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以死明志
袁褚坐在高位，
她坐立难安端着茶盏只闻不喝。
半晌，清场完毕，
崔玄才带着人马走进来。
她仪态从容发冠一丝不苟，悠闲地仿佛是来参加茶会。
只是她一身苍青衣袍溅上点点血梅，能看出她今日过的并不简单。
崔玄慢慢走向袁褚，
她动作看上去平静而不动声色，仿佛今日的一切只是轻描淡写的小事，毫无影响。
然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她走到袁褚的身旁，语气淡漠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袁大人，晚好。”
袁褚的脸色阴晴不定，她捏紧了茶盏，却不敢喝下一口。
她的脸闷像个苦瓜，“世侄，你这是何意？”
“今日实在无礼。”
崔玄不答反问，她的语气淡淡，
“大人，怎么没看见绍光？”
“是心虚逃了吗？”
袁褚神情苦涩，“世侄，这里边肯定有误会。”
“筑儿她一定是受奸人陷害，你们这么多年的交情，知根知底。”
“如何还不相信她！”
“呵呵。”
崔玄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端起旁边的茶盏，
用杯盖将茶水浮沫撇去，然后将茶水一把泼在地上。
茶水溅起的水花溅湿了地毯，瞬间变得一片混乱。
“哎！”
袁褚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世侄，你意欲何为？”
“这桩事情我们袁家一点儿也不知情，我劝世侄不要被奸人的诡计蒙蔽。”
“嗯？”
崔玄倚靠在椅子上，“袁大人，我自是相信你的为人。”
“不过此事我还需绍光回来与我解释清楚。”
“这些日子就先委屈大人了。”
……
近几日，袁筑撕心裂肺，忧愁不已。
前几日她的云儿留一封信不告而别，
他言自己是祸水，配不上自己。
袁筑心焦不已，四处寻找。后来暗卫传来消息说看见了柳絮云的身影，袁褚快马加鞭一路追了过去。
清丽温婉的男人什么都没有拿，她给的珠宝、钱财、衣物全都原样放在宅子里。
他只带了他的小厮的上路。
真是个傻瓜，
当柳絮云走后，袁褚才知道自己深深爱上他了。
他的品性是那么刚烈，他的爱是那么热情，他的牺牲是那么令人怜惜，
多么完美无瑕的男人。
袁褚已经完全被俘获，
那样激烈包容的爱，让她强烈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柳絮云消失的这几天，她的心也像被带走了。整个人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生命变得一点可爱之处也没有，就像花朵没有颜色，佳肴没有味道，权势没有快乐。
一切都是空虚的空虚，虚妄的虚妄。
遭受折磨的袁筑想明白了，她要明媒正娶，
让云儿当他的正夫。
如果全世界都要与她为敌，那么她就要对抗全世界！
当袁褚在儒州边界的茶棚追到柳絮云时，
他风尘仆仆，脸色很差。
清婉的男人看见她跟见着鬼一样。
他转头就想逃，但是被袁筑给追了回来。
袁筑将柳絮云禁锢在怀抱中，她捧着柳絮云发白的脸，温柔哄道：
“云儿，是我。”
“我是你妻主，你别害怕。”
柳絮云热泪涌上眼眶，“绍光，你还来追我做什么？”
“我这等人，只会给你带来灾祸。”
柳絮云崩溃大哭，“我根本配不上你！”
“你放我走！”
袁筑抱住他，“别说傻话。”
“我已经想好了，云儿，我要明媒正娶和你做妻夫！”
“谁也不能阻止我。”
闻言，柳絮云一怔，
“明媒正娶？”
他声音有些慌乱，一把捂住了袁筑的嘴，
“绍光，这些话别乱说。”
柳絮云前几日灌醉袁筑，半梦半醒之间哄骗她给自己签了个字。
他把诏书还给柳青之后，就连忙跑路了。
紧赶慢赶现在好不容易赶到儒州，没想到袁筑后脚就追来了。看她这副傻样子，肯定还不知道京城都发生了什么事。
京城现在肯定天翻地覆，
而这个白痴，还在这里谈情说爱。
柳絮云惊恐地看着袁筑周围铁甲森森的护卫，
他心里一口郁气吐不出来。明明马上就要逃出去了，明明马上就要见到陛下，他肯定会被接见……
明明什么都完成了，明明立了大功要功成身退，可是此时功亏一篑。
这个白痴为什么要不远万里的追过来。
看她脚程，应该是刚发现信的时候就跟了过来。
她的脑子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柳絮云感到绝望，若真被袁筑抓回京城，那么他就离死不远。
如此想到，柳絮云流下一行热泪。
夜晚，
客栈。
袁筑与柳絮云歇息在一处。
柳絮云只有一个会武的小厮，根本不能与袁筑的护卫队抗衡。柳絮云认命地跟她走了，
走之前他遣散小厮，托他带回遗言。
灯火摇曳，
柳絮云一脸惨白，
袁筑正在沐浴。一会两人又要相拥入眠。
不知道回到京城时，袁筑发现一切的时候会怎样对他。
会直接将他杀死还是把他交给崔玄处置，
柳絮云很害怕自己会供出宁清。
他十分清楚磋磨人的手段，他弟弟是怎样死的他也记忆犹新。
除了死，他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
柳絮云颤抖着从胸口拿出一个小布包，他拿出里边的红色药丸。
这是赵大人给他的，说不得已之时可以吃，走的时候痛苦很小。
柳絮云泪眼朦胧，
他在脑海中回忆了他的一生，只有闺阁时光是鲜亮的彩色，
被抄家之后他就堕入地狱，一切都是黑色，回忆起来都是腐臭的气息。
后来就是五柳……
五柳，他的陛下。
柳絮云眼角流泪，
抱着必死的决心，他将药丸含了进去，就算要死也要死的更有意义一些。
柳絮云喃喃出声，
“五柳，我要你永远都不会忘记我。”
柳絮云含着药丸，脸色渐渐灰败下来。
等袁筑出来时，她看见柳絮云蜷缩在床上神色痛苦无比，嘴里时不时发出几声难耐的声音。
袁筑急忙冲了过去，
“云儿，你哪里不舒服？”
柳絮云气若游丝，他爱怜地看着袁筑，眼角流下热泪，
“傻瓜…你还来追我干什么呢？”
“正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见到我死，我才走的啊。”
“什么？”
“死？！”
柳絮云咬碎药丸吞了进去，
“绍光，崔玄要杀我，她命人给我灌了药。”
“我本来没几天好活，所以才留书出走。”
“不成想你这个傻瓜居然追来……”
“咳……咳。”
柳絮云唇边流出一丝鲜血。
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唇边不断有鲜血溢出，看着十分凶险。
“啊！！”
袁筑一脸不可置信，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云儿，云儿！！”
“你不要死，我说了要明媒正娶！”
“你要当我正夫。”
柳絮云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
“绍光，可恨今生有缘无分。”
“你待我如此之好，遗憾啊……”
柳絮云气息渐渐弱了下来，他唇鼻不断出血染红了衣襟，
袁筑一边无助的嚎哭，一边给他擦血迹，
“你别死…别死…别死。”
柳絮云用尽所有力气摸上袁筑的脸庞，
“绍光，为…我，我。”
“报……仇”
柳絮云神志渐渐模糊，他隐约能听见袁筑的哭声与惨叫，
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放走身边小厮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如果立了大功，他的遗言是，死后能将他的尸骨葬入五柳的陵园，
此生不能，希望他能去地下侍候她。
五柳会让他如愿吧？一定会的。
片刻，男人带着笑，他的手慢慢垂下再也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