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爷的道心!休想!
月半入夜,盛大宴会落幕。
嘈杂后更显静谧,人群悉数散尽,院落像是退了潮的海滩似的,余下满地狼藉。
无需潼飞吩咐,高管事便带着雇来的人手,熟练地着手清洁善后,一回生二回熟,这已经是第十八回了。
潼姥爷心善,起手一个超位净尘术,像是阳光普照似的,皎洁月夜上又多了一轮清月,瞬间净化过半污渍。
至于剩下的,再出手高管事就该睡不着了,他也不能剥夺手下的人太多工作不是?
身形一闪,第一时间赶至西厢房。
潼飞在门前犹豫了一会,骨节分明的修长五指微屈,轻轻敲了敲门。
他以前,似乎从来没敲过门,两人的空间彼此随意进出,也不曾有过隔阂,如今不知怎么的,竟有些迟疑。
笃笃笃。
砰!
一阵气浪由屋内向屋外翻涌,木门粗暴的自行打开。
其内,白禾面无表情盘膝坐在蒲团上,缓缓收回素手。
“小白,这一手灵力操控越发熟练了。”潼飞嬉皮笑脸走了进去。
进门、关门。
“宴席,结束?”
“告一段落了,消息、渠道、人脉,该铺的路都在最短时间内铺好的,剩下的就看实力争取了。”
潼飞眉头舒缓,唏嘘长叹。
哪怕是他,装模作样太久也觉得由衷的心累,他终究不是真正的社交恐怖份子。
“对了,今天那个妖女,她见到你了?”潼飞话锋一转。
“颜玥么,见到了,说了几句。”
“说了什么?”潼飞挺直了腰板,神情凝重。
“她问我……闷不闷,我说不闷,她又问累不累,我说不累。”白禾脸色平静,声音不带一丝波动,“随后,她又问我想不想出去,我说外面危险,不想。”
“呃……”
潼飞语塞,倒也没产生过怀疑的念头,因为小白是不会糊弄他的。
所以,颜玥这坏女人,纯粹是好奇心作祟?
只要不是因为气运的纠葛,那就无需担心。
潼飞只想防范某个未知的意外,能让州级气运之子都要泯然众人矣的意外。
即使在小白筑基当天,天空降下一枚陨石,潼飞也不会觉得难以理解。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患得患失,不复最初的自信,心中对于小白的筑基愈发没有底气了。
就如今日,那纷至沓来却又无法预测的麻烦,气运之下,他防不胜防。
想要违背天意,太难太难。
“那……你好好修炼?”
“喏。”
潼飞点点头,转身推开门离去。
可走着走着,又觉得不大对劲,似乎心中隐隐有块大石堵着。
不,正确的来说,是不得劲,浑身不自在?
鬼使神差的,他调了个头。
一如昔日,他本欲西行寻找吴清婵时,所调的那个头。
再次推门、关门。
只不过这一次,少了个敲门环节,一如既往的,深夜非法强行闯入妙龄女子闺房。
礼貌于此处,反而成为了他们之间的隔阂。
他们本该是最亲密的关系啊!
潼飞使劲挠了挠头,脸上讪讪,颇有些难为情道:
“如果你不想修炼,那就不修炼,我并不是在强迫你修炼,我和沈清秋有些不一样,虽然都在利用你,但……不一样的。”
“我啊,是希望你能自由些的,但这一切……最好在你筑基之后。”
白禾抿了抿嘴,眼中闪过一丝莹光,缓缓转过身,背对着潼飞,声音依旧平稳:“你筑基时,要保护我到筑基,但如果你金丹了,你就会想保护我到金丹,如果你元婴、化神了呢?我清楚,你就是这样过度保护的人。”
“我信,未来的我会遭遇某种不测,我信,你在竭力预防不测。你以前,很变态的,现在因为我……却忽然像个正常人。”
“我并不是在埋汰,相反我,十分倾意这样的平尽……只是,我也想时常和你看看别样的风景,你说我是大帝之姿,但大帝总要独当一面,对吗?”
屋内,久久回荡白禾的平静自述。
潼飞沉默了,大帝不可能诞生于闭关中,只会在乱世厮杀中成长,在极尽璀璨的碰撞中升华,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但那太危险了,远不是被诅咒的气运之子能独自面对的。
比起成为大帝,原来他更希望小白能活下去吗?
仙资,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吗?
潼飞渐渐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和初衷,发生了些许改变。
沉默,寂静。
许久,潼飞悻悻然道:“小白,你已非荒下村妇,文墨水平愈发了得了啊。还有,我那个不叫变态,那叫放荡不羁爱自由。”
“癫。”
隐约间,潼飞似乎听到破涕为笑的哽咽音。
鼻涕泡嘛……小白应该不会有这么粗鲁。
虽然是个少村妇,但个人修养比他好太多了,所以应该是他的错觉?
最终,潼飞再度挠挠头,好似要把头发抓下,想了又想,终于肯定道:
“给我四个月时间,到时候应该会出现转机,如果没有,我会创造转机,安心,一切有我。”
从穿越至今,他一直抱着游戏人生的浪荡态度,即使勤恳修炼也苦中作乐,时不时翻一翻《鸳鸯大同赋》插图看上一看。
一个人独自闯荡,没有金手指也没有大富大贵,完完全全放浪形骸域外。
是从什么时候,他变得沉稳了?
或许是和小白相处久了,把她当家人看待了吧?
明明在一开始,他只想把小白当工具人的。
责任有时候像一把锁,能够拴住他这样的欲望家。
但他的欲望,需要锁链拴着吗?
不,不能够。
想到这,潼飞忽地冷呵一声,嘴角用力一歪,学着某王勾起夸张的弧度,冷冷道:
“女人只会影响爷的道心,小白!你休想动摇道爷的长生决心!”
嗖~
他有些狼狈的飞出了西厢房,径直回到主房,房门紧闭,又兀自布下了层层大阵隔绝内外。
“唔……转机么?”
她终究,还是太过年幼,总是控制不住心中压抑的情感。
圆夜下的西厢房,皎洁的月光化作一道光圈,映在那张梨花泪雨的小脸上,落在那无声颤动的双肩上。
秋风瑟瑟,人也瑟瑟。
一众杂役少年见证了一切。
眼看着潼飞小心翼翼的进去了,眼看着潼飞一脸茫然的出来了。
紧接着,又看到他一脸难为情的进去了,最后又火急火燎的狼狈离开了。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圆夜依旧,人也依旧,就连那喧嚣不已的晚风……也依旧!
“好快!”
少年们心中一惊,齐齐冒出了这个念头。
但人是会成长的。
而他们的成长,便是念头止于心,这两个震惊万分的字,终于没再脱口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