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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大郎

赵听月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上厕所用个力胸前都疼得慌。

可能补偿她的债主比她还惨。

她忍不住叹气惋惜,多么完美的一张皮囊啊,以后得留疤了。

祸害遗千年,她曾经这么安慰过解韫,意料之中的,换来解韫一个憋屈又无可奈何的白眼。

可叶辞秋到底能不能醒过来,谁也没有底。她经常像现在一样,趁着四下无人一遍遍来到他身边确认。

她私心作祟,或许能听到他再戏谑得喊她一声赵小姐。

他这条命可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回来的,她目光落在黑色手术线上,恍惚觉得胸口的伤口怎么突然有点疼。

“叶辞秋,快点醒过来吧。”

我还等着你起来报仇,大杀四方呢。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检测仪上的指标就如同病房里沉默的空气,波澜不惊。

“你怎么混的啊,出事到现在,叶家一个来看你的都没有。”她自顾自打趣着他,才不管他能不能听到。

她笑完又垂下嘴角,他们都是没家的人,她也只敢趁着他睡着才能调侃几句。

她没有联系姑姑和爷爷奶奶,在国外约人打群架每次身上都挂彩,她都是这样一个人扛过来的。

人间没有她可以放声大哭的地方。

可她忍不住想,如果周屿舟知道她现在搞到这个田地,还不一定怎么一边收拾她一边给她报仇呢。

她能想象到,那人越生气笑容越大,讽刺起她毫不留情:“赵二,你又给我惹什么烂摊子了,你就见不得你哥多活几年是不是。”

她细细端详着眼前脆弱无害的男人,属于赵家公主的娇气不合时宜的冒出来。

她小声嘀咕,“别光画饼不和面,没死就赶紧起来给我回叶家报仇。”她哥在的话,早就大刀阔斧地砍上去了。

她救了她的命,他家里人还找人开车撞她,赵听月来了脾气,“再不醒干脆别醒了。”

反正她一个人也能打回去。

到时候再让她哥趁他昏迷不醒,从叶家猛敲一笔。

第四天,叶辞秋依然没醒。

赵听月照例吃饱喝足之后,打算溜达着去叶辞秋的病房,就像农民每天在日升后,奔去田地查看自己辛苦呵护长大的禾苗长况如何。

然后她就遇上了一个打扮贵气的年轻女人。

“倪小姐,没有解少爷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壮汉保镖尽职尽责,像座山一样立在门前,语气平稳,连个多余的眼风都没分给眼前向来呼风唤雨的千金小姐。

猝不及防被拦住的倪曼气急,扭头就看到了几米外倚在墙上穿着病号服看热闹的赵听月。

倪曼定定看了她两秒,一双睥睨万物的眸子对着她上下一扫,“是你。”

赵听月只意外了一瞬,随即老神在在的点了下头,应和着:“是我。”

拦在门前的壮汉有点摸不着头脑。

倪曼倒是不觉赵听月竟然这么淡然地接了她的话,噎了一秒。

“你知道我是谁?”显然,倪大小姐养尊处优惯了,语气里尽是轻蔑。

赵听月有点无奈,要不怎么说京城的风水养人呢。她身边的大家闺秀,亲近的宋明汐大方干练,几个如今联系变少的小姐妹或温柔或张扬,可骨子里都是不拘一格的敞亮性子。

北方是世家,南边是豪门,养出来的女儿也是不和她脾气的骄横作派。

她摇了摇头,诚恳道:“不知道。”

倪曼高傲的冲她微抬下巴,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我认识你。上次在叶家,你用酒泼了余灿她们三个人,现在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赵听月来精神了。

摩拳擦掌,原来是寻仇来了。

她环抱着胸,神态比倪曼还嚣张,偏偏语气额外认真:“我说实话,你打不过我。”

美国地下大大小小的拳击场她最狂最没个人样的时候上过不少,虽说没有全胜,但也不至于……被吓哭过。

她好心劝她,与其跟她硬碰硬,不如背地里给她使使绊子,更符合她们这种金贵大小姐的做派。

倪曼怪异地看她一样,反应过来之后哼了一声。

“果然叶辞秋看上的人,跟他一样粗鲁野蛮。”

赵听月轻轻挑眉一笑,恶劣的态度不逞多让,“你那些朋友也跟你一样,全靠一张不知收敛的嘴,才惹的祸。”

倪曼见对方比她还张狂,彻底冷下脸,再没了刚才的傲慢。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厮杀,短兵相接般擦出猛烈的火花,只是一个怒气横生,一个笑意盈盈。

笑话,她赵听月打小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小王八蛋。周屿舟笑面狐狸的声名远播京城,遇上她照样被气得面容发白。

一个养在温室里的小小花朵哪里够看。

“谁给你的底气,这么跟我说话?”

赵听月歪了下头,真挚的回答气死人不偿命,“除了我的拳头的话,里面那个半死不活的人给的。”

壮汉抽着嘴角微微低头,既然嘴毒心辣的赵听月占了上风,他们没必要再掺乎进去了。

倪曼注意到壮汉隐忍的表情,彻底被戳到了心窝子,“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夫,你敢仗着他的势在我这里挑衅?”

赵听月倒是不知道叶辞秋什么时候多了个未婚妻,在她印象里,叶大郎的潘……不是,前未婚妻不是变成他的准弟媳了吗?

她掀着眼皮打量眼前花容变色的娇贵小姐,可愣是没瞧出半分争风吃醋的意思来,倒是整个人被她不着调的话气得直跳脚。

叶辞秋人都昏迷几天了,未婚妻慢悠悠地才上门,全程没听问起过他的病情。人被拦在了病房外不被进入,却也只顾着同她算以前得罪她朋友的旧账。

看来这位倪大小姐不傻,被不懂怜香惜玉的钟情男人拉到拳击场捉弄一番,到底没了那份旖旎的心思。

赵听月一边心里满不是滋味,一边又只好在心底撤下被当成小三情妇喊打喊杀的应急预案。

但她还是想骂人,叶辞秋这变态办事儿还真是糟心,之前那么欺负人家,到头来又跟人订了婚?

果然是他叶变态。

不过,她勾了下唇,管她是谁的未婚妻,又不是她的。

“为什么不敢,他都快要死了,我这个秋后的蚂蚱还不能趁机多蹦跶一会儿了?”

倪曼被她这番完全不讲逻辑的话给震翻了,秋水做的眸子睁大:“……你,你是不是有病啊?”

为什么她们的对话越来越奇怪,她到底会不会正常说话啊!

赵听月双手一摊,笑得无辜而从容:“你要看我的精神诊断书吗?变态打人可是很疼的。”

迎着赵听月无所谓的目光,短短的几分钟,倪曼脚步一个后撤,要被气晕了。

她不就该想着能伤口上撒盐,来看看那个死变态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这他妈都是什么人啊。

倪曼大小姐再也没了出恶气的心思,虽然姓解的不在,但她运气好又撞上了对余灿她们动手的女人。

可还没等着她用权势财富压人,就发现对方是个不逊于叶辞秋的纯血神经病。

两人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对视,最终还是温室花朵不敌野生玫瑰,首先败下阵来。

“你最好祈祷他还能活下去,不然等你落在我手里,可不是泼酒那么简单了。”

倪曼提了下巴掌大的稀有皮手包,气势凌人的扭头走人,高跟鞋在光洁的地砖上踩的震天响。

赵听月冷不丁吹了下口哨,几步远的倪曼脚步明显加快了节奏。

赵听月恶趣味的笑出了声。

涨了一波见识的壮汉目送倪曼消失在电梯口,这才恭敬的移开身子,冲赵听月温和一笑,语气比平时低了三分:“赵小姐,请进。”

一百八十的脸色大反转,壮汉拿捏得相当自如。

赵听月根本不把倪曼的威胁放在眼里,她直起身子,顿时觉得自己又恶毒又舒服。

人啊,果然还是堕落点好。

抬脚迈进病房之前,她想起了什么,“她谁啊?”

当初那三个女孩提起来她的名字时,赵听月并没有往心里去。

全程旁观赵听月气都不喘一下把倪大小姐怼个底掉的壮汉:“……”

不愧是老板的女人,上去就是干,管她认不认识。

赵听月只是因为想不起来倪曼的名字而多嘴一问,壮汉却老老实实交代着她的身份:“南征集团老总的千金,倪曼。”老板的未婚妻,最后一句壮汉憋在了嘴里。

赵听月睨了他一眼,笑里藏着深意,仿佛早已看透了他在想什么。

可她什么都没说,只浅浅点了下头,随后便熟练坦然地走进了病房。

壮汉被这一眼扫地不上不下,想了想立刻把这事通知了解韫。

解韫很少踏入赵听月的病房,只因有一次他好心想来看看她恢复的怎么样。

可起床气正浓的女人拧着眉火气全出,阴阳怪气的讽刺他随便进她的闺房。

解韫恨不得找根针缝上她的嘴。

于是收到消息的他正好先来叶辞秋的病房里尝试找人。

赵听月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声音开的震天响,综艺节目里放肆的大笑吵得解韫眉头皱得很深。

叶辞秋就躺在病床上,热闹的人间俗音始终不能撼动他分毫的安睡。

赵听月才不管解韫的担忧,耸着肩道:“怕什么,反正他也醒不过来。”

解韫其实很想问她为什么不回自己的病房看,明明两个人的VIp配置一模一样。

可他不能问。

他怕偷鸡不成蚀把米,问了还不知道能招出她什么噎死人的话茬来。

赵听月这女人脑子不正常,一张厉害的嘴皮子更是灾难。

他叹了口气,有点心疼他那苦命的叶哥。

静默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着急赶回来的目的。

“听阿九说,倪曼来了?”

赵听月的目光定住一秒,暗暗吐槽,又是阿三又是阿九的,叶辞秋养的这群人起得都是什么烂名字啊。

她点了下头,“她要进来,被阿九拦住了。”她忽略了自己和倪曼的短暂交锋。

解韫哼了一声,满不在乎道:“呵,她怎么不等我哥出殡的时候再来。”

赵听月闻言诧异地看他一眼,这小子嘴上功夫见涨啊,杀起来六亲都不认了。

“……有你这个好弟弟,可真是叶辞秋的福气。人还在病床呢,你就惦记着出殡了,先说好,我可不随份子。”

你说说,你盼着他死了有什么好处,以后谁给你守住解家啊。

解韫:“……”

“艹,我没过脑子瞎说的,口不择言知不知道!”

他的叶哥一定会长命百岁。

解韫急红了脸,磕磕巴巴地解释半天。

赵听月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表情讽刺地瞥他一眼,回过头去眼神落在电视上,半个眼风都不再分给他。

解韫原地转了圈的找针,骂了娘。

半晌,冷静下来的解韫偷偷打量沉浸在电视揭秘里的赵听月的神色,他略显做作的咳嗽了一声。

认真的赵听月不为所动,只当他是个死物。

解韫彻底没了招,直奔主题:“我哥跟倪曼订婚,是被叶家逼的。叶老头只是想借此牵制叶哥,叶哥他……”

他不是真心的。

迎着赵听月不知所谓和夹杂着疑惑的目光,解韫再也说不下去了。

“哦,然后呢?”

赵听月内心轻笑,她隐约能猜到解韫这一番解释为了什么。

她有点诧异,他这种向来跋扈的纨绔子弟竟然会主动跟她解释这种在他们眼里分明习以为常的小事。

“看不出来啊宇宙第一孝弟,以身相许这事你还真是时时刻刻替你哥想着。”又是一次毫不留情的奚落。

解韫仰头翻了白眼,恼怒着自己的记吃不记打。

艹,算他多管闲事!

赵听月住院的第六天,活蹦乱跳的样子看起来比满腹心事的解韫都健康。

医生明确表示她的身体已经没什么事了,只是胸口的伤还得静养。

于是,赵听月开始睡不着了。

她怕死。

解韫那个小废物,她忍着好奇心不主动问,他竟然真的到现在都没有将背后下黑手的人找出来。

不过纵使解韫不说,她也能从解韫过分谨慎的态度和不敢放手去查的行事中窥探到几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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