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芸苔村的雪

“你怎么说话的老太婆！”

赵小甲听见奶奶说朋友的坏话，愈发气的脸红脖子粗——

赵二蛋却伸手拦着他，尴尬地笑着，

“小甲奶奶，我找小甲有点儿事，你先回屋子吧，我们出去一会儿。”

说着他一把拽住赵小甲，拖着对方往外面走。

赵小甲的奶奶还在后面絮絮叨叨的骂着，赵小甲也不时回头还嘴，祖孙两人直到看不见彼此，这才算是消停。

赵二蛋松开手，

“怎么回事，你怎么又和你奶奶吵起来了？你不是说你奶奶病最近不行了么？”

“别问了二哥，”

赵小甲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你看看她的样子，哪儿像是不行？我看她平常怕是装病的，故意装成那个样子好叫我能听她的话，

要是真病的不行了不如早点死，还省的天天来烦我！”

“嘘臭小子，还不声音小点儿，”

宽厚的巴掌打在少年的头上，把他打的一歪，

“要是叫村里的人听见对你影响不好。”

赵小甲的表情虽然依旧忿忿，但还是听赵二蛋的话闭上了嘴。

“你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反正她这个年纪，就是正经活也过不了多久，

你还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对她好点儿，说不定还能从她那里多弄些钱，以后好娶媳妇。”

说着，赵二蛋从篮子里摸出几个鸡蛋，递到赵小甲的手里，

“这几个你拿着去弄了吃，也给她弄点儿。”

“不了不了二哥，我们家这……”

“你跟我见外什么，”

不由分说，那几个鸡蛋就被塞进了他的怀里，

“咱们哥俩什么关系，”

“可是你给了我，你奶奶能答应吗？”

“没事儿，她可不知道，这是我今天才从我大伯家那儿拿来的。你就放心的拿去。”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二哥，”

赵小甲他们家吃了挺久的青菜，乍一拿到这些鸡蛋还是喜出望外的，抱在怀里语气惊喜。

两人又说了几句，赵二蛋这才打道回家。

……

天边还是浓重靛蓝颜色，

芸苔村最外围的破房子屋顶，有一道昏暗的身影，正笔直的站在上面。

赵虎妞穿着一身墨色劲装，头发只扎了个高高的马尾，

俯瞰着还没有醒来的芸苔村落。

她每日清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会悄悄溜出村来，为的是锻炼肉体。除了绕村跑二十圈，

就是在村中各屋的屋顶来回飞窜，锻炼轻功。

虽然这具身体一开始只能跑五圈，十圈，

但在赵虎妞的坚持下，现在跑下完整的二十圈已经没有问题了。

长长出一口气，赵虎妞将胸腔中的浊气吐出；她转身右脚脚掌一扭，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轻巧地落在旁边一处的屋顶上，

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赵虎妞此时就如同一片落叶，落在芸苔村各间屋子的屋顶上，

不会儿的功夫，

她轻轻地落在了自家的院子中。

鸡窝和鸭圈，院子的两处也静悄悄，尽管前几日死了几只，但多亏赵虎妞的悉心照料和虚心求教，

竟然真让她在这深秋初冬的季节，养活了这一大圈的家禽。

赵虎妞绕着两边各自看了看，

颇满意地点点头。

眼前原本是披了蓝绸子似的粘滞着，忽然出现了一点一点，混杂进去的白色小碎花，

赵虎妞抬起头，

正有一点点碎白花落在她的睫毛上。

她伸出手，

下雪了？

柳小婉推开窗，呼出一口白气，

她昨天就想今天恐怕要下雪，结果一看，还真是。

“啪嗒”地将窗子关上，柳小婉换了絮棉的长裙和厚厚的袄子，推开房间门进了院子，

提起木桶，她看见水桶的表面结了块圆溜溜镜子似的冰，

桶底在冰上敲了敲，

发出“铛铛铛”的声响。

下面的水虽然没结冰，但碰到水也是刺骨的寒冷；柳小婉拽着绳子用力把桶沉下去，

再拉起来，装满了三分之二。

用纤细的胳膊把装了水的木桶提进厨房，

柳小婉哈着气搓了搓手，又抱着裙子蹲下，拾捡木柴生火，把待会儿自己和爹洗漱要用的水烧起来之后，她又重新弄了一锅准备早饭。

尽管穿着厚厚衣服的柳小婉看上去有些笨重，

但她独自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却有条不紊，一看就是这么做了很多年。

在飘荡的袅袅水雾之中，

芸苔村在清晨苏醒。

“下雪咯！下雪咯！”

“这些孩子，一下雪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赵邨武从自己屋里出来，听着屋外响起此起彼伏孩童玩耍的声音，面带笑容。

他对着角落里正给鸡鸭倒食的赵虎妞说道：

“乖女，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也是最喜欢下雪了。你娘还在的时候，你常常一大早就叫着她带你出去，

去咱们村子旁边那条河去看冰。”

说起赵虎妞小时候的事情，赵邨武满目慈爱。

赵虎妞倒是没什么感觉，她当然也不可能记得赵邨武说的这些事情；看着眼前的鸡围做一圈，啄食着自己撒下的鸡食，

赵虎妞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

“爹，我出去一下，饭菜就不在家里吃了，你自己弄吧。”

“要去哪儿？”

“我去趟小婉家，”

“行，快点儿回来，别打扰人家太久。”

赵虎妞点点头，背着包袱往柳小婉家的方向走。

冬天山上的动物也少，她与金露楼的合约也进入了暂停期，

不过那两头野猪以及之前攒下的钱，足够让他们过个安全温暖的冬天了，

对于已经记不得上次过一个饱腹的冬天的赵邨武父女来说，实在是值得高兴之事。

当然，主要是指对于赵邨武，

毕竟这是赵虎妞借尸还魂到这个世界，度过的第一个冬天。

前几日赵虎妞去县城里买了些腊肉，准备过冬吃，

她几乎弄不来这些任何一个农家妇人都弄得来的东西，

只好花钱，去买别人弄好的。

柳小婉大概会做吧，

赵虎妞这么想，

不知道是城里买的好吃，还是柳小婉弄得好吃，

等把这些送到柳家，问问小婉吧。

“虎妞！”

赵虎妞一抬头，看见叫着自己名字的赵立成朝自己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