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儿大不能留

夕阳西下，铁牛蹲在自家院子的门槛上，手里捏着一根旱烟，目光却始终盯着村口的方向。远处传来几声狗叫，他眯起眼睛，看见邮递员骑着自行车拐进了巷子。

\铁牛，你家建军的报纸！\邮递员扬了扬手中的报纸，铁牛连忙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报纸上赫然印着\商场火灾，英勇救人\的大标题，还配着一张模糊的照片，隐约能看出建军抱着孩子冲出火场的背影。

秀莲从厨房探出头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是不是建军的报纸来了？\她快步走过来，接过报纸仔细端详，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秀莲抹了抹眼角，\要不是隔壁王婶在县城看见报纸，咱们还不知道呢。\

铁牛没说话，只是默默抽着烟。他想起建军小时候，有一次在村口的看到弟弟建国被别人欺负，那时候建军才十岁，瘦小的身子硬是打走了一群孩子。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这个儿子骨子里有股子倔劲儿。

\爸，妈，我回来了。\建国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脸上还带着煤矿的煤灰。他今年二十二，比建军小2岁，在县城的煤矿上班已经六七年了。

铁牛看着二儿子疲惫的样子，心里一阵发紧。煤矿的工作太危险了，前几天还听说隔壁村有个矿工被埋在了井下。他掐灭烟头，沉声道：\建国，明天去把煤矿的工作辞了吧。\

建国愣了一下：\爸，怎么了？我干得好好的......\

\好什么好！\铁牛突然提高了声音，\你看看你哥，在商场当保安，还能救人。你在煤矿，天天跟阎王爷打交道，我和你妈天天提心吊胆的！\

秀莲连忙打圆场：\建国，你爸也是为你好。你看你哥现在多出息，要不你也去商场找个工作？\

建国低着头不说话，他知道父母是为他好，但他舍不得煤矿的工资。一个月六百多，比商场保安多了一倍不止。他还想着攒钱娶媳妇呢。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王婶的大嗓门老远就传了过来：\秀莲啊，好消息！\

秀莲赶紧迎出去：\王婶，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给你家建军说媒来了！\王婶眉开眼笑，\是镇上李裁缝家的闺女，今年二十，长得可水灵了。人家听说建军救人的事，特别中意！\

铁牛和秀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喜色。建军今年二十四了，是该成家了。

\王婶，那闺女......\秀莲正要细问，突然听见建国闷声不响地往屋里走。

\建国！\铁牛喊了一声，建国却头也不回地进了屋，砰地关上了门。

秀莲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就跟他哥较劲。现在建军出息了，他心里不好受。\

铁牛摇摇头：\都是咱们的错，当初不该让建国去煤矿。你看建军，在商场工作，又体面又安全......\

屋里，建国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他想起小时候，建军总是比他优秀。学习比他好，体育比他强，连救人都比他快一步。现在连找对象，建军都走在了前面。

他又想起在煤矿的工友笑笑，在食堂工作的姑娘，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每次他去打饭，笑笑都会多给他舀一勺。可是，他从来没敢跟家里说。也从没向笑笑吐露过心声。

第二天一早，建军从县城回来了。他穿着笔挺的保安制服，胸前别着商场颁发的\见义勇为\奖章。

\爸，妈，我回来了。\建军的声音洪亮有力。

秀莲赶紧迎上去，拉着儿子的手上下打量：\伤好了吗？报纸上说你一个人把着起来的火给扑灭了？\没事，妈。\建军笑着说，\就是灼伤点皮。\

铁牛站在一旁，看着大儿子挺拔的身姿，心里既骄傲又酸涩。他想起建国佝偻的背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二儿子换个工作。

\建军啊，\秀莲拉着儿子坐下，\王婶给你说了个对象，是李裁缝家的闺女......\

建军脸一红：\妈，我还不想......\

\什么不想！\铁牛打断道，\你都二十四了，该成家了。你看看你弟，在煤矿那种地方，连个对象都不好找......\

话音未落，建国从屋里冲了出来：\爸！我有对象了！\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建军惊讶地看着弟弟，秀莲张大了嘴，铁牛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建国深吸一口气：\我在煤矿认识了个姑娘，叫笑笑，在食堂工作。我们......我们已经处了半年了。\

铁牛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煤矿的姑娘？你怎么不早说！\

\我怕你们不同意......\建国低下头，\笑笑人很好，勤快又懂事......\

\不行！\铁牛一拍桌子，\煤矿的工作辞了，对象也不能找煤矿的！\

建国的脸色变了：\爸，您不能这样......\

\你闭嘴！\铁牛指着建军，\你也是，别以为当了英雄就了不起了。李裁缝家的闺女，你必须去见！\

秀莲急得直跺脚：\铁牛，你这是干什么......\

建军站起身，目光坚定：\爸，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建国也是，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工作和爱情。\

铁牛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大儿子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槐树的沙沙声。

良久，铁牛叹了口气，转身往屋里走：\你们长大了，翅膀硬了......\

秀莲看着丈夫的背影，又看看两个儿子，突然笑了：\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建国，改天带笑笑来家里吃饭。建军，你要是实在不想见李裁缝家的闺女，妈也不勉强你。\

建军和建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给这个普通的农家小院镀上了一层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