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情非得已2

仅仅在三个月前，那会儿每当顾燕放学回来，弟弟小龙都会一溜小跑飞扑到她的身上，亲昵的叫着“姐姐，姐姐！“

喜笑颜开的母亲闻声则会推开房门，温情的望着一双亲亲热热的儿女，招呼着她俩“两只小饿狼，快回屋吃饭去喽。”

父亲巡河回家的日子总是没谱。但只要他这个一家之主到了家，母亲总会多炒上两个下酒菜，将盛满老白干的小酒壶用热水烫温了，再倒在父亲的酒盅里。

每到这会儿便是一家人最开心的时光。

父亲会用一根筷子沾上酒盅里的老白干，伸到弟弟小龙的小嘴里，边看他呲牙咧嘴被辣的难受样，边哈哈大笑起来。

父亲和顾燕的交流不多，每次见面后基本都是那几句话：“把你的书用功读好了，我不在家的时候多帮帮你妈干些活，照看好弟弟！”

可此时当顾燕再推开自家院门，这些家中过往的温馨，欢快的场景，好似被今年提早吹来的萧瑟秋风，卷扫的无影无踪。

往昔被母亲收拾的干净利落的小院，凌乱荒芜，屋内没有半点声响，自家内外看不出，听不到丁点儿生气。

顾燕轻轻的把房门推开。

透过敞开的里间屋门，只见母亲背对着她，正在用手里的一块布，轻轻擦拭着家中唯一的“全家福”相片，嘴里喃喃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妈！”顾燕迈步走进里屋，朝母亲轻唤了一声。

母亲愣怔了片刻，放下手中的相框转过身来，望着突然现身的顾燕，嘴角抽动着一下子朝她扑了过来。

“你这个死丫头跑哪儿去了？”母亲紧紧的抱着顾燕，边啜泣，边拍打着她。

顾燕把母亲抱得更紧，泪珠滴落在母亲身上，摇着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母女连心。母亲可能触感到了顾燕身板消瘦了许多，双手抚摸着女儿的脸蛋，心疼的连连说：“咋瘦成这样？咋瘦成这样？”

顾燕抬起头清晰的看到，不过短短几个月，母亲的一头乌发已经变得花白了；过去那双好看，清秀的眉眼失去了光彩，暗淡，无神。

“我挺好的。妈！”顾燕看着明显苍老的母亲本想说声“对不起”，可哽咽着就是说不出口。

母亲把顾燕拉到床边坐下，拉着她的手笑中带泪的说：“昨晚又梦见你了，你就真得回来了。”

“我爸呢？”顾燕看了看里外屋，没见到父亲的身影。

“昨晚回来的，他白天现在在家待不住。”母亲指了指窗外，说“估摸又上山去看小龙了。”

“妈，我也想去看看弟弟。”顾燕噙着泪花说“小龙走了，我还一直没去看过他……”

母亲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你想你弟弟，只是如果你和你爸要是在茔地撞上了，又不知道他会做出啥事儿来。改日吧！”

顾燕不想让母亲为难，便点了点头。

母亲摸着顾燕还穿着夏季的薄衫，问顾燕：“天都凉了，你还穿着这身衣裳，冷不冷啊？”

顾燕把她在省城小板面馆的工作，说成了大酒楼；告诉母亲：她的工作环境不冷不热，给她安排的宿舍离单位也没几步远，还发了工装，冻不着。

“唉，你本该把高中读完考大学的。”母亲叹了口气“二婶那天来取衣裳，我还特意在包袱里把你的课本给带上了，以为你去你姨家住两天能回学校读书呢。谁知道你竟跑到省城打工去了。”

“书我还可以边打工，边读。”顾燕安慰母亲道“省城有好多夜校，高中的课程，大学的课程都可以读。我不会扔下学业的。”

母女俩正说着话，只见父亲摇摇晃晃从门外走了进来，顾燕赶紧起身垂首朝向父亲，叫了一声“爸！”

父亲激灵了一下，瞪着喷火的双眼盯着顾燕，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杵了杵地面，喊道：“你，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她爸，明儿就过节了。”母亲赶紧上前搀扶住父亲，指着柜子上顾燕给他买的酒说“这不，姑娘还给你买了两瓶酒呢。”

“过节？！这个家还有团圆节吗？我儿子还能回来吗？！”父亲指着顾燕喝道“这个家有今天，还不都是因为你！”

“她爸，燕儿她也难受。你就别……”母亲摇晃着父亲的胳膊，希望能止住，平息他的怒火。

“好！小龙的死我不提。”父亲低沉着声音问顾燕“我问你，你和邢家那个儿子，瞒着我和你妈勾勾搭搭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怎么样？！”

“我和邢宇不是勾勾搭搭，我俩是真的有感情……”顾燕顺口说道。

顾燕回的句话彻底激怒了父亲，他抓起顾燕买的两瓶酒狠狠地拽到地上，顿时玻璃瓶碎片四溅，满屋子弥漫着刺鼻的酒味。

母亲赶紧将顾燕搂在怀里。

“没有你和邢家儿子偷摸私会，我儿子能被淹死吗？”父亲一声高过一声质问顾燕“你和他有感情？！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他邢家给儿子订婚，特意跑到我的家门口吹吹打打，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回来干嘛？弟弟被你害死了，邢家儿子一脚把你踢得远远的，你怎么还有脸回到村里，还有脸回这个家？！”

父亲这番话说完后，顾燕松开了母亲的手。

她默不作声的去堂屋拿起笤帚，先把地面的碎玻璃清扫干净；用手抹去满脸的泪珠，对父母说：“我要是去死，能把弟弟换回来，我心甘情愿！”

“爸说得对，我这个女儿不配再有这个家了。爸，妈，你们都好好的，就算是白生养我一场吧！”

母亲伸手要拦顾燕，声声叫着“燕儿，燕儿……”

顾燕没有再回头，边抹着眼泪，边一头撞开房门，头也不回，离开了她心心念念从没割舍过的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