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回忆与离别（13）

第61章 回忆与离别（13）

迈巴赫在高速路上咆哮，英灵簇拥而上像是黑压压的城墙，灿烂的火焰在黑墙中爆炸，瘆人的黑血横飞，原本颜色华丽，装饰昂贵的迈巴赫瞬间就被染成了纯黑色，还好楚子航将天窗关上了，车内才免遭一劫。

耶梦加得随手摸出车内放的坚果，像只松鼠吧唧吧唧吃了起来。

这种程度的人海阻挡对楚子航来说不是难事，耶梦加得自然没有出手的打算。

“你饿不饿？”耶梦加得抓起一把果仁送到楚子航面前，车窗外不停的有英灵残破的肢体飞过，要不是楚子航一直在用君焰焚化，车头处估计已经堆满了英灵的尸体。

“不饿，谢谢。”楚子航认真驾驶着迈巴赫，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恍惚。命运总是如此的相似，上次是他的爸爸带着他逃离尼伯龙根，这次是他带着耶梦加得，朝着尼伯龙根的深处冲去。

楚子航知道耶梦加得的目的是什么，耶梦加得和他分享了她的所闻所见。

奥丁靠着昆古尼尔压制着耶梦加得，而昆古尼尔的力量来源是奥丁的权能。

窃取龙王的权能需要媒介，而奥丁留在楚子航身上的印记则是最好的钥匙，耶梦加得正是算到了这一点，才会选择和奥丁直接翻脸。

耶梦加得不怕楚子航不答应，因为她的手中还有着楚子航所在意的东西。

耶梦加得看向远方阴沉的天空，金色龙眸在思索着什么：她是个很出色的演员，早在最初之时她就已经在此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不论是她的兄弟姐妹还是她的父亲黑王，都没办法猜透这位帝女的心，说起来只有白王，依靠着精神属性的强势加成才完全将耶梦加得看穿。

只是演戏演久了，很容易忘记真正的自己。

她上一次现世不过十几年，却过的很开心，这是她无法理解的，在她的认知中人类这种低级的猴子，只配在食物链底端苟活，天生就该成为尊贵龙族的奴隶。

可当她真正进入人类的生活中的时候方才发现，原来生活也可以如此轻松，不用和兄弟姐妹们斗智斗勇，不用对父亲唯唯诺诺，开心的时候就大笑，伤心的时候就痛哭，累了就回那间小屋中蒙头就睡，这种生活竟会令她怀念。

“坏消息，车没油了。”楚子航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断了帝女的思绪。

迈巴赫的速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慢，英灵们欢呼着扑向逐渐停下的迈巴赫，布满鳞片的面部是那么狰狞。

“恶心……”

耶梦加得抽出纸巾擦净手上的果仁残渣，纤细的玉指缓缓伸出，猛烈的狂风在迈巴赫周围飞起，君焰与狂风相伴，龙卷于空中生成。

英灵还未来的及靠近迈巴赫就被高温蒸干，火风在高架路上排山倒海，君焰和风暴角扑向奥丁所在的大楼。

奥丁张开双手，漫天的乌鸦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出，阻挡在奥丁面前形成了一道肉墙，爆裂的火风与肉墙相撞，被烧干的乌鸦成堆的掉下地面，堆成一个个小山，乌鸦源源不断的涌出，修复着破坏的肉墙。

楚子航撞开车门，村雨出鞘，熊熊烈焰燃烧在漆黑的刀身上，刀光横扫，硬生生劈出一条路来。

耶梦加得优雅的下车，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手枪跟在楚子航身后，顺手给地面上那些还在蠕动的英灵的头颅补子弹。

奥丁已经离他们很近了，以他们现在的速度很快就能抵达奥丁所在大楼的正下方。

“准备好了吗？”耶梦加得扔掉手中已经打完子弹的手枪，与楚子航并肩而立，他们正站在奥丁的前下方，那位古神策马而立，好似没有发现他们，身后的英灵被一堵艳红的火墙所阻挡，试图跨越火墙的英灵都化为了灰烬。

“能告诉我，你现在是谁吗？”楚子航扭过头，认真的看着耶梦加得的黄金瞳，好似要从里面看出事情的真相。

之前他认为夏弥是假的，是从他回忆中拼出来的虚影，耶梦加得只是按照他的记忆出演这个角色而已，当大戏落幕的时候，角色只会留在观众的记忆中，而演员则会接到下一个剧本成为一个新的角色。

现在，耶梦加得的种种表现，多少都有些夏弥的影子，在耶梦加得给他递坚果时，他甚至愣了一下神，夏弥好似再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明明耶梦加得已经将那层伪装彻底撕去，可他还是能感觉到夏弥的存在。

究竟是耶梦加得出演了夏弥，还是夏弥出演了耶梦加得呢？

“想知道我是谁？”耶梦加得冷冷的笑着“干掉奥丁我就告诉你。”

迅猛的狂风从地面升起，两人被这股飓风托举起来，与奥丁对立。

那位古神缓缓抬起头来，空洞的双眼看不出任何表情，古朴的面具透着难以言喻的威严，天蓝色的风氅无风自舞，风氅下破旧的甲胄上纹着血色的晦涩符文，苍白的裹尸布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缠的严严实实，昆古尼尔挂在斯莱普尼斯的马鞍旁，那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斯莱普尼斯鼻孔中喷出雷屑，电弧从它八个蹄子朝外迸发。

“他不过是一道虚影，烙印控制权的实体状态，真正的哥哥可比他强多了。”耶梦加得拍拍楚子航的肩膀，语气轻松。

“你是在鼓励我还是在打击我？”楚子航摇摇头，村雨藏于腰旁蓄势待发。

“废话太多。”耶梦加得面色忽然变得苍白起来。在外界她可是正在被奥丁压制呢，还要分神来帮楚子航夺权能，强如帝女也都有些吃不消。

楚子航也感受到了，身体本能反应产生的危机感。

妖刀出鞘，火焰于空中绽放，他要全力一击，速战速决。

耶梦加得瞬间领会楚子航的想法，微张双臂，劲舞的狂风沿着火焰的轨迹缠绕辗转，幻化出尘世巨蟒的模样。

奥丁张开右臂，昆古尼尔到了他的手中，随时都会被射出。

空气一片沉寂，有时龙王级别的战斗瞬息就能分出胜负。

雨水滴滴答答的散落在沥青路面，火蟒吞吐着烈焰朝奥丁扑食而去。

昆古尼尔闪着寒光，穿透空气爆射而出。

刺眼的强光笼罩了整个高架桥，楚子航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待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陈旧的小屋。

秋风拂过窗外的梧桐树发出沙沙的声音，落日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懒洋洋的趴在碎花棉被上，屋外时而传来父母呼唤孩子的声音，锅碗瓢盆的声音，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饭香。

他躺在床上，好似一直在等待，从来没有离开过。

房门被推开，穿着黑色作战服的耶梦加得扑上小床，疲倦的伸着懒腰。

“成功了？”楚子航往旁边挪了挪，这张床并不大，但刚好能睡下他们两个人。

“嗯哼……”耶梦加得富有深意的笑声在空中回荡，原本黑色的紧身作战服在此刻变回了朱红色流光长裙，辉煌璀璨的金冠闪着耀眼的光辉。

“你说呢？”耶梦加得凑近楚子航的面颊，那妩媚的声音引的人心神不定。

要知道，现在有一个绝美的龙王和你躺在一张床上，还变着法的勾引你，要是换作其他男人估计早就失守了，可惜耶梦加得面对的是楚子航。

“可以把身体还给我了吗？。”楚子航显然不为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出家还俗呢。

“我什么时候说要还你身体了？”耶梦加得冷哼着。

“你不是说这是一单生意吗？我不拿回身体控制权，你也用不了奥丁的烙印。”

“把你的意识彻底湮灭就好喽。”耶梦加得纤细的手指一点点爬上楚子航的胸口，直至在他的心口处停下。

楚子航没有回答，他想不出什么辩驳的理由，在耶梦加得面前，楚子航觉得自己的智商都被压制在了三岁小孩的水平。

“是不是很绝望？”耶梦加得饶有兴趣的看着楚子航复杂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作为龙王我还是很讲诚信的，既然说是生意自然会给你一些好处。”

她将手探入楚子航的颈前，摸出那把银光闪闪的钥匙。

楚子航面色微红，对耶梦加得如此越矩的行为有点不太好意思。

“我没有限制过你的行动，钥匙就在你的脖子上，只是你不知道怎么用而已。”耶梦加得摇晃着手中的吊坠，像是在戏耍楚子航。

楚子航伸出就要将吊坠拿回来，可耶梦加得不愿意了，她将吊坠收进手心，熔岩般的黄金龙眸盯着楚子航“我怎么知道你拿回身体以后会不会把我卖了？要知道你们人类总是以自己的利益为第一准则。”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可以将身体一半的控制权留给你。”

“一半？”耶梦加得冷笑道“你是要左半身还是右半身，你觉得我们两个的意识同步程度能够达到那种层次吗？别一会怎么凉的都不知道。”

楚子航再次沉默……

“无法自证忠诚可是没有办法走出去的哦。”耶梦加得在楚子航眼前晃了晃攥着吊坠的拳头“不过，我可以施予你另外的报酬。”

“你不是想要知道我究竟是夏弥还是耶梦加得吗？我这就告诉你。”耶梦加得忽然翻身压住楚子航，少女飘忽的体香将楚子航笼罩，他一时间有点失神。

就在楚子航露出呆滞的表情后，她轻轻吻了上去。

嘴唇传来的微冷的触感令楚子航瞬间清醒，淡淡的薄荷香气从两唇交接处沁入他的口腔。

楚子航没有反抗，也不需要反抗，此刻他甚至想起某本书曾经说过初吻的味道像是柠檬味的果糖，青涩且甜蜜。

无数记忆碎片涌入他的脑海，他跟夏弥肩并肩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夏弥跳上马路牙子走了几步，很自然地把手伸给他让他扶着……夏夜里他们打着同一把伞走在雨中，夏弥穿着凉鞋踩在水里，晶莹的水珠在她的脚边跳跃……

心中的坚冰缓缓融化，一切的美好都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中。

夏弥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夏弥是他的女孩，独属于他，这就够了。

待这个吻结束的时候，窗外的景色已经变为了月夜，蝉鸣声回荡在梧桐树枝间，缺月闪躲在树杈的缝隙中，好似在偷窥这对俊郎淑女。

耶梦加得变回了夏弥的模样，近乎完美的身材套着仕兰中学廉价的校服裙，扎着一束高高的马尾辫，眨着圆圆的大眼睛与楚子航四目相对。

“夏弥的人设是属于你的，扮演权仍是我的，如果你敢背叛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女孩，也享受不到……”夏弥用手指擦过自己的嘴唇语气凌厉中透着一点嘲笑“如此美好的吻了。”

言罢，夏弥翻身下床，几步走到门前，钥匙插入锁孔中旋转，锁哒一声开了。

楚子航也来到了门前，忽然抱住了夏弥，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夏弥也没有任何躲闪，只是把头埋进楚子航的胸膛中

“早点回来……”夏弥轻轻推开楚子航。

门外一片白光，像是通向无尽圣土的密道，楚子航颔首嗯了一声，旋即走进那条属于他的道路。

“快点去吧，前锋同学，替我狠狠的揍哥哥一顿。”夏弥的声音忽的从后面传出，楚子航回头看向夏弥，她正朝楚子航招着手，像是说再见，又像是在说好久不见。

楚子航目光恍惚，金冠帝女的影子仿佛和眼前这个少女融为了一体，他转身朝着光的尽头走去，心中无限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