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里的孩子

农历七月半，鬼门开。

月娘蹲在溪边淘米，溪水映出她凸起的肚子。碗里的糯米突然剧烈晃动，水面浮现出一张青紫色的人脸。她惊叫着摔碎陶碗，碎瓷片划破手指，鲜血滴在石头上，竟开出朵朵红莲。

\月娘又犯癔症了。\洗衣的阿婆们交头接耳，\自从她男人进山打猎失踪，这肚子就一天比一天大。\

没人知道，月娘的丈夫是被山魈抓走的。那夜她听见崖洞里传来丈夫的呼救，举着火把冲进去，却看见半人高的黑影正啃食血肉。山魈转身时，月光照亮它怀里的东西——是个裹着襁褓的婴儿。

三日后，月娘发现自己怀孕了。寨子里的毕摩（祭司）作法时，铜铃突然炸成碎片。\这孩子带着山魈的魂。\毕摩的预言让整个寨子陷入恐慌，没人敢靠近月娘家的吊脚楼。

唯有寨东头的盲眼阿婆偷偷给月娘送吃的。\山魈每隔二十年就会来寨子换子。\阿婆摸索着月娘的肚子，\你男人的魂魄被锁在孩子身体里，只有在七月半鬼门大开时......\

话音未落，阿婆突然剧烈抽搐，浑浊的眼球翻出眼白。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掐住月娘的手腕，指甲缝里渗出黑血：\快逃！子时三刻，山魈会来取......\

惊雷炸响，阿婆断了气。月娘摸向自己的肚子，感受到胎儿在腹中疯狂踢打，每一下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她抓起装着糯米和朱砂的锦囊，跌跌撞撞往深山逃去。

子时三刻，山魈如期而至。

月娘躲在岩洞里，看着那团青黑色的影子在寨子上空盘旋。每家每户的房梁都在震颤，襁褓中的婴儿同时发出啼哭。山魈突然转向她藏身的岩洞，尖锐的爪子划破空气。

\用糯米塞住耳朵！\阿婆的遗言在耳边响起。月娘颤抖着将糯米团塞进耳道，却听见腹中传来男人的声音：\快逃！\

剧痛袭来，月娘跌倒在地。血水顺着大腿流进泥土，竟开出成片的曼陀罗。她看见自己的丈夫站在血泊中，怀里抱着啼哭的婴儿——那分明是山魈的脸。

\这是我们的孩子。\丈夫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回响，\它需要吸食七七四十九个婴儿的魂魄才能成人。\

月娘终于明白，所谓山魈换子，不过是被诅咒的男人借腹重生。她抓起身边的砍柴刀，对准自己隆起的腹部。刀刃落下的瞬间，整个岩洞被血光笼罩。

当晨光染红山崖时，村民们在岩洞里发现了月娘的尸体。她的肚子被剖开，里面蜷缩着一具干尸。更诡异的是，岩洞四壁密密麻麻刻满了婴儿的脸，每张脸都在月光下露出诡异的微笑。

从那以后，寨子流传着新的禁忌：七月半不许给孕妇送饭，听见婴儿啼哭要立刻塞住耳朵。而月娘的故事，成了寨子里最恐怖的传说。有人说看见她的魂魄抱着婴儿在溪边徘徊，有人说听见岩洞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婴啼。

十年后的七月半，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女孩敲响了寨门。她的眼睛像两汪深潭，嘴角永远挂着诡异的笑。当村民们认出她脖子上的银锁正是月娘丈夫的遗物时，整个寨子陷入了更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