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九行诗
几乎是下意识的, 叶珈蓝就直接按了接听。
然后下一瞬, 听筒里熟悉的男声一传过来, 她就想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根本就不适合接听唐遇的电话。
前方不足五米的地方, 病人家属还在拿着纸巾抹泪, 她眼眶红红,连眼角皱纹都显得深了不少。
女人哭起来的时候果然容易变老。
叶珈蓝轻轻呼了口气,她站起身来, 准备出去接电话。
她的心思分散了些许到了病人身上,所以唐遇刚才的话她没听太清,叶珈蓝也没问,直到出了办公室把门带上她才轻轻“嗯”了一声。
表示她在听。
虽然内容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唐遇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休息, 声音很轻, 比平时懒散随意了很多, 他问:“在工作?”
“嗯, 刚才有个病人。”
也不算瞎说, 刚才确实有个病人。
唐遇明显对有没有病人不敢兴趣, 只低低浅浅地轻哼了声,“你没有什么?”
他突然转移话题。
叶珈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安静片刻才又重复了句:“什么都没有。”
没有亲吻, 没有拥抱,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什么都没有。
唐遇安安静静地听, 他呼吸声清浅平稳, 不出声的时候更像是睡着了。
叶珈蓝在心里默默地计算时间。
到了第三十一秒的时候, 她看了眼通话时间。
旁边有小护士经过,见她打电话都有眼力见儿的没有出声打扰,只点头示意一下,然后又飞快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唐遇不知是沉默还是睡着的半分多钟里,叶珈蓝慢吞吞从精神科的门口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她站在窗边,把窗户拉开了半截。
秋日凉风吹进来,把她的头卷的微微扬起。
叶珈蓝被风呛得轻咳一声,声音还没完全散开,她就听见那头男声响起:“我知道。”
唐遇当然知道叶珈蓝和宁致之间什么都没有。
因为他吻她的时候,没在她的唇间尝到属于别人的味道,他要她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些。
叶珈蓝像是第一次,生涩得有些过了头。
唐遇那晚的郁气就在那一秒,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不是嫉妒别的男人和叶珈蓝上床。
他是嫉妒别的男人和她有任何越界的亲密接触。
唐遇不是一个偏执的人,只不过他仅有的偏执和占有欲,全都用在了叶珈蓝的身上。
男人唇角微微勾起,声音也染了半分低低的笑意:“不然你今天可能去不了医院。”
叶珈蓝把窗户猛地关上。
因为力道大速度快,带起来的风远远强过户外自然风,叶珈蓝的半张脸都被吹得生疼,她慢悠悠转过身来,单手插进口袋里,到底是没忍住问了句:“这么在意吗?”
唐遇眼睛睁开。
叶珈蓝不在他跟前,但是他似乎又能想象到她的表情。
女人这会儿眉头微拧,眼睫低垂,插在口袋里的手指轻轻攥起来,耳根还隐隐有层薄薄的绯红色。
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她在等待答案时不自觉表现出来的紧张。
唐遇喉结微滚,反问她:“如果我和别的女人上床,你不在意吗?”
“……”
叶珈蓝竟然无言以对。
当然在意。
但是叶珈蓝说不出口。
她现在和唐遇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这种话过于暧昧了。
叶珈蓝手指攥了一下,又很快松开:“如果没有别的事——”
“答我。”
叶珈蓝怔住,然后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一分钟两分钟,可能更久,久到叶珈蓝肚子叫了一声。
昨晚和今早都没怎么吃东西,又喝了不少酒,虽然醒酒汤也喝过了,但是两者抵消地不多,她现在头是不晕,但是肚子难受。
有反胃过后酸酸的气顺着喉咙往外冒,叶珈蓝连忙捂住嘴快步往厕所走。
她上班是只穿平底鞋,但是因为走的快,还是能听见脚步声。
唐遇微微皱眉,他起身拿了衣服穿,“怎么了?”
刚问完,电话里传来女人的干呕声。
她有意克制,声音不大,混合着水龙头里的流水声一起,听着越的让人心疼。
叶珈蓝把电话从耳边拿下,右手捏着手机搭在洗手台的边沿,左手捂着肚子微微弯下腰。
唐遇后面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她甚至不知道电话有没有被她刚才不小心挂断。
叶珈蓝吐的脸色白,脸上出了一层汗,但是再一看洗手池,好像没吐出什么东西来。
不过吐了半天,肚子总算舒服了不少。
叶珈蓝用凉水洗了把脸,抽了几张纸巾随意擦拭几下,也不管擦没擦干就出了洗手间。
她这才想起看一眼手机。
正在通话中,唐遇的备注还在上头显示着。
叶珈蓝轻咳了一声。
那人这才开了口,“不舒服?”
“嗯。”
叶珈蓝没否认。
“想吃什么?”
叶珈蓝这会儿浑身没多少力气,也不知道单纯是因为饿了还是吐的没了力气,说话时声音都轻声细语的,软绵绵一片:“唐遇,你什么意思?”
唐遇已经拿了车钥匙出门。
他向来直白,能一句话说清楚的事一个字都懒得多用,他尾音清扬着“嗯”了声,像是思考了几秒,“追你的意思。”
叶珈蓝没搭这一茬。
她半靠着墙壁往科室走,有匆忙经过的同事都不由得放慢步子问了句:“叶医生,你还好吗?”
叶珈蓝点点头,“我没事。”
“不舒服一定要去看医生啊,生病了就不好了!”
她还是点头,“好。”
那个护士走后,叶珈蓝再一看手机,唐遇居然还没挂断。
他今天大概是太闲了。
听她干呕了半天不说,还把她和别的同事毫无营养的对话也一并听了下来。
叶珈蓝实在没什么力气,干脆就靠墙站定,休息几秒,“唐遇。”
“嗯?”
大概是神智有些不清,她盯着头顶的白炽灯问了句:“如果我真的和那个男人有过,你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
他还能杀了他不成?
“但是叶珈蓝,”唐遇声音转低,像是梦中呓语,“能不能别对我这么狠?”
话音未落,电话被他挂断。
这大概是第一次,叶珈蓝在清醒的时候,被唐遇主动挂断电话。
连半点给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叶珈蓝半晌没回过神来。
视线范围之内,灯光一圈圈地放大,然后重叠起来变得模糊。
她突然想起大学那会儿,她刚学给患者扎针的时候怎么都扎不好,舍友一个个都被她扎了个遍,最后一看见她就开始躲。
叶珈蓝也实在不好意思拿舍友再练手,但是不过关又不行,所以她开始拿好不容易回一次国的唐遇练起了手。
她害怕地手抖,血管位置经常找不对,力道也控制不好,不是轻的扎不进去,就是重的让他皱眉。
扎到第六次的时候,唐遇倒吸了口凉气以后抬眼看她:“下手这么狠,我是你男朋友还是仇人?”
“……”
叶珈蓝郁闷地看他一眼。
“过来。”
叶珈蓝边准备第七针边往那边挪了半步,刚找准位置扎进去,那人就勾住她的脖颈吻了下来。
然后,叶珈蓝居然奇迹般的扎准了。
就几秒,唐遇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就又把手收回来,他伸手把胳膊上针眼里渗出来的血迹揩去,“幸亏你不是外科。”
“什么意思?”
“不然早晚被你弄死。”
他还有后半句话没说。
被你弄死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