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时殇

第1章 序 时殇

“尤克特拉希尔，你的生命终是走到了尽头。”

漫天星辰簇拥下，祂立于虚空中，背后绚丽的六翼压的月亮都失去了光辉。

祂无情的注视着这片残酷的战争，血肉和骨骸新旧积压，火焰和杀戮肆意横行，无数巨大的身影在空中闪过，又湮灭于雷霆中。

乌云朝战场中央的参天巨树笼罩而来，雷光在黑云里跳跃，高亢的龙吟声此起彼伏。

八足天马缓缓从乌云中走出，无数乌鸦铺天盖地的席卷而出，让本就黯淡的战场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中。

在无尽的黑暗中，所能见到的只是一双双闪烁的黄金瞳和炸裂的火花。

黑暗即使降临，杀戮也不会停止。

古老的神明端坐在马背上，铠甲斑驳，风氅无风自动，缠满绷带的手中提着那把象征死亡的长矛，闷沉的雷声在从浓厚的云层中迸发而出，耀眼的白光瞬间照亮了整片战场，也照亮了古神威严的面具。

无法想象，面具之下会是何等崇高威严的相貌。

在地面上厮杀的怪物，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般齐齐注视着云端那位古神，停靠在古神的肩膀上两只渡鸦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熊熊烈火忽的从它们身上燃烧起来，形似两颗火球在空中打转，在如此火焰的燃烧下，渡鸦没有发出凄惨的鸣叫，而是像发了疯似的发出高亢的龙吟。这些龙吟简短而有力，在场的龙族无不像狼群般高亢的吟叫起来，整个战场都在呼唤古神的圣名——奥丁，奥丁！奥丁！！

两只渡鸦撑了一分钟，当然，它们的身体里流着稀薄的龙血，或许撑了两分钟，它们就在死神亲手点燃的神火中化为了灰烬。

本应如此，死神的降临本就该以生命作为祭品。

奥丁高举长矛，骇人的雷光从矛尖迸射而出，贯穿天际。下一刻，数道雷电光柱从乌云中投射而下，准确的落在每个阻挡在他面前的巨龙身上，巨龙甚至连惨叫都没来的急发出就化为了漆黑的焦炭。

刹那间，天地间都寂静了，被黑雾笼罩的远方，一双双黄金瞳亮起，诡异的关节扭曲声此起彼伏，像是恶鬼要从地狱中爬出。

那是奥丁的军团，真正的死侍，已然死去的龙族。

他们拥有最纯粹的龙血，却是任人摆布的傀儡;他们本该深埋地下，却仍然行走于人间;他们是不屈的英灵，也是扭曲的怪物。

这是一场压倒性的战争，奥丁率领着他不死的英灵，朝着最后的圣地——尤克特拉希尔逼近。

祂摇了摇头，尤克特拉希尔的外围已经彻底失守，黑龙一脉的巨龙几乎死绝。

“你，就是来让我看这些的？”祂开口了，对着远处的另一片虚空。

“你不觉得很壮观吗？”远处的虚空中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男子，他黑色的长发散披在肩头，眼中满是怒火。

奥丁策马奔腾，斯莱普尼斯踩着飞散的雷屑朝尤克特拉希尔冲去。

地上的巨龙也如潮水般往尤克特拉希尔涌去，黑压压的龙群里找不到一丝生机，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唯有衰败腐朽。

尤克特拉希尔即世界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着，本来繁茂的枝叶正在迅速凋零飘落。

“克罗诺思，这就是你在那根柱子上镌刻的最后结局吗？”祂瞬身到世界树的枝干前，伸出手接过一片飘落的叶子，手指还未用力叶片就已经化为飞灰。

“还差很多”克罗诺思站在祂的身后“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个世界的历史我了解过，应该没有我的戏份吧。”祂笑了笑“就算我有心帮你，你又该如何让一个局外人入局呢。”

“既然我提出来了，就会有办法。”克罗诺思拍了拍祂的肩膀“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祂沉默一会，摇摇头。

“林诺！”见到祂摇头，克罗诺思的笑容忽的僵硬，旋即变得狰狞起来，他愤怒的大喊祂的名字。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在短暂的冲动后，克罗诺思声音弱了下去，垂下了自己高傲的头“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也是她的。所以，求求你，帮我这一次。”

“克罗诺思，你要知道后果，我的干预会牵扯到规则的变动，若是控制不好，会导致这个世界迈入终焉。”

祂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有心无力的样子。

“不会的”克罗诺思点点头，眼中闪着星光“林诺，我可以在次起誓，若是事情发展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我愿意放弃全部神力以换取世界的重构。”

“你想好了？”祂轻声叹气“这是一局大棋，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你认为自己有能力以世间万物为子，天下疆域为盘吗！”

“我现在没有这个能力。”克罗诺思摇摇头“但我必须要有这个能力，我要创造出她想要的世界，更要创造出一个有她的世界。”

“感情会左右神明，哪怕是时间也不例外。”祂单手探入虚空，从里面拿出一柄短剑递给克罗诺思“你知道该怎么做，这是我能给予你的最大帮助。”

短剑黝黑的剑背倒映出克罗诺思的双瞳，深沉的悲痛从那双眼睛中飘出。

“能够杀死此世主宰的武器，报仇足矣，我们间就此两不相欠。”祂的身形逐渐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连同飘散在空中的落叶的灰烬一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克罗诺思自嘲似的笑了笑，自语着“报仇？呵呵，他已经付出了应该有的代价。”

克罗诺思捂着额头，笑的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癫狂。

“林诺，就算你拒绝，我照样能拉你入局。”克罗诺思将手中的短剑抛入树下的深渊里“踏足黑暗的人永远走不出黑暗，那怕是你，也只能被那片刻的光明蒙蔽。”

克罗诺思冷眼观望着朝尤克特拉希尔快速涌来的乌云，雷霆的轰鸣声和龙类的嘶吼声混在一起飘飘荡荡的传来。

“不过是追逐残阳的野兽，也妄图称自己是众神之父。”克罗诺思不屑的笑了笑，张开双臂，任由自己从空中坠落“奥丁，充斥着耻辱和怜悯的称号，你的姐姐用生命换来的伟大的神力，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世界树的底部，三条粗大的根探入三个巨大坑洞中，穿过一片绝对黑暗后，眼前逐渐开阔起来，高耸的青铜柱矗立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足有数百根，每一根都高低不均，高的插入云霄，低的也有数十米，这些青铜柱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克罗诺思悬停在一根青铜柱前，抽出刻刀，一笔一划的镌刻着，他全身贯注，没有人能打扰他，也无人会打扰他。

这里是时间的净土，永恒的乐园，过去于此消弭，现实停滞于此，未来创生于此，此世名为神域——阿嘉斯特。

“外来者的干预会影响世界的规则，而我正需要这种改变，林诺，从你踏入这个世界开始，你就已经入局了。”

鲜血顺着刻刀的刀刃渗入刻痕中，克罗诺思的目光有柔和逐渐变得疯狂，刻刀快速的划过洁净的青铜柱表面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这些痕迹看起来很乱，像是小孩子随笔画的涂鸦，但又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即视感，让人莫名感觉深沉压抑。

就在此刻，在宇宙不知道多少光年的深处，祂端坐在属于他的巨型王座之上，纯金色的王座漂浮在黑暗的宇宙空间之中，不知多远星系发出的光芒，在王座面前暗淡失色。

祂莫名感到有些慌乱，在正式接管时间之神的职位后，几乎没有事情能让他感到慌乱。

“克罗诺思！”祂意识到了什么，他竟然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情。

数万年前，神位交接的时刻，那人拿到了祂的一滴血，正是这滴血，成为了克罗诺思最后的依靠。

祂一只手托着发昏的额头，另一只手在身前的虚拟屏幕不停滑动，他要回到克罗诺思所在的世界，趁他还没有酿成大错前，将他拉回来。

终究，他还是晚了一步，猛烈的眩晕感将他完全包裹，金色的光辉从他的身上逸散出去，顺着星河朝着一个地方汇聚，祂强撑着自己愈发透明的身体朝星河尽头飞去。

祂的眼前越来越黑，他竟感到了窒息和潮湿的气息。他看到了，一个人，不，是两个人，在冰冷的海水中。

他是谁？祂看到，一个红头发的女孩正朝海洋目不见底的深渊中坠落，双眸空洞无神生机全失，心口处正不断朝外喷洒着鲜血，连她周围流动的海水都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一个男孩，正奋力的向下游着，他抓住女孩的手腕，紧紧抱住她，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的悲伤，他想要说什么，却被汹涌灌入的海水堵住，他没力气返回水面了，只能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孩，任凭自己朝深渊坠去。

死亡，原来真的可以那么安静。

男孩的脸贴近女孩，明明是在海中，可祂还是看到，两滴晶莹的泪珠落在了女孩冰冷的脸上。

真的很冷吧，男孩想用自己体温来给女孩点温暖吧，只可惜，男孩很快就会变得很女孩一样冰冷了。

令祂吃惊的是，一个孩子凭空出现在了男孩的身后，轻声在男孩耳边说：borderline bloodline，血统临限，解放。

男孩本来开始失去生气的眼神忽的变为了威严的黄金瞳，遮天蔽日的黑翼从背后展开，峥峥黑鳞破皮而出，烈火缠身，是神明也是恶魔。

这次，祂听到了男孩说的话，他用对全世界下令的口吻，对女孩说：不要死！

他低沉的声音传遍整个海底，威压与悲伤并存。正如多年前在三峡水库那样，男孩又一次把女孩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

祂伸出手，这不是他的本意，但他确确实实的是伸出了手，一个淡金色的法阵出现在了他的手心。

那是……不好！

一阵强光后，冰冷的海水再次恢复了平静，好似从来没有人来过，海面平静了很多，直升机的强光投过海面穿进海中。

报告，目标丢失，重复，目标丢失。

报告，损伤惨重，执行部几乎全军覆没。

……

伦敦，一家街头咖啡厅。

两杯热咖啡，一个人，独饮。

他穿着西服但留着长发，他与周围格格不入，却又自成一世界。

他看向远处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或许大人物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对着天空发呆。

不过他不一样，他看的是石英表，不过他的表很奇怪，和别人的都不太一样。

他的指针，是倒着转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