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金蝉脱壳
“东西都在这儿了吗?就快要出发了。”
在奥兰长滩港码头上,斯蒂因中将穿着便服,一边清点着从马车搬下来的行李一边嘟哝着。
在他身后,已近初秋的清晨,薄雾在码头上飘荡,初升的朝阳泛着橘红色光芒,将几片云染成了同一个颜色,但更多的光芒则穿过空隙挥洒直下,在海面被起伏不定的波浪撕得细碎。
此刻的码头已完全苏醒,人来人往,喧闹非常,既有肩挑手扛或骑乘着三轮车运着满满几箱货物的码头帮工嘴里唱着悠长而古老的小调,也有凌晨出海捕鱼刚刚归来,乐呵呵咧着嘴的渔民在将渔获一箱箱搬下,刚一上岸,性急的顾客们便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而在更后面系泊处,有一艘通体被漆成白色的巨大邮轮横陈于海面上,单是邮轮的上层建筑就九层之高,上面一排排齐整的水晶窗在朝阳下泛着橘红色,修长的船体在码头上倒映出一个偌大的暗影,几个偌大的绿色字体——新生活号——整齐地印刷在左舷船身上,略带弯曲的舰首处一根足有人小腿粗的锚链正在缓缓上升,发出铿锵的金戈交鸣声。
嬉闹的孩童们在那邮轮边或打闹着,或好奇注视着三两成群的旅客拖带着行李走上舷梯,走入这艘钢铁巨兽的体内。
“放心,昨晚我检查了三遍。”
斯蒂因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垫着脚望了望不知不觉就溜到邮轮边的西莉亚,轻叹了口气:“这孩子,在家里面哭哭唧唧地要赖在家里不肯走,结果等到这里的时候,一眨眼的功夫人影都快不见了,真是人小鬼大。”
“秋衣一箱,冬衣两箱,生活用品一箱,零食三箱,呼——”又清点了三遍的斯蒂因站起身来,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说八成是被这丫头给骗了,要不干脆不走了?”
“说这话不是迟了吗?”斯蒂因太太朝邮轮方向努了努嘴,只见西莉亚身影在舷梯口一闪而过,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行吧,”斯蒂因黑着脸,将旅途上的注意事项再三嘱咐两名随行侍从。
“……就这些,记住了吗?等到那边的时候一定要和齐默因大使联系上,他会帮忙照顾你们的。”
“没问题,将军!”
“还有,你们得一人在明处一人在暗处,不然这丫头片子三两下就能把你俩甩掉。”
“嗯嗯明白!”
斯蒂因还要再说什么,但他身后的邮轮已经发出一声悠长而雄浑有力的汽笛声,一次数千公里的旅程即将开始。
“罢了,走吧走吧,”斯蒂因挥了挥手,目睹着两人一前一后步入邮轮内部,目睹着这头巨物在拖轮的帮助下离开码头,三声短促的笛声后伴着翻腾的白色海浪缓缓驶离港口,在码头上孩童们艳羡的目光下消失在海天交际处。
斯蒂因长呼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旋即看向太太,两人正好对视一眼,接着同时苦笑一声:
“希望不要给诺多公爵惹来太大麻烦就好……”
两天后,在诺多滨海港,这艘“新生活号”被拖拽着缓缓进入四号码头,心急的旅客们早已在甲板上翘首以待,重返此地的旅客兴高采烈,初到这里的则心怀憧憬。
斯蒂因委派的一名侍从身穿一件单排扣马甲,头顶鸭舌帽,和当下这艘邮船上的大部分男士穿着无异,他此刻正坐在左舷露天甲板处一张躺椅上,拿着一份报纸看似专心致志。
当然他的心思并不在报纸上,也不在意旁边桌上那杯逐渐融化了的冰淇淋,站在他前方四米开处一位正凭栏远眺的女孩才是他的目标,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透过人群间隙观察到她的动作却不容易被对方注意到。
“先生,您的冰淇淋都快要融了。”一名正想找个小憩地方的男子从他对面抽了把椅子坐下,正好心地提醒他道。
“奥谢谢,不过没有关系的,”侍从站起身来,因为这男子刚好把他的视线给挡住了。
“是这个座位已经有人了吗?”男子惊讶地同样起身,想要为自己的鲁莽道歉。
“不是的,先生,我只是想去洗手间一趟。您请随意。”侍从连忙摆摆手,想要摆脱这男子以免跟丢西莉亚,因为现在准备下船的旅客全都到了甲板上来,人来人往的给相当麻烦。
“奥抱歉,”男子想要后退给侍从让出道来,没曾想手一动把那杯冰淇淋打翻在桌上,融化了的冰淇淋液有大半洒在侍从身上,小半洒在旁边两名旅客的鞋上。
顿时人们一阵骚乱,那男子手忙脚乱地上前给侍从擦拭,侍从哪顾得上这个,几句推辞后就要走开,男子却硬拉着他。
就在这来回拉扯了几下的功夫,等侍从再看向船栏时,那名女孩却一下子消失不见,环顾四周也未见一个这样穿着天蓝色吊带裤的女孩子,直接把侍从惊出一身冷汗。
偏偏这时另一名侍从正找人帮忙寄送行李,这侍从心中大急,什么都顾不上,推开人群便在甲板上四处搜找起来。
然而哪怕他和另一名侍从分头去找,几乎把船翻遍,依旧未见到要找的人,而这时旅客们已经陆续开始从邮船下来了。
这两名侍从心中大急,这一旦让西莉亚混进码头那一大堆人里面,再想找到那就难于登天。于是他们顾不得旁人抱怨,从人群中一个劲地往外钻,终于先于大半旅客下船到码头上,然后他俩死死盯着下船的旅客,心里祈祷着西莉亚还在船上就好。
“看,那人穿着天蓝色吊带裤!”
一侍从指人群中一人大喜道,随后两人不由分说又挤入人群中。
“西莉亚小姐!您可让我们一番好找。”
两名侍从一左一右摁住肩膀。
“谁是西莉亚?”
这人一转过头来,顿时让两人一惊,这哪是西莉亚,这是一个中年男子,偌大的一个黑眼圈、明显的泪痕以及还带有血迹的鼻孔让两人顿感不妙。
“你不是西莉亚为什么穿她的衣服?!说,她去哪了?”一名性急的侍从不由脱口而出,手下不由用上了十分力气,捏得这中年男子疼得直叫。
“打人了——打人了——”
人群顿时一阵骚乱。
而在此刻,人群外面,一位身上衣服宽大到有些浮夸的女孩回头看了看,嘴角翘起,然后哼着小调大摇大摆地往市中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