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谈点事
赵听月的视线顺着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往外移。
透过透明的窗,清色朦胧的白月光倾洒而下,春夏交接之际,就连他的呼吸声都仿佛贴在她耳边。
她听到自己迟疑的声音:“叶辞秋?”
叶辞秋轻嗤一声,赵听月打断他即将出口的话:“你来北京了。”
斩钉截铁的肯定句,不是询问,甚至语气里带着淡淡地责怪和冷漠。
叶辞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坐在车里,副驾驶上放着一叠是赵听月的病情诊断书。
他抬头遥望眼前这座遗世独立的典雅庄园,这里埋藏着一个女孩破碎的灵魂。
叶修霁这次的好手段,的确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得知了一个颠覆认知的真相。
白天他亲自到了赵吹雪的墓前,墓碑上女孩的面容略显稚嫩,浅浅的微笑似乎避开了世间所有的无情岁月和风雨。
明明是春夏温柔的风,可他却忍不住红了眼,终于接受命运跟他开的玩笑有多残忍。
他还没来得及让她爱上他,却要被迫接受她可能永远无法完整爱上一个人的事实。
街头的咖啡馆,他曾无数次接触到她的真实,只是秘密绕过指尖。
如今想来徒添悲凉和可笑。
他查得到赵家的地址,却查不到她住在这座偌大的庄园里的哪栋别墅里,这是她的家,京城赫赫有名的赵家。
她的母亲是京城最大医药集团的萧总,以前还在商业酒会上与他见过几次。
她的父亲是十二年前为解韫做手术的赵医生,全国闻名的医学界大拿,联系方式至今还存在他的手机里。
后来他听闻赵医生家里突遭变故,问过赵医生需不需要帮忙,被婉拒了。
当时的他只庆幸解韫捡回了条命,十几岁的少年已经为手中摇摇欲坠的权力分身乏术,并未再多问。
原来他们的命运,远早于五年前就开始了。
以前从未听闻过雷厉风行的萧总竟与人脉通天的赵院长是一家人,更遑论她的儿女之事。也难怪他调查过两次赵听月的身世和家庭,真正关键的信息全部人为隐藏了,只留了一些或真或假的结果。
他早该想到的。
她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叶辞秋认输了,他哪里等得到一个月,这段时间阿四调查到的真相几乎击垮了他的心防。
“变聪明了。”
赵听月像是终于等来死刑的囚徒,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这变态的语气怎么怪怪的。
“你来北京干嘛?”她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防备。
月亮高高悬挂,月光皎洁轻盈,隐秘于人间的别墅区拂去了所有繁华,这里安静祥和。
叶辞秋轻笑,两个人连生死都经历过了,现在却跟他这么生疏。
脑中快速搜索着该如何把人骗出来,周屿舟防他防得厉害。
“来看看你,顺便跟你汇报一下答应过你的事。怎么,要来见见我吗?”
赵听月一时怔住,反应了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答应过她的事指的是什么。
“你把叶家掀了?”
“原来你想让我做到这个程度。只是要这样的话,你还得再等等。”小姑娘倒是挺记仇,合他的脾气。
叶辞秋想笑,可一想到他曾在数个午夜见过女孩儿不为人知的第二人格,他嘴角就像被冻住了一般僵硬。
“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你不用跟我交代什么,这是你们叶家的事情,与我无关。”她没想到这变态还真敢应,撇清地十分干脆。
叶辞秋沉默片刻,他终究还是不敢用易临声来刺激她。
他倏然开口:“你住哪栋楼?”
电话那头停顿了两秒,“啪”地一声,电话被无情挂断。
叶辞秋扯了扯嘴角,得,让热豆腐烫嘴了。
赵听月挂断电话,知道这事儿准没完。
果然,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短信涌入视线。
【要我去拜访一下家中老人吗?赵董事长一直是我的偶像。】
赵听月越看这无耻的字眼越生气,偶像?呸!
【你不出来,行。我可要叩门了。】又弹出一条小人宣言。
赵听月气急,可算明白他现在人在哪了,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手撕了这狗东西。
她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赵家门前的灯从庭院延伸到大门前,这让赵听月怕黑的毛病缓轻了不少。
甫一出门,一束刺眼的车灯遥射过来,打在她的身前。
微凉的夜,赵听月被这强势的动作激了一下。
顿了两秒,反应过来这是在北京城,她家门前,妥妥的她的地盘。
隔着蔓延开来的夜色,赵听月看清了倚在车前的男人。
清色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他掀起眼皮定定望过来,沉默寡言显然不是他的特色,却在这爆裂的黑暗中格外融洽。
靠之,这狗男人竟然真的明目张胆堵到她门前来了。
赵听月往前走了两步,却在他面前两米的地方站定,挑着眉眼望向他。
她一身松垮外衣,脚上踩着一双柔软的兔毛拖鞋,素颜精容,微微喘着粗气。
她住的别墅里大门要步行十分钟,出来的时候小心翼翼,怕惊动已经休息的两位老人,更怕有人发现外面如同煞星的男人。
像是青春慕艾的少女,瞒着家里偷溜出来约见心中永远朝气的少年,但是心情却是截然不同。
叶辞秋手插兜,脚边是落了一地的灰白色烟末,黑色瞳孔中是化不开的浓墨,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你……”她想开口把他骂走,如果让家里的佣人或者让爷爷奶奶看到了,她简直是有嘴也说不清。
赵听月觉得自己简直是脑抽疯了,不然怎么会在意识到他来了之后,只听他深深浅浅逗弄了几句,就迫不及待迎了出来。
他舌尖抵了抵腮,提脚快步走向她。
还没等赵听月停留在口中的字眼吐出来,他单手揽过她的后颈,另一只手臂顺势环过她的细腰,将人紧紧箍在了自己的怀中。
凉意轻轻掠过,淡淡烟草味擦着赵听月的鼻尖,一如他的怀抱,充满了她熟悉的味道。
赵听月猝不及防,呆滞在他姿势亲昵的满怀拥抱中。
两人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相差甚远。他弯下身子,为了抱人,站立的姿势略委屈和卑微,她娇小的身躯整个被笼罩在他的怀中。
他将脸埋进她的颈窝,仔细感受她颈脖处细微的跳动,那是她恣意而鲜活的生命力。
不是最近几天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冰冷的文字和无情的数据,更不是白色苦涩的药片。
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赵听月被他紧紧抱着,似乎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叶辞秋,你怎么了?”
她惊讶于他罕见的情绪外露,连带着她的声音,都不自觉轻了许多。
他的呼吸很克制,倾洒在她的耳边,但依旧被她隐隐察觉到他强势的姿态下裹挟着风暴的暗流在慢慢地涌动。
他不动,也不回答她的话,只是霸道地环抱着她,感受她的体温和香气。
浓郁的悲伤令赵听月开始不安。
她无奈地想,这算什么?
在外面受欺负了,跑她这来哭诉委屈了?
深圳和北京相距大半个中国的距离,也亏得他能憋得住。
她缓慢的抽动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背,咬着唇试探性得在他坚硬的背上拍了一下,顿了顿,又拍了两下。
怀中的男人微微动了一下。
赵听月有点无语,还真管用啊。
于是继续用不熟练的动作顺着男人弯曲佝偻的背抚着。
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
叶辞秋这狗东西,好像在笑。
果然,下一秒,男人禁锢着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浅浅的闷笑憋在胸腔里,带起一阵震动,有浅浅的笑意在她耳边溢出来。
赵听月抬起手,下一秒,猛地一掌拍在了叶辞秋的后背上。
“赶紧起来,耍流氓是不是。”
叶辞秋慢吞吞地松开怀中浑身竖满刺的小女人,嘴角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
从关于她的或真或假的传言波及开来,两天了,他大概只有只有在她眼前,才有了点笑意。
“胆子也大了,”他用目光细细描绘着她的眉眼,“看来过得不错。”
赵听月挣脱开,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站定。
“谢谢夸奖。你找我到底干嘛?”
叶辞秋幽幽望着她,心头藏着心头万般滋味,他在犹豫,眼底的挣扎显而易见。
所有的话最终卡在喉咙里,一时无言。
到最后他还是决定瞒下去,她现在的样子就很好,他不忍心去质问她什么,也无法狠心让她面对眼前的局面。
这一切他会处理好。
他是个一旦认定了就绝对不会死心的人。在这一点上,他和她很像。
治病也好,摆平麻烦也罢,而他能为她做的,远不止于此。
眼下他改了主意,想找她聊些轻松点的。
“找你谈点事。”他错开话题。
叶辞秋知道现在的时机非常不对,可他就是想说了。
撇下深圳乱作一团的集团,放任对他下死手的真正的幕后黑手,外有虎视眈眈的小人,内有防他似洪水猛兽的周屿舟,他是疯了才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找她。
“什么事?”倒是说啊,赵听月有点不耐烦了。
“谈点恋爱。”
“?”
赵听月于清风和月色间,彻底凌乱了。
赵听月的回答很简单,她立刻就举起了手,想要打醒这个疯男人。
只是巴掌最终没能落下,被他单手拦住。
然后──
他俯身靠近她,在夜晚侵染多时而变凉的唇准确无误的停留在她嫣红的唇瓣上。
一吻未定情,二吻惹人烦。
赵听月眨巴眨巴眼,美目覆满惊讶和意外,随即便是扑面而来的愤怒。
这次叶辞秋学聪明了,单手搂紧她禁锢她的双臂,不让她有反抗的空间,另一只手压着她的后脑,无视她的挣扎,吻得深情而略显小心翼翼。
他的吻比他的人还野。
熟悉的烟草味滚着火热的气息,唇舌强势的侵略着她的每一寸领地。
很快,他不再满足于唇瓣间的清浅摩挲,可惜她负隅死守,始终不肯退步松开贝齿。
明明是最亲密的事,愣是被两个彼此较劲的人给拼成了战场。
一个攻一个守,通过暴风雨般的亲吻暗暗对峙着,略显狼狈。
赵听月被他吻得全身发麻,渐渐放下了抵抗。
他很满意她条件反射般的跟随,贪婪地攫取这她的气息,这个厮杀般的吻很快在他的引领下炽热缠绵起来。
就在他沉迷于她的香甜中时,她终于抓住时机在充满他凛冽气息的怀中抽出一只手,只是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他在半空中抓住。
只是这个动作到底还是让他露出了包围的漏洞。
她抬腿一个攻击,以极快的速度给了他一个肘击,用上了全力。顺势挣脱出他的围捕,脱身而出的瞬间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她刚站定,立刻用手狠狠擦着嘴唇,试图擦去刚才意外的温软触感。
她拧着眉,头一次在外显露出凶恶的表情:“叶辞秋,你是不是忘了这是哪?别以为你姓叶我就不敢动你,信不信我让你竖着来横着回!”
她自小便是千宠万惯娇养着长大的,年少时仗着家里的势力很是年少轻狂了一阵,待人待事即便算不上盛气凌人,但也是矜贵嚣张惯了的。
到后来突遭意外,她大受打击,性情也由于变故变化了不少。
这些年虽说也漂泊折腾过,但还算过得顺风顺水,只是骨子里的烈性和上位者的强势还是不变。
只差一个导火索,如今被他彻底引爆了。
叶辞秋被她猝不及防的攻击捣得胸口生疼,他头上的伤还未痊愈,刚才压制住她已经扯动了他的伤势,如今新伤旧伤交叠。
他按着胸口,忍过脑中那股撕裂般的剧痛,连脸都白了不少。
他在很多时刻都庆幸她的身手还算不错,出门在外总不会吃现亏。可如今被她用生猛的手段对上,他有种无奈认输的感觉。
只是自己贴上来哄着逗着惹恼了的人,自然无论如何对他,他也得心甘情愿地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