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熊怪
欲往扶摇寨,弓弦惊林雀。宝剑黯如水,微红湿馀血。
“抄家伙!”
一声令下,九名护卫纷纷翻身下马,五名刀盾手顶在前头,竖起盾牌严阵以待。
那相熟护院与薛钊道:“薛公子,待会还请护住小姐。”
薛钊点头应承,那护院紧走两步,冲着密林深处喊道:“在下李大洪,不知哪位朋友在此发财,有什么道还请划下来!”
喊话声在峭壁间回响,回应的却只是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李大洪脸色难看:“朋友看来是想来硬的了?也不怕崩坏了牙口!”
薛钊下了走骡,行到油壁车旁,抬手开了车门,看着内中一主一仆道:“下车,贼人来者不善。”
菘蓝尚且在强撑,柴如意却极为平静。两女下了马车,被薛钊安置在车厢后,随即低声问道:“柴小姐可有什么仇敌?”
柴如意摇了摇头,殷谦岳虽无耻,却做不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下作勾当来。刨除殷谦岳,那便只剩下了二房那对父子!
柴如意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说道:“贼人来的蹊跷,为的是取奴家性命。”
薛钊略略沉思,轻轻唤了声:“香奴。”
身后木箱窗扉推开,香奴费力的钻出来跳在地上,不待薛钊交代,便蹒跚着钻进密林。
菘蓝极为慌乱,忍不住道:“薛公子,这等时候你还怕伤了香奴吗?”
“菘蓝,住口!”
薛钊抱剑靠在车厢上,只是充耳不闻。
人修有五重境界,鬼修同样如此,妖修自然也有五重境界之分。启智、采灵、淬丹、合体、大乘,如今香奴便在采灵之境,只待修至淬丹之境便会修成人身。
如此香奴,又岂是些许蟊贼可以应对的?
风高林影乱,山近雨声长。
牛毛细雨下,隐隐有熊吼之声。十几匹马儿躁动不安,或嘶鸣着人立而起,或骇得连连后退。若非拴了缰绳,这马儿早就跑了。
跟着,林中树木急促晃动,好似有巨物通行。先是一声惨叫,继而有人喊道:“有熊!啊——”
“哪里来的熊怪,快放箭!”
“啊——我的腿!”
围在两架油壁车左近的柴家人等面面相觑,不知林中生出什么变故。
柴如意若有所思,瞥了眼薛钊,又狐疑不止。菘蓝骇得浑身发抖,双手合十嘟嘟囔囔,将漫天神佛念叨了个遍。
前方有护卫忍不住道:“李头,这……要不要派人去瞧一眼?”
“守好阵势,莫要乱动,说不得是贼人的诡计。”李大洪这般说着,自己却是不信。
伏兵有强弓在手,又在暗处,哪里用得着这等拙劣计策?他心中暗忖,莫非这伙子贼人走了背字,惊扰了林中觅食的熊怪?
思忖间,破空声忽至,一人影惨叫着从林中倒旋飞来,又撞在小径另一侧林木上,待落将下来,便只剩下哼哼的力气。
“李头!”
李大洪咬着牙,头上不自查地沁出冷汗。深吸一口气,冲那护卫点点头:“过去瞧瞧!”
那使齐眉棍的护院提了棍子越众而出,小心凑近俯身查看,继而嚷道:“断了手脚,肋骨也断了,看伤口真是熊怪拍的!”
众人皆骇然!
巴蜀山林本就有黑熊,大的能长到九尺,皮糙肉厚,极难对付。听林中惨叫,既然称其为熊怪,那身长便不止九尺了。
成了精的熊怪,又哪里是他们这些寻常武夫能应对的?刻下只盼着熊怪吃了林中伏兵,继而不再伤人。
又是一声惨叫后,林中静谧下来,只余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偏偏一干护卫草木皆兵,都以为那沙沙声是熊怪穿林而来。
薛钊从油壁车上起身,提剑在手,冲着柴如意略略颔首:“柴小姐上车吧,无事了。”
说罢便缓步走向自己的骡子,行到半途,香奴自林中慵懒行来。薛钊便蹲下身,任凭香奴蹒跚着钻进木箱里。
菘蓝忍不住叫道:“你……薛公子,贼人还不知如何,又来了熊怪,你怎能就此撒手不管!”
“菘蓝!”柴如意喝止菘蓝,看那从窗扉露出脑袋探着舌头的香奴,神情已极为忌惮。
腊月里父亲病重,柴如意便去峨眉山海云寺求了陈芥菜卤,偶然结识了女尼昙云。二人相谈甚欢,柴如意便无意中说起了后园海棠树下的幽魂。
转过年来,昙云造访,为的便是度化那幽魂。
一连十七日,待昙云告辞,柴如意亲自送出城外。临别之际昙云虽不曾点破薛钊身份,却也说了那幽魂并非是她所度化。
柴如意自幼冰雪聪明,那些时日除了昙云,唯一入后园的生面孔便是薛钊。既非昙云所为,那自然就应在了薛钊身上。是以贼人袭来,柴如意暗自侥幸,想着有薛钊这等高人在旁,总能护得了性命。
她不曾想到的是,薛钊自始至终都不曾出手,只是放出了那好似玩物一般的九节狼,顷刻间便让贼人肢残臂断!
美目灼灼看向翻身上马的薛钊,心中怦怦,恨不得扯住衣袂问询一番,却被菘蓝打断。
“小姐呀~”
柴如意扭头,便见菘蓝急切的红了眼圈,好似快哭出来。她板着脸呵斥道:“没出息!薛……先生既然说了无事,那便是无事。上车。”
菘蓝讷讷,不知自家小姐为何这般信重薛钊,只得扶着柴如意先行上了油壁车。
一侧窗帘撩开,柴如意唤道:“李护院。”
李大洪快步凑到油壁车旁:“小姐!”
“薛先生说无事了,车队继续启程,分出人手入林中查看。”
“这……”
柴如意不言不语,只是盯着李大洪。后者咬了咬牙,抱拳领命:“是,我这就吩咐下去。”
李大洪心思谨慎,缓缓撤去阵势,点出三人结成三才阵入林中查探,随即护卫者两辆油壁车缓缓而行。
车马穿过密林,离了山道,四周开阔起来,一干人等纷纷松了口气。又半个时辰,那三人追将上来,只是脸色莫名怪异。
“如何?”李大洪问道。
当中一人抱拳道:“李头……说来也奇,总计十九人,十三把强弓,尽数断了筋骨。小的还瞧见了两棵断木,看上头的掌印,那熊怪起码身形一丈开外!”
李大洪沉吟不解,半晌方才继续问道:“可曾问过这班贼子来路?”
另一人道:“连问了几人,都说是刀门寨的剪径强人,领头的是三当家青面兽彭春。”
几人计较一番,又去禀报了柴如意,却始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打马疾行,赶紧寻个村寨落脚。
栗色走骡上,薛钊低声赞道:“做得好。”
香奴将半个脑袋耷拉在箱子窗扉外,低声咕哝道:“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