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郭家母亲
赵虎妞抱着新买的烧刀子往李家铁铺走,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她今天来李家铁铺,便是来提枪的。
“李师傅,我来了,”
赵虎妞出现在李家铁铺门口,抬起手中的酒壶,
“正好打了两壶酒,酒留下一壶给你......”
她话音渐落,只因目光都被那杆摆在店铺正中央的枪吸引了——冷光如凝,寒芒如聚,枪杆枪头冷光流转凝结,唯有枪尖,一点寒芒似星,
赵虎妞立马将酒壶随手放在了地上,
走上前将那杆枪拿了起来。
入手寒凉,重量适中,粗细适度,赵虎妞单手执枪在半空中划出半圆,竟隐隐有破空之声。
好枪!
赵虎妞的心情都有些激动起来。
尽管远比不上奔雷,但也绝对算得上一把趁手的兵刃;有了这杆枪赵虎妞想,剑林山,她该去闯一闯了。
“噢哈哈哈哈,没想到就被你看到了,我还想在你来之前藏好,给你个惊喜呢,”
李猛浑厚的声音在面前响起,男人掀开帘子,大笑着从后面走了出来,
“如何,可还叫你满意?”
“很好,”
赵虎妞说着,反手将枪背在背后——李猛看在眼里,不由得又是惊奇一番,
看来这丫头不仅是力气大,还真是有些身手在身上的。
“这枪只收三两银子收便宜了的,不如我再给你加一两吧,”
“哈哈哈,说好的价钱是多少就是多少,难道还能改变不成?不过方才看你耍的那一下像是有本事的,不如你耍一套我看看,要是耍的好,也算这支枪得了好主人了,
如何?”
赵虎妞看着他,微微颔首,
“可以。”
李锤刚才和李猛在后面选料,当爹的正教着自己怎么挑选适合的铁料,忽然他就说那个姑娘要过来拿枪了,然后便走了出去,
但这会儿还没回来。李锤等了一会儿,也跟着走了出去。
他才一挑帘子,
一道寒光便刺的他睁不开眼。
是,是什么?!
等到李锤的眼睛从那道光的刺激中缓和的时候,他才看清楚那寒光的来源是什么。
少女的身影在门前的空地翻转腾挪,一条银龙蜿蜒盘旋在她的身边——仔细看来那哪儿是银龙?竟是那把爹刚打好的枪,
翩若惊鸿,
婉若游龙,
枪在少女的手中挽出一朵朵枪花,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一套下来,空气仿佛水流被断开,发出“咻咻”破空之声。
李锤怎见过如此流畅利落的枪法?一时间看呆在原地。
这不过是最简单的枪法,而且赵虎妞只练形未灌输内力;这一套耍完她持枪立在原地,连气息都未曾凌乱一丝。
“好!好!好!”
一旁一直观看的李猛大喝三声好彩,双眼瞪大如牛眼熠熠放光,
“小丫头你这套枪法是跟谁学的?实在是好!我在这条街这么多年了,莫说这街,就是整个澧县也未见有人有如此利落的枪法,
你是拜了师父?”
“是有师承。”
“果然果然!”
赵虎妞这一套枪扎下来,李猛算是完全被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折服了。他送着赵虎妞一直走出街,这才颇恋恋不舍地折了回来。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回到铁铺,李猛口中都还喋喋不休地念叨着,
“唉,要是婆娘给我生个这样的女儿就好了……”
“爹,你这么说要是让阿娘听到,她又不高兴了,”
“……”
赵虎妞背着枪回到了会合的老地方,坐在车上抽旱烟的赵顶看见她背在背后的枪吓了一大跳,差点儿手没拿稳把烟袋锅子摔了,
“乖乖丫头啊,你这是弄了个什么回来?”
“打了把枪。”
“枪?你要这种东西做什么?”
“上山打猎啊。”
“咦——”
赵顶又好好地看了看那柄枪,“这东西打兔子鹌鹑啥的,方便吗?”
“不是打兔子鹌鹑的,是打野猪的,”
“野野野野猪?!”
回村的路上,赵顶不再像平常那样一言一句地和赵虎妞吹牛聊天了,不过他的样子倒是欲言又止的,看来是对于赵虎妞说的那句“打野猪”有着浓厚的兴趣,
但这三个字本身裹挟的震撼,加之从这个小姑娘的口中说出来,
让一种天然植根于男人心中的畏惧在其间盘根缠绕,让他问不出更多的东西。
“我先走了啊顶叔,今天也多谢你了,”
赵虎妞摆摆手这么说了一句,背着枪朝家的方向走去,
赵顶手里的旱烟袋锅子囤满了烟灰,却没见他磕下来,
“这孩子还真是......”
这句话里似乎饱含着相当复杂的情绪。
这会儿大约是村里人都在田里忙活的时间,因此就算赵虎妞背着如此打眼的东西在村里行走,也没有引起什么轰动,
这点赵虎妞倒是颇为庆幸,
毕竟要她花费精神和这些村里人解释这枪是哪里来的,是用来做什么的,她实在是没有这个精力。
今日天清日明,虽出着太阳,但并没有前几日灼人,
爹现在应该也是在田地里忙着,
赵虎妞稍加考虑,决定回家一趟随便吃点东西,然后今天就上山。
毕竟明日就是和金露楼约定好提交野味的时间了,才定约不久,况且现在和金露楼的生意是她主要的钱财来源,她可不想因为毁约而让自己断了生财渠道。
赵虎妞正思考着上山的事情,便瞧见迎面走来了两人,一女一男,
女人挽着发髻,头上插着一支简易的木簪,男的则面容清秀,看上去也不过十几岁的模样。两人长相有许多相似之处,至于个子,少年要比身旁的女子稍稍高上一些。
“虎妞姑娘?”
那少年见赵虎妞来,有些惊讶地开口。
此人不是别人,赵虎妞也认识,郭隐书;至于站在郭隐书身边的女人,赵虎妞倒是第一次见到。不过看这两人这样相似的长相以及亲密的关系,赵虎妞想也知道,这位一定就是郭隐书的母亲了。
“好久不见,”
原本见到郭隐书,赵虎妞都是点个头就算打个招呼了,可如今毕竟他母亲跟在身边,礼数还是要有些的,
赵虎妞站住脚步,开口说道。
郭隐书和母亲自然也看见了赵虎妞背着枪,但他们只是看见的一瞬有些惊讶,随即也并没有询问赵虎妞的打算。
“母亲,这位便是我同你说的,上次救过我一次的虎妞姑娘。”
郭隐书的母亲姓寇名玉娇,当年从外面不知道什么地方搬来芸苔村的时候,带着自己还未出襁褓的儿子。柳小婉倒还有几分寇玉娇的神韵,
金闺花柳质,娇艳若娴熟。
“原来这位就是虎妞姑娘,”
寇玉娇开口,声音轻柔温婉,眉眼之间恬然清雅,是这村中其他妇人身上绝见不到的姿态,
“隐书将你救他的事情同我说了,实在是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
“不过是举手之劳,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听见赵虎妞称呼自己为夫人,寇玉娇明显愣了一下;但这失态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随即面带浅笑地对赵虎妞说道:
“姑娘不要称呼我为夫人,我不过是一介村妇,夫人这两个字担当不起。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郭姨妈,或是隐书娘都可。”
“是了,
那我就称呼您郭姨妈吧。”
赵虎妞自然知道寇玉娇的身份普通是不应用“夫人”二字称呼的,但不知为何,瞧着这妇人的模样,
实在是像极了从前她跟着师父见到的那些个贵妇人。
维龙山平日里除了山下的村庄会送些粮食上来,山上那么多人口的衣食住行,包括采购兵器的钱,只靠田地的收入肯定是不够的,
这时候师父便会下山,有时候是领着自己去,有时候是带着自己小师弟去,
去京城打一趟秋风,就能收获到不少京城中达官贵人的支持和资助。
只是赵虎妞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师父只带自己,或是小师弟下山——若是他们两人都被派出去,师父就是自己下山野不带别人前去,
为此事,赵虎妞还曾问过师叔。师叔只是甩了一张相当臭的脸,然后一直对自己很温柔的师叔朝着自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以为你师父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
这句话的意思赵虎妞到现在都没弄明白。
而寇玉娇给人的感觉,和那些个贵妇人并无什么区别;要说的话,甚至比其中一些个还要气质非凡。
“虎妞姑娘可吃过午饭了?若是没吃过的话不如上家中来,虽是粗茶淡饭,也算了表我们母子的感激之情。”
“不用了郭姨妈,”
赵虎妞摇摇头,
“我刚从县城回来,这会儿要先回家一趟。今日就不上门叨扰了。若是日后有空,再上门拜访。”
“啊原来如此,那我们也不耽搁你的时间了,”
寇玉娇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隐书,同虎妞告辞。”
“是母亲,”
郭隐书面向赵虎妞对她浅作一揖,“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
“两位慢走。”
目送着郭隐书母子两人的身影离去,赵虎妞收回目光,继续迈步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