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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共振

众人沉默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黑暗里奔去。

这是一段人工开凿的隧道,十分宽敞,看上去像个防空洞。实际长度不长,进去才七十米左右已经到了尽头。

隧道里没有灯槽,全靠手电和火把照亮,隧道尽头有扇圆形的石门,石门不大,大约也就直径2米见方,左上方有个金属构件与洞壁相连,看上去像个铰链之类的东西,可以说这个石门如果要开启的话应该是以那个铰链为支点,向上推。

此时安大彪正指挥手下准备开启那扇石门,瞿北野在后面急切地阻止着,安大彪却充耳不闻,直接对着瞿北野骂道:“滚一边去,莫挡了老子的财路。”

“安大彪。”张鲁一叫道。

安大彪这才看见张鲁一他们,随即笑着说道:“俄说,你们咋个来了哩。”

安大彪转身对着张鲁一和岩香说道:“张先生和这位女娃娃救了俄一条命,所以这洞里面的金疙瘩,俄们让给你们咧,算俄安大彪还给你们的人情。不过,说到底俄奏是个掘墓的,财不能走空,所以这个门里的东西,各位就不要跟俄争咧哈。”

“安大彪,这里的东西都属于国家,你最好明白,盗窃国家文物最高可以判死刑。”董跃森叫道。

安大彪轻哼了一声:“俄安大彪做的就是脑壳儿挂裤裆的营生,死算个球,莫拿这个吓唬老子。”

李春晃了晃手里的工兵铲,笑着接口道:“大彪子,东西都在那儿,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拿。”

安大彪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却也没发飙,只是冷哼了一声让手下继续撬动石门。石门很沉重,每次只能撬开一条缝。瞿北野急吼吼地冲到隧道口,观察那些编钟,果然安大彪他们每撬一次石门,编钟就随即有一次震动。

“不要再撬石门,否则我们都得完蛋。”瞿北野喊道。

张鲁一不知道瞿北野为什么这么说,但是他相信瞿北野的判断,招呼李春,泰瑞还有姬道玄就要上前拉扯阻止。

安大彪忽地从腰间拔出一捆炸药,举在手里凶相毕露:“敢断老子财路,俄现在就叫你们归西。”

姬道玄不知道炸药的威力,还想往前冲,却被张鲁一一把拉住。

看到张鲁一他们稍微迟疑停顿,安大彪有些得意,头也不回地叫道:“弟兄们,把这门打不开就给俄炸了。”说完举着炸药就向张鲁一他们逼近过来。

张鲁一这一干人也无可奈何,就这么被倒退着逼出隧道,回到溶洞内。趁这当口安大彪的手下在石门下的地面凿出一些地洞,将炸药安置在里面,拖着引线随即也退出隧道。

瞿北野盯着安大彪正色道:“安大彪,我劝你赶紧收手,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安大彪哈哈笑道:“俄说你们这些文化人真鬼滴很,就会唬俄们这些没文化底,真当俄们是瓜怂咧。点火……。”

引线被点燃,一串火星迅速向隧道里延伸过去,事情已无法阻止。所有人都快速找到隐蔽处躲藏起来,避免被爆炸的冲击波误伤。

随着一声轰隆的巨响,隧道里冲出一阵热浪和碎石灰尘,震得张鲁一耳膜发麻。爆炸声后溶洞里随即陷入一片寂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安大彪伸头朝隧道里看了看,里面乌漆嘛黑的,招呼一个手下进去查看,一会儿那手下在里面叫着门倒了。安大彪这才站起身,鄙夷地瞅着瞿北野,轻声骂了一句瓜怂。还没等他跨步,身后忽然出现一阵嗡嗡声,像是一群野蜂在空中发出的噪音,安大彪好奇地停步回头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

李春用手捅了捅身前的张鲁一:“这是捅了马蜂窝了吗?”

张鲁一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只好去看瞿北野。这时瞿北野面色凝重,两眼紧盯着身后那些青铜编钟。

嗡嗡声越来越大,不断冲击着耳膜,让人开始感觉天旋地转,接着出现眩晕,手脚开始不听使唤。正当大伙捂着耳朵乱作一团的时候,瞿北野忽然大喊着:“不想死的跟我走。”随即瞿北野冲进隧道中。

噪声让张鲁一的脑袋也越来越疼痛,不及多想,用尽全身力气高喊了声:“全都跟上”,随即也跟着瞿北野冲进隧道。

隧道里还充满着浓烈的火硝气味,让人呼吸有些困难。慌乱中,张鲁一看到那扇石门的确向前倾倒,却依旧完整,露出一个门洞。门洞里黑暗一片,但似乎是个很大的空间。

奔出门洞,噪音迅速消失,张鲁一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只觉得头痛难忍,双耳嗡嗡作响。

他喘着粗气回头看,因为没有照明,只看见身后一群黑乎乎的影子。打开手电往后面照,身后跟着的是李春和董跃森,这两人明显也是惊魂未定。

喘了一会儿,张鲁一把手电交给董跃森,让他去清点人数,发现董跃森耳朵也震背了,扯着喉咙喊了几遍,董跃森这才会意,拿着手电离开,张鲁一自己则直接躺在了地上。

李春见状也顺势躺下,头枕在张鲁一肚子上,揉着太阳穴吼着:“这声音震得爷差点交代了,这啥玩意。”

虽然李春毫无意识自己在嘶吼,在张鲁一听来更像是蚊子在叫唤。好一会儿张鲁一才觉得耳鸣渐渐消失,听力也逐渐恢复。张鲁一听以前当过炮兵的兄弟那里听说过这种现象。这是爆震后出现的耳鸣,医学上叫作噪声性外耳伤,轻则耳鸣,恶心,甚至耳聋,重得可以活活被震死。想着这次多亏瞿北野反应及时,否则他们这一干人就直接去奈何桥了。瞿北野这会儿在哪儿呢?张鲁一想起身寻找,于是用力推了推肚子上李春的脑袋,竟然没推动,吼着:“我说大春子,你脑袋里装了多少屎,这么重。”

李春没动,只是调整了下脑袋的位置:“你那么喜欢屎,哥们我顿顿供你,管饱。”说完,忽地又想起什么坐起身,“狗日的安大彪出来没,差点把老子送进骨灰盒,今天老子要找他好好论论。”黑暗中那里看得清安大彪的影子。

一会儿,董跃森回来说其他人都在,就是没见着季疯子和瞿北野。张鲁一倒不担心瞿北野,他亲眼看见瞿北野第一个冲过洞门。只是这季疯子不会没出来吧,毕竟是他张鲁一带过来的,如果季疯子出什么事,他张鲁一也不好交待。

李春则不关心这些,一心只想找安大彪算账:“老董,瞅见安大彪呢么?”董跃森点点头,告诉李春安大彪正在趴在不远的地方呕吐不止,看来这家伙出来晚了一步,受影响自然也越大。李春也不想趁人之危,暂时把火气压了压,只说了句活该,便往下睡倒,结果脑袋狠狠砸在地面,差点把魂给砸出窍去。原来身后得张鲁一早已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张鲁一举着手电急切地在人堆里寻找着季疯子,看见所有人几乎都是瘫软在地上,唯独姬道玄在一边打坐,但身体也是摇摇晃晃,估计也是够呛。最后,张鲁一总算在一块岩石后面找到季疯子,季疯子正蹲在地上向上看着什么。

“国庆,没事吧。”张鲁一奔过去拉起季疯子,上下打量,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碍。

季疯子看见张鲁一也露出开心地傻笑:“卫东哥,快来,这人站得好高,上面肯定很好玩。”

张鲁一用手电照向岩石上方,上面果然有个人正背手站着。看见张鲁一在照他,这人随即跳下岩石,正是瞿北野。瞿北野看上去精神不错,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你没事?”张鲁一觉得奇怪,失口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

“头疼,耳鸣……你竟然没有?”

“老师没教过你,遇见巨响时张大嘴捂耳朵可以减少耳膜损伤吗?”瞿北野看着张鲁一,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张鲁一被问得有些尴尬,支吾了几声后,也不再理瞿北野,转脸看向季疯子:“国庆,你是怎么出来的,头痛不?”

季疯子嘿嘿笑着:“卫东哥,国庆头不痛,是这位哥哥拉着我出来的,还叫我张大嘴捂耳朵……。”

张鲁一又转脸看向瞿北野,瞿北野微笑着点了点头:“疯子碰巧就在我身边,事发突然你们都自顾不暇,所以我就顺便把他拉出来了。”

张鲁一只要知道疯子没事就好,只是一脸狐疑地望着瞿北野:“北野兄,我怎么觉得你早就知道些内情呢?”

瞿北野摆了摆手,说道:“我想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只是我更爱用脑子而已。”

“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当我看到蒋建国和王爱国尸体那种七窍流血的状态,当时就有些狐疑,这种死状就如岩香说的更多是被重击后内脏损伤导致,但是我检查过他们的尸体,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张鲁一同意瞿北野说的,岩香确认两人是因为内脏破裂死亡,但检查尸体并没有明显的伤痕。

瞿北野继续说:“我当时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看到那些破碎的铜磬,这些磬并不是自然损坏的,破裂的断口整齐,却碎得很彻底,明显是被震碎的。换句话说,那两个人或许也是被震伤内脏而死。这自然不能解释震动的来源,直到看到安大彪他们撬动石门时会直接导致编钟震动,我瞬间就明白震动的来源就是那些编钟,而石门的开启就是编钟震动的源头。”

张鲁一愣愣地听着,对于瞿北野的解释他无从反驳,只是他依旧疑惑瞿北野为什么会知道冲出这门是安全的。

瞿北野笑了笑,说道:“王爱国的尸体头朝外倒在来路上,看情况应该是震动时,他想原路逃跑,结果被活活震死。但是王爱国是令尊张卫东队伍的成员,张老先生还活着,至少可以证明他当时及时找到了一条安全的路,顺利躲过危机。然而那个溶洞除了已经被王爱国证明是死路的入口,就只剩下石门洞口这一条路,很自然就能想到这条路就是生路。”

瞿北野的解释似乎很有理,但张鲁一总觉得有什么缺环,于是他说道:“这么说是那鬼王故意将那石门安置了什么机关,只要开启就会让编钟震动?”

“我想那鬼王一族将编钟编磬这些随葬放入山洞时,并没想让这些编钟自己鸣响,否则不会任由那些铜磬,冥器被震碎破坏。这些编钟与石门的关联,我估计是一种巧合罢了。”

张鲁一点点头,鬼王身处战国末年,虽然那个时代已经存在机巧之术,但要制作这么庞大的机关,凭借当时设备和技术都是无法完成的。“那么北野兄,你找到这些编钟自鸣的原因了吗?”

“共振。”

“共振?”张鲁一知道共振是因为两个物体振动频率相同,因为一个物体振动会引起另一个物体一起振动。但是如果说编钟是一个物体,那么带动他们的另一个物体是什么呢。

看到张鲁一一脸茫然,瞿北野指着岩石后面说道:“震源就是那条瀑布。”

瀑布,张鲁一这才发现耳边果然有瀑布水流的轰鸣,刚刚因为耳背还没完全恢复,又心急着找疯子,竟然没有发现。

张鲁一刚想再问些,就听到不远处李春噪聒着不知在做什么,过去询问这才知道原来是李春发现了壁上的灯槽并点燃了。这些灯槽似乎相互有勾连。点燃一盏,后面的灯接二连三地自动点亮,刹那间,周围明亮起来。

张鲁一这才发现,他们正身处在一个大约两百见方的峭壁崖台上。从崖台向上看,看不到顶,只是他们身后和左右都被峭壁包围,这些崖壁向内倾斜向上深入黑暗,将崖台围成了一个近似圆锥形的空间。崖台的正下方被一条不知深不可测的河围绕,河水湍急急速穿过崖台前方,直接从崖壁的一侧下方冲过。河的对岸果然是一条来自上方黑暗中的瀑布,目测大约有一百多米宽,几乎是垂直倾泻而下,看这水势这瀑布绝对不会很低。但奇怪的是,瀑布砸在河面溅起数米的水花,声音虽然很响却不清脆,夹杂着空间的回声,听上去犹如闷雷。

瞿北野根据这些回声判断他们还在山里,这里可能是山体中间的裂隙。瞿北野接着指着瀑布说道:“那些编钟自鸣就是因为这些瀑布打击水面回声的频率,恰巧与洞里编钟的频率相合发生了共振导致发出如此巨大的噪音。”

张鲁一点点头,想到蒋建国和王援朝的死状,他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瞿北野转身面向瀑布,继续说道:“我想那个所谓的鬼王点兵也不过就是这个吧。”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声音就会持续不断,鬼王点兵却是每次二月初才会发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岩香过来了,听到瞿北野的话,她显然不能认同。

瞿北野似乎一时也无法回答,沉默着在崖台边缘徘徊了一会儿,忽然站定盯着崖壁的一侧,头也不回地问道:“你们这里二月初是不是雨水特别多?”

“二月初是我们坝上的汛期,河水都会暴涨,每年这个时候县里总会组织乡亲们修河堤。”岩香想了想回答道。

“这就对了。你们过来看。”瞿北野招呼岩香和张鲁一过去。

瞿北野要他们看的是几根金属构建,这些构建一头直接连到石门洞里,另一头向下垂在河水里,仔细看那头顶端似乎连着什么东西,随着水流不断沉浮。

“这个构建应该是那个石门的开关门的机关,可能因为年代久远损坏而堕入水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水里这头连接的东西是空心的。也就是说,当汛期这暗河水位上升,这块东西也会跟着上浮,触动连接杆,从而将石门自动打开。所以这就是每次鬼王点兵就只能发生在二月初汛期的原因。”

张鲁一寻了个凸出的岩石攀上峭壁,用手触了下那些金属构件,抹去上面的浮尘,显露出银色的金属光泽,显然不是青铜材料。这里环境潮湿闷热,这些金属竟然没有一点锈蚀。就算现代社会的镍铬不锈钢也不能完全做到完全不生锈,而且不锈钢出现是在1916年,鬼王屈狩还处于先秦战国时代,当时不可能存在这样的金属冶炼技术。这让张鲁一抓破脑袋也无法想明白。除非屈狩那时候遇见外星人,接受了外星技术,当然对于张鲁一来说这只能是无稽之谈。就算退一万步,真的有外星技术支持,屈狩一族也不至于被庄蹻追杀到溶洞内躲藏。

回到平台,他刚想跟瞿北野说说自己的疑问,却听到身后又是一阵吵闹,回头看,却是李春揪着安大彪的衣领在地上滚作一团,脸上都挂了彩。安大彪很能打,但当兵出身的李春也不赖,倒也感觉棋逢对手,一时间谁也没占到便宜。

两人纠缠得紧,互相咒骂,战况激烈,大多数人怕被误伤不敢上去拉架。张鲁一上前硬扯了几下,脑袋上却莫名被揍了几拳,都不知道是谁打的,只好起身看着泰瑞和姬道玄。泰瑞一副不嫌事大地咧着嘴笑,看着热闹,时不时地还给两个混球加油助威。再看姬道玄,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死样,抱着破剑冷眼旁观,看来要这两家伙帮忙拉架是指望不上了。

张鲁一咬了咬牙,揉了揉脑袋,刚想再去拉,董跃森却急吼吼地跑过来:“老张,我们出不去了。”

这一句出不去了,让地上翻滚的两人瞬间停下打斗,齐齐地看着董跃森。“啥叫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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