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云歧,始末
正好梁进也只有自己一个人,两人便一同在街上闲逛起来。
梁进来凡间是为游历,然后回家一趟,云歧则是为了看风景。
一正一恶的两人一拍即合,索性结伴而行。
梁进相信自己的内心,他知道云歧必然不是传闻里那种杀人如麻的人。
人间三年,他们历遍名山大川,看过风土人情,最后来到一个叫苍州的地方。
但梁进不知道苍州于云歧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同往常一样,晨起出去打了一壶酒,又帮云歧带了一笼半荤半素的包子回来。
他喜欢到处闲晃荡,而云歧更多的时候比较喜欢一个人独处,去茶楼喝喝茶,再听听书。
过往同行的几年,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但今日,梁进回来的时候,竟然没有在客栈看见云歧。找了几家附近的茶楼,也都没有他的身影。
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普通凡人,梁进也没有去找,而是用法术将包子保存起来,自己喝酒去了。
还俗之后的云歧荤素不忌,却从来不碰酒色,让他想找个酒友都找不到。
这是他俩唯一聊不到一块儿的地方。
一壶酒喝完,还没有看见人回来,梁进正琢磨着要不要发个简讯问问看,房间里就多了一道属于云歧的气息波动。
“出事了?”仰躺着的梁进瞬间坐起身来。
云歧很少会动用术法,这三年来,除了传讯梁进就没见他使过修仙界的本事。
这都直接使破空术了,说没有反常谁信?
但云歧还真就只是反响平平地摇了摇头:“无事,放心。”
然后自顾自取了梁进准备的包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不管有什么事,云歧不说,梁进也没过问,只暗中多注意了些。
苍州之行平静而顺利,梁进几乎要忘了最初云歧的异样。
直到他们准备离开苍州的前一天。
这日,云歧又一次早早出了门。
梁进原本准备去打酒,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回了客栈,正好看见云歧又一次赶早出门。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梁进没有现身,而是悄悄跟在了他身后。
云歧原本的修为是很厉害的,不然也没有屠佛陀宗的能力。但梁进天赋极佳,进展迅速,云歧这几年来又不知道什么原因修为毫无寸进,两人的差异就一缩再缩,现在已经几乎持平了。
云歧在前,梁进在后,两人在街上徒步行走,没有使用术法。
到最后,梁进看见云歧停在了一处破败的宅邸门口。
门框上的牌匾已经破旧不堪,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不清,完全辨认不出来了。
观其格局,应是某大户人家的家宅,不知道什么原因废弃了。
云歧来这里做什么?
不等梁进想出个所以然来,云歧在门口短暂停留后,已经抬步走了进去。
梁进不假思索地跟上去。
正走到门口,前方却突然弹出一道结界,阻拦了他的去路。
怎么回事?被发现了?
“门外何人?”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一道苍老的声音便在他耳边响起。
还有其他人在里面!
他听这声音并无恶意,一边暗自警惕一边答道:“小子梁进,来此处寻人的。”
也顾不上云歧会不会怪罪他跟踪的事了。
“寻谁?”那声音又问。
梁进顿时卡了壳。
想也知道,里面的人必然是从修仙界来的。现在那些人几乎是闻云歧色变,他若是实话实说,恐招惹祸端。
里面静默了片刻,少顷,那人叹息一声,说:“罢了,你进来吧。”
说完,梁进再探,面前的结界已经不复存在。
他一脚踏入,便被里面声势浩大的场面吓得一愣。
只见整座大宅的空地上,被一圈又一圈的白衣僧人围得严严实实,每个人都朝着正中心的方向盘膝而坐,闭目诵经。
而中心处,正坐着黑发墨衫的云歧,在一众白色僧袍里格格不入。
云歧的身边,挨得最近的是三个蓄着胡须的老年僧人,光看气势就知道地位和实力都不低。
这阵仗,都不用猜梁进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终于还是被求真寺的人找上门了。
“梁少侠请便。”其中一位长者开口,正是先前的那道声音。
梁进颔首,不动声色地找了个地方,没有贸然上前。
这群人放他进来,也没有要管他的意思。
“拂光,你可有话要说?”
“三长老,这世上已经没有求真寺拂光了,只有云歧。”被围住的云歧从容自若,眼前的困境没有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他从来都是这样温和而沉静,好像所有人都没有见过他失态的模样。
三长老看着眼前变了也好像没变的少年,终是忍不住闭了闭眼。
“不管如何,求真寺从来没有放弃过你,有什么难处,不妨告诉我们。”
“云歧,回头是岸。”这一声云歧,既是妥协,也是斩断。
“回头?”云歧轻笑一声,“我从未错过,何需回头?”
“当年我云家上下一朝灭门,从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走到现在这一步。”
外界只知道佛子拂光从小就是孤儿,被求真寺收养教授佛法,却不知他的肩上扛着整整一个家族的灭门之仇。
“三长老,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阻止你们超度云家亡魂吗?”
当年云家被灭那日,云歧正好带着两个家丁出去逛庙会,所以侥幸逃过一劫。
等他开开心心逛完庙会回来,整个云家都笼罩在血雾之中。
遍地都是婢女小厮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浓雾。
身后的两个家丁高声尖叫,他怕极了,迈着小短腿朝大厅狂奔。熟悉的亲密的叔伯、兄弟姐妹,他们的尸体为他铺出一条血路。然后,幼年的云歧终于在大厅见到了依偎在一起一动不动的父母。
一直到现在,云歧都还能清晰地想起他们死不瞑目的样子。
他活着的每一日,从来没忘记过复仇。
“与佛陀宗有关?”三长老问。
在场的人终于都变了脸色,有不解,有困惑,有思索,有震惊。
云歧两眼发红,掷地有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