。

一刀一剑，碰撞之际激荡起令人肝胆俱裂的绝意，整个世界随之崩塌，正一点一滴地崩碎，快速走向消弭。

惜泠等人绝望地看着这一幕，却什么也做不了。

今兮在此时狂笑如雷：“不妨告诉你，当初你老爹有活命的机会。是我暗中作梗，令他最终送了命。”

话如惊雷，令钟离轩大受刺激。

今兮继续道：“看到了吗？这个世界正被我的邪神之意侵蚀。钟离轩，你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九转天绝刃”竟在此时碎开，但极有规则地碎成九块，将钟离轩剑中的十六种通玄关要卡主，并同时震起毁灭音潮。

钟离轩浑身随之剧震，随后那神机之躯开始出现金色的龟裂。

天魔祖道，九转无回！

施展出这招，强如今兮亦双目沥血，但他丝毫不愿停手，享受着这般残酷的快乐。

随着九刃再度齐动，已击穿钟离轩的剑势，直取其本命。

惜泠一众已感到周遭破败到了极点，空间秩序稀碎，导致自己无法向周遭行动，更别说助钟离轩一臂之力。

“今兮之邪霸道至此，真无法扭转了吗？”此时惜泠发现自己身后的光轮碎开了，意味着自己的修为根基受损，已跌出古神之境！

九刃如一头巨兽的满口獠牙，已将钟离轩吞没。

今兮死死盯着眼前这一幕，丝毫不敢放松，没想到竟出奇的平静。

可紧接着传来了钟离轩的声音：“你错了。”

“什么？”今兮大觉荒唐，“败局已定，你不要再故弄玄虚了！”

就在此时，整个世界化作的偏偏碎絮中荡漾起了点点金光，金光散出光纹，彼此相连间，勾勒出一具高大的碑身。

正是本在无尽海里海中的那座金色石刻！

“这又是什么东西！”今兮感到莫名的恐惧。

“这个世界并没有被你的邪念侵蚀，更没有毁灭。”钟离轩的声音再度传来，“这个世界正在被我编织的规则洗礼，正在清洗浊质，昂然蜕变！”

无尽海处，相麟烈所在的岛屿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完好之处，他看着石刻表面金字如潮涌，核心法则已被尽数激活。

“钟离轩，还得是你啊。”相麟烈仰望长空，欣慰而笑。

今兮一时彷徨，手足无措，后骤见合拢的九刃訇然崩开，一抹金芒冷不防而出，下一刻已刺穿了自己的心窝。

钟离轩依然是双手握剑，淡然地看着对方：“我要为父亲报仇，为弦月报仇，为所有无辜枉死之人报仇！”

“你……”今兮感受到“造化之心”破碎，正化作丝丝缕缕，融入这方世界正在形成的新法则中。

“你输了，从你开始选择这条路，就注定是条绝路。”钟离轩的表情忽然悲切起来，随后如暴风般哭泣，内心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此时宣泄出来，“我不想杀你，不想与你为敌，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

这一声质问，撕心裂肺。

今兮那邪煞腾腾的脸，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没有回答对方的话，亦没有任何的动容，甚至还在酝酿反扑。

感受身后杀意腾沸，钟离轩悲愤更甚，咆哮道：“不知悔改，那我们只能到此为止！”

帝剑长鸣，帝纹震撼，令这无力的反扑覆灭。

当串起了这个世界最后一道新法则时，钟离轩手中帝剑威仪尽发，将那刺穿今兮的创口快速扩大，直至裂解对方这一具肉身。

自始至终，今兮都没痛呼过一声，只剩下魂魄的他，一双狰狞之目仍然盯着对方。

“哈哈哈，我是输了。可那又如何？我会把从你这里掠夺的传承全都带走，尤其是九幽传承。看你如何救回心爱之人。”今兮说罢，自爆魂体。

“不！”钟离轩不顾一切地扑向眼前的恐怖爆炸，却什么都无法挽回，甚至被轰得狼狈暴飞，坠落于群山，连神机都瞬间黯淡。

这声爆炸仿佛是旷世悲鸣，如同是在钟离轩的心间响起一般。

击杀了今兮，却仿佛杀死了另一个自己。

空空，这是现在钟离轩唯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