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别听屁话
“嗯?怎么不说话?”
陆凛深等待的耐心即将耗尽,敏锐的眸光,也逡巡得如似看破叶然勉强的伪装。
“哑巴了?”
他又道了声,附送着轻轻的哼笑,又嘲弄又极具压迫。
叶然混乱的内心天人交战,咽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张了张嘴,竟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能完美地转移陆凛深的注意力,还能打消他的怀疑。
想要真正的瞒住他,太难了……
偏偏就在这时,陆凛深耐心彻底见底,直接一把捞起了叶然的胳膊,猝不及防的举动和力气,让本就心虚的叶然防不胜防,脚下一趔趄,牵扯得腹部一痛。
“啊……”她疼得叫出声。
声音不大,但却足足的引起了陆凛深的好奇。
他垂眸打量着她:“哪儿疼?”
随之,他的大手也落向了她的头,轻喃:“是有点发烧,身上关节疼?还是……”
陆凛深故意没说下去,疑虑的眸色渐深,另只手也不由自主地抚向了叶然的腹部,继而补充完:“这里疼?”
叶然大脑震动,浑身霎时僵住。
轰鸣的大脑只挤出几个字——陆凛深知道了!
就算不能确定,他也猜出了七八分。
不行。
情急之下,叶然绞尽脑汁努力伪装得镇定自若,一下推开了陆凛深的手,气息不稳地开口:“我……我发烧了,浑身关节疼不是正常的吗?”
“不用去医院,我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
叶然说着就转身往楼下走,想着等会儿陆凛深让陈伯或者家庭医生送来药,她当面含在嘴里,等过后吐掉药物就行了。
但却没想到,陆凛深看着她的背影,忽地来了一句:“怕是不行吧。”
叶然脚步微顿,闹不懂他怎么会突然对她患病这么重视。
哦想起来了,是因为陆灵霜。
她被关在露台大晚上,着凉发烧,若转天病情加重,难免老爷子会对陆灵霜兴师问罪,陆凛深想护着妹妹,大事化小。
知晓大概,叶然还是克制不住的心里一阵泛酸。
她自嘲地仰头倒吸了一口气,对这个男人,她还傻乎乎地抱有什么期待,这颗心,怎么不就死了呢。
懊恼归懊恼,事情也得解决。
叶然无力的抬手拢着长发,转过身,无精打采病殃殃地看着陆凛深,出口的声音还很淡,很轻,却直戳人心底。
她说:“医院,那种地方,你还没待够吗?”
陆凛深呼吸轻微一滞。
这冷冷淡淡的一句话,一刀见血。
方才陆凛深确实有所怀疑,毕竟叶然最近身体一直不大好,还总是借口不肯去医院。
这也就导致了,他口头上置气,但实际上……若是可以,他宁愿此生都不再踏进任意一家医院。
那场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车祸,让他重伤濒死,反复的抢救,一次又一次的大手术,以及术后的种种复健恢复……
对于陆凛深来说,是一场难以想象的浩劫。
可以想象的,国内外所有资深医生专家都对他的伤情,做出了近乎‘死亡’的预判,开放性断裂的骨头,切除的胃部,伤及的脏器,还有难以恢复的神经。
这就像死神饶过一命,抽身离开前设下的一道道屏障难关。
陆凛深要用何种毅力和魄力,才能顶住压力,克服困难,突破身体极限,一步步地恢复如初,直至现在变得和从前无异。
说来好听,也简单,但实际的过程,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会懂。
叶然看着陆凛深缄默无言,就知道自己这个借口找对了,这也是唯一能打消陆凛深怀疑的杀手锏。
她隐忍着身体的不适,垂眸看着色泽暗淡的地板,柔软好听的声音显得有些悠远:“我陪你在医院待了那么久,出院后,也时常总往医院跑……”
“那两年,不仅仅是你经历了,我也参与其中,医院那种地方,要不是我学了医,又梦想当个外科大夫……但即便如此,除非工作,我也不愿意再去医院了。”
那就像梦魇,闻着医院固有的消毒水味道,还有人来人往行色匆匆,有的焦虑,有的庆幸,有的难受,有的痛苦……那一幕幕,都让人触景生情。
叶然找的是借口,但说出来的,却也是满含心绪的实情实感。
不等陆凛深作何反应,叶然身体撑不住,也不想再耽误,转身就下了楼。
两人的房间在一楼,仅次于老爷子主卧的次卧,很大,很奢华,但一切都是古风古韵的中式装修风格。
叶然进来也没开灯,借着透过窗幔缝隙的月光,径直走到大床旁,顾不上洗漱什么,直接拢着身上的外套,直接躺下了。
持续发热的身体,温度不低。
无法盲目用药,她只能强撑着。
好在一般身体处于这种情况时,大脑昏昏沉沉,不多时就陷入了睡眠。
也就浑然不知,陆凛深走进房间,慢慢地踱步坐到了床边,静默地望着她,虚弱的脸色,让本就莹白的肌肤变得更加苍白。
浓长的睫毛覆盖下来,让眼底的阴影更深,怕冷似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
一只垂落在床边的手,清瘦见骨,纤长洁净。
陆凛深看了一会儿,伸手为她调整了一下盖着的被子,等再要起身,却被那只遗落在外的手,勾住了衣袖。
他怔了一下,再掀眸看了眼叶然。
她还在睡着,呼吸有些沉,却也没有别的异常。
应该是睡梦中的无意识举动。
陆凛深皱皱眉,握着她勾着的那只手,感知着她手心的凉度,他眸色沉了些。
他车祸重伤的那两年,不是他想忽略她,也不是他心冷,完全不在意她的陪伴和照顾,而是……
“凛深,你是读完了博士的,受过那么多年教育,你觉得医生是神吗?”
很难想象,当年面对着躺在病床上烦躁又焦虑,虚弱还伤势极重,又被医生断言难以康复如初的陆凛深,叶然温声细语地在旁,竟能问出这种话。
“医生不是神,能不能恢复如初,不用听他们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