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计划(三)
斋藤三叶正想不耐烦地反驳,耳麦里却忽然传来了呼叫。
“斋藤代行官,上面遇到什么状况了么?是否需要援助?”对面的人在频道里询问。
斋藤三叶略显清冷的眼眸中,立刻有一丝迟疑闪过。
她注意到苏柏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这个女孩无论是体力还是知觉感官都远比常人敏锐,她一定听到了什么。
“你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他们开始担心起你的安危了么?”苏柏冷不丁地开口,“毕竟,在他们眼里,你面对的可是危险度很高的对象。”
“不过事实证明,这个对象不过是个普通女孩而已。”秦尚远立刻补充。
夏蔷柔一脸迷茫地点头。
“......”斋藤三叶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
随后,她微侧过头,“状况照旧,我很安全。”
说完,她如释重负般扯下耳麦。
“虽然我刚进审判院不久,但对上面的手段也有所了解,你说得没错,”斋藤三叶轻声说,“既然江洋都下令格杀了,要我们一并清洗你们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是吧?这帮人真要赶尽杀绝?”秦尚远惊讶地张大嘴,“你以前接的都是这种任务?”
斋藤三叶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协助而已,清洗都是秘密进行的,拘束官被我们找上的时候,一般没有狡辩的机会。”
“他们都是罪大恶极,濒临失控的对象,任何言语都是受恶魔蛊惑的辩言,”斋藤三叶以手作刀,放在自己的脖子处一横,“所以代行官向来都是速战速决,这也是审判院的要求。”
“你知道得多些,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才能阻止这些玩意儿蔓生?”秦尚远问。
斋藤三叶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玻璃碎片,“斋藤明在隐退之后,只是不为幕府办事,依旧行走于山野间除魔卫道。他对妖物一事颇有研究,当然也包括一度成为他心魔的‘太岁’。”
“不懂就问,你们东瀛人也叫这玩意儿‘太岁’么?”秦尚远问。
斋藤三叶摇摇头,“虽然东瀛许多文化都承袭自华夏,但关于魔物一事,我的祖先们自有研究,‘太岁’那时候被叫做‘枕前亡’或者‘雨足’。”
“枕前亡?雨足?”
“太岁在生长时偶尔会活动,那时候的人家镜子放在枕边,往往在睡梦中被取走性命,故名枕前亡,又因为这种东西在雨夜长得最快,像是长了腿,也叫雨足。”
“所以,你们斋藤家对太岁有什么破解的良方么?”秦尚远问。
“长成这样......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太岁应该很早就存在于都容市了。”斋藤三叶咬咬牙,“约束局没有任何察觉么?”
“早就?”秦尚远警觉,“多早?”
“如果是蔓延到全城规模的话,”斋藤三叶缓缓说,“起码有半年的时间!”
“半年?”秦尚远默默推算,大概是去年十月到十一月的时间。
他心中一动,自己是在父母失踪身亡那天穿越回来的。
2018年11月12日。
也就是说,太岁出现在都容市的时间,和自己穿越回来的时间竟然差不多吻合?
不过,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塟魔之井封印崩塌呢?
他听林澜说过,塟魔之井封印崩塌之后,原本宁静无波的西南辖区恶魔事件上升了一小个量级。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心里莫名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过这之中大部分时间,它应该都处于游离生长的状态,依靠人的情绪入侵神识,进而吃掉他们,这个过程很缓慢。
但现在太岁已经扎根了,它现在正在快速生长,用不了多久就会活跃起来。”斋藤三叶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它的根,然后摧毁。”
“这是埋了一颗定时炸弹啊......”秦尚远神色凝重地喃喃,“就是不知道是谁埋的这颗炸弹。”
“不管是谁埋的,”苏柏走到他身边,面无表情低声说,“总要先拆掉。”
“猜的没错的话,你们第一次碰见它真身的地方,就是它扎根的地方,整座城市的黑色菌丝都听从那里根系的调遣。”斋藤三叶思索着说,“你说那里是学校?”
斋藤三叶清冷的目光看向夏蔷柔。
夏蔷柔立刻愣着点点头:“不过我没看到,只有秦尚远看到了,他嘴里喊着什么肉球肉堆,然后带着我逃了出去。”
斋藤三叶点点头:“那时候它还没有完全入侵现实的能力,只在固定对象的意识中显露出真身......”
不过,按理说被太岁入侵神识的人一定必死无疑。
可这个叫秦尚远的少年,为什么逃过了太岁的捕食?
斋藤三叶疑惑地看向秦尚远,在心里打下一个问号后,她没再多管,继续说:“我们现在要去夏小姐的学校。”
“这摊子事你能抛下不管?”秦尚远指了指窗外。
“我的任务是确定夏小姐的状况,接下来她将跟随我们一起去到她的学校,期间我会时刻关注她的状态。”
斋藤三叶说着,迅速摘掉自己那身黑色行动服上无关紧要的配件,然后掏出一柄钥匙攥在手心。
“走。”
·
收容所,d区。
第四小队的两名队员试探着走在幽暗的小道上,肩头上的探照灯只能照亮前方有限的距离。
这里起雾了。
浓白的雾气仿佛变成了某种粘稠至极的物质,用手也很难划拨开来。
“不愧是约束局最大的几座收容所之一啊......”有些矮胖的队员低声暗叹,“从建筑区到这里竟然还要开车。”
“养殖棚嘛,确实应该离办公场所远一些,”身材较为高瘦的队员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回答,“听说他们在这里养猪。”
“养猪?”胖子一愣,“养猪做什么?”
“不知道,”瘦高个摇摇头,“做研究什么的吧?毕竟还有牛羊之类的,收容所有这些产业都不奇怪。”
“姜天河可真行,放我俩来看猪棚。”胖子叹了口气。
“什么姜天河,叫代行官!”瘦子立刻纠正队友,“跟那个姓斋藤的实习生不一样,他可是正儿八经的上司。”
“唉,真羡慕啊,”胖子幽幽地叹了口气,“诶你说斋藤才多大啊?这个年纪就进审判院了,哥俩快奔三了,升职都没个准信儿。”
“听说她家是东瀛有名的阴阳师,姜代行官年纪小,却是实打实的天赋异禀,”瘦子说,“别以为里世界和人类社会不一样,到哪都是一样的。
想混出名堂,你要么有权有势,要么老天爷赏饭吃。”
“干啥啥不行,送死第一名。”胖子说着便愁眉苦脸。
“不过我们算好的,再怎么说面对的也是人类。约束局才是一群怨种,”瘦子不以为意地说,“他们可是要面对恶魔的,听说西南辖区去年到现在死了不少人,还死了唯一的一名拘束官。”
“什么人才会想进约束局啊?”胖子叹息着摇了摇头,“想不通?”
瘦子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可能就是想不通吧。”
头顶的鸟叫了几声,盘旋之后飞离了迷蒙的雾气,月亮被勾勒成毛玻璃似的圆盘,挂在枯死的树枝旁。
“这雾来得真奇怪,”胖子忽然说,“总感觉跟那边是两个世界,咱们不会迷路了吧?”
“草,好臭!”
忽如其来的恶臭让两人不约而同捂住了口鼻。
“那么大座猪棚,你上哪迷路去?”
下一刻,两个人在一堵深深插入迷雾中的墙门前停下了脚步。
墙门厚重,漆黑的表面有着如同大片老人皮肤般的皱缩,门缝微微隙开,内里一片黑暗。
但即使他们严严实实捂住了鼻子,也还是能闻得出其中满溢出来的恶臭。
门墙伴随一阵古怪而干涩的声音,洞开了。
这片地带不断延伸的迷雾在门墙前凝滞,粘稠的白雾在门墙分界线处涌动,仿佛驱散不去的游魂。
一高一矮两人对视了一眼,缓步迈入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