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暗杀
瞿北野没理会李春的抱怨,只是对着张鲁一点头:“有道理,既然这些人能出现在我们身边,那就意味着他们的定居点离我们并不远,可以试一试。”
听了瞿北野的话,李春不由得撇了撇嘴:“书呆子,你咋这么一厢情愿呢?昨儿你是没瞧见,这儿的人见到咱们都恨不得把咱们生吞活剥了,哪里还能指望得上他们。”
瞿北野轻蔑地一笑:“这世界上没有没来由的爱,也没有没来由的恨。你李春和姬道玄得罪人家,可我和张鲁一并没有,只要我们用爱去感化人家,相信人家还是能感受到我们的善意的。”
李春恨得牙痒痒,他觉得瞿北野必定是读书读傻了,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还自以为是。于是啐了一口,说道:“你他妈就去爱去恨吧,你李爷没功夫陪你玩。”
见两人杠上了,张鲁一也只能两边敷衍着当个和事佬,和了一回稀泥。不过他已经暗自下了决心去找到那些当地人问问。虽然他并不相信瞿北野说的什么善意感化的屁话,但他认为既然想到了,那么就去做,如果不跟那些当地人接触又怎么会知道成不成事呢?
等姬道玄拎着猎物回来,李春帮着处理好皮毛和内脏,架在篝火上炙烤。出门前小四曾经在他背囊里放了些孜然和海盐,这会儿被李春翻出来正好用上。孜然香味独特,混合着肉香味瞬间在林子里炸裂。
正烤着,从林子里晃悠出一个老汉儿,也是和熊十八一样穿着民族服饰,却磨损得十分严重,花色也已经模糊不清。衣物上沾满了污渍,看上去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洗过,不过这程度就算清洗估计也已经洗不干净的。
他的头发还算浓密,大部分已经变成了灰白色,偶尔夹杂着几缕黑丝,看上去估计六十来岁的样子。这些头发原本应该是盘在头顶绾成结,现在已经塌落下来,一根木头发簪一头耷拉在耳朵上,另一头依旧倔强地插在发髻里。
老汉儿身材臃肿,左手拎着一个陶壶,走起路来有些蹒跚不稳,整个脸泛红,嘴里满是酒气,嘟囔着:“香,何物如此鲜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烤肉,吞着口水就直奔烤肉而去。
看来是个老酒鬼,李春平日里爱喝酒,但酒量很差,还自己觉得能喝,结果每次都喝不过张鲁一。所以见到爱喝酒的人,李春自然也会有种同道中人的亲切感,更何况是一个老人。
“老爷子,这是嘴馋了吧,还没熟不能吃。不过没事,等会烤熟了分您吃点。”李春秉承了东北人的热心肠,只要不是故意冒犯他,他这个人还是比较局气的。
老汉儿看看李春手里的肉,又看看李春,眨巴了几下嘴。啥话也没说,直接就在李春边上席地而坐,眼神死死盯着烤肉,眼皮都不带眨的。
等烤好,李春递过去一块肉,转眼就被老汉儿狼吞虎咽地塞进肚子,然后他又死死盯着李春手里的烤肉,感觉是意犹未尽。
“老爷子,您倒也不客气。”李春笑道,无奈地只能将肉递给他。
老爷子如法炮制地又将张鲁一的那份也啃下肚子,这才摸着肚子懒洋洋地躺下:“香啊,真香。”
老汉儿的行为动作有些夸张,不过基于他处于醉酒状态,倒也没什么可说。只要他不发酒疯,大家也就笑笑随他去了,唯独姬道玄在一边冷冷地看着。
李春忽然转脸看向张鲁一:“哥,你不是要找本地人吗?这会儿自己送上门来了。”
张鲁一这才反应过来,不过看着老汉儿醉得已经有些东倒西歪,怕是在醒酒前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但是李春却不这么想,他觉得所谓酒后吐真言。喝醉了容易人就容易松懈会说真话,如果一旦酒醒了,老汉儿对他们这些陌生人必定会有防备心,那时候问起来,就未必那么容易了。
“你确认他这时候说的不是胡话?”瞿北野靠在树上斜着眼问道。
“书呆子,你懂个屁。醉酒这事有几个程度,第一层是微醺,这个时候人轻飘飘,但是脑子清楚;第二层是酣醉,这个时候开始吹牛皮不打草稿,思维混乱;第三层是酩酊,这时候人的脑子已经不管事了,思维逻辑全凭以往的经验,说话不利索,但也最容易吐真言;最后一层就是烂醉,这时候就开始发酒疯,任谁也控制不住了。我看这老爷子看着为老不尊的样子,却精得很,就盯着我和我哥两个好说话的人讨肉吃,我看这是到了酩酊的状态。”李春说了这么大一通话,其实就是一个意思,现在不问以后就问不着了。
张鲁一虽然不认同李春的想法,却也不会去驳他的面子,于是只是笑而不语。瞿北野揶揄道:“我看你应该再加一个程度,那就是休克,直接送医院的那种。”
李春见张鲁一他们并不相信他的话,于是就蹲在老汉儿的身边:“老爷子,怎么称呼?”
老汉儿砸吧几下嘴:“老爷子……称呼项营……营。”
项营营?一个老头怎么可能取这么卡哇伊的名字呢?李春估摸着应该就叫项营,是老汉儿酒醉的舌头发直,影响了发音。
“项老爷子,问你啊,你是本地人不?”
项营听见问话,支棱起脑袋,眼神涣散地看向李春,摇了好几次头才发出声音:“是,是啊,老翁世居此地,我爷也世居此地,我祖也世居此地,我儿也……。”
李春赶紧打断他,否则这老汉基本要把祖宗十八代报一遍了:“打住,老爷子,我已经知道你们家全世居此地了。”
项营忽然瞪大眼,满眼疑惑地问道:“小子,你怎知我全家都世居此地?”
项营这么一问倒是把李春给问懵了,一时竟然无言以对,整个脸都僵硬了。张鲁一和岩香看着李春的尴尬样不由得笑出声来,瞿北野则是十分得意他李春也有今天。
李春轻咳了一声,他仍旧不死心,将项营扶起,指着不远处打坐的姬道玄:“项老爷子,你看看认识那个死人脸不?”
项营用力摇晃了下身体,看样子是想站起来,却只是连带着脑袋晃了几下又徒劳地坐在地上。他喘了几口气,眯着眼看向姬道玄,迟疑了一会儿:“认得。”
李春这会儿心满意足地回头对着瞿北野挑挑眉毛,意思是我就说有门吧。但他还没得意几秒钟,老汉儿又说话了:“死人嘛,当然认得。老翁的义庄皆是死人,见的可多。”
李春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悻悻地起身叫道:“老爷子,你这是喝多少喝成这样?”
项营笑嘻嘻地回应:“不多,不多,还能再来两壶罢了。”说完倒头就发出震耳欲聋的鼾声,气得李春双脚跳。
李春显然觉得丢了面子,有些气急败坏找姬道玄嚷嚷着:“二傻子,你鼻子不是灵嘛。去闻闻昨儿那几个人的味道,咱们现在就去追他们去。”
姬道玄缓缓地睁开眼,摇摇头说是那些人逃离时已用石灰掩盖气味,扫除痕迹,已经无法追踪了。
姬道玄的话让张鲁一有些吃惊,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有如此周密的部署。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从这些人的态度来看,他们对姬道玄十分熟悉,自然对他的追踪本事也有所了解,能提前做好防范措施也就能理解了。
张鲁一准备出发寻找小山村,于是与李春先将项营搬进木屋躺下,至少在屋子里,醉死过去项营不至于被林子里的猛兽伤害。
却没想到,他们刚刚走出屋门,一回头就见项营晃晃悠悠地从木屋走出来,蹒跚地走到火堆边又趴下呼呼大睡。张鲁一与李春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又是一人扛头一人拖脚将项营搬进屋子,可一转眼,这老汉儿又晃悠出来了,就像对火堆有着天然的癖好。如此往复了三四次,张鲁一和李春都泄了气,看来只能守着老汉儿,等他酒醒了再走。
对于张鲁一这个决定,岩香自然赞成,姬道玄也是无话。只有瞿北野不是很同意为一个外人无谓耽搁自己的时间,但终究他的意见属于少数,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一群人无聊地陪着这个醉酒的老汉儿,岩香则用芒针灸穴帮着项营解酒,可是无论她怎么刺激,项营依旧是毫无反应,让岩香第一次感觉到无奈。
岩香微微摇头,语气中透露出无奈:“这个老汉儿的情况好奇怪,不像是单纯的醉酒。以往针灸刺激至少都会有些反应,他都没反应的。”
“装醉之人,却如何能有反应?”随着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木屋后面闪现出一个身着红衣的中年男人,“项家老爹,圣女要你杀个人,你却为何如此拖沓。”
这男人身材魁梧,面容凛然,无意间透着一股威严之气。他一手擎着一个酒坛,缓步走向众人。
岩香举着芒针,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忽然说道:“这位叔叔,听你声音虽然洪亮,但是气息不足,应该是内脏受伤过吧。要赶紧治,落了病根就不好办了。”
中年男人原本还踱着方步,摆着造型,却被岩香的话一秒破功,放下酒坛就奔过来拉住岩香的手叫道:“姑娘,好厉害,寨子里的巫医对昭某说已无可救药,难道姑娘这儿有良方可用?”
这时刚刚还在地上打着呼噜的项营忽然起身,竟然没有丝毫醉酒的样子。他面露不悦对着男人说道:“昭缇兄弟,为何总在我玩得兴起时,横插一杠,扫老翁我的兴呢。”
昭缇并不理会项营,只是拉着岩香的手,殷切地看着岩香的大眼睛。等岩香点头,他感动得几乎要泪流满面,他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许久才想起回应项营的问话:“项家老爹,你杀其他人可以,这姑娘需留与我。”
项营一脸不耐烦地说:“虽然老翁尊圣女之令击杀姬道玄与同党。却在方才老翁受了这些位的一食之恩,失了出手的由头,装醉也是无奈。原本想等着姬道玄落单再出手,却被昭兄弟这么一扰,反而坏了事。”
张鲁一瞅着这两位这么旁若无人地说着话,明白他们都是冲着姬道玄来的。果然如李春所担忧的那样,姬道玄真的在丹邱是人人见而诛之。只是张鲁一对姬道玄的过去并不了解,他只知道他认识的姬道玄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是自己可以依靠的兄弟,既然兄弟有难,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于是他上前一步鞠躬说道:“我想二位长辈对姬道玄是否存在什么误会,他与我们一起从地球来到丹邱,并没有骚扰到各位,不知道为什么要一路追杀。而且我相信,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一定非得要通过杀人的方式才能解决。“
项营稍微愣了一下,转脸询问昭缇地球是哪个县邑,昭缇也是一脸茫然,说了句作为博士,自屈王屈狩开始建国至今,各个郡县城邑他都一清二楚,却不知道有地球这个地方。
张鲁一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些人都是屈狩后人,又蜗居丹邱未再出去,就如屈王石碟上记载的那样不复出焉,自然不知道地球是什么,于是赶紧解释地球就是楚国旧地。
“你说你们是从昔日故土缘建木而来?”昭缇脸色逐渐凝重,随后在项营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项营显得有些吃惊,眼睛却看向姬道玄:“你们既然来自故地,又与姬道玄为伍,想必与丹郢脱不了干系,看来留不得你们了。”
此时一直闭目打坐的姬道玄缓缓起身,忽然笑着对张鲁一说了句谢谢,这是张鲁一第一次看到姬道玄的笑脸,虽然还是十分坚硬。但是这副笑容在姬道玄脸上转瞬即逝,迅速回到了冷若冰霜的状态。
“未必!”姬道玄的话很短,但是掷地有声。其实他早就从气息和体态上看出项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却不知道他这番演戏是什么目的,所以也就沉默着静观其变。如果这两个高手只是冲他一人而来,他自然是无所顾忌的。现在看来可能祸及张鲁一他们几人,他便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