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知己难求
宋七请求雷嫣帮忙照顾魏唯深，挺胸抬头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回头的架势，撩开营帐帘子，一步一顿往外走。
前来请的修者都看傻了。
至于吗？
直到三人在陆霜羽营帐门口汇合。
又是熟悉的护卫队长，已经见怪不怪，为他们把营帐帘子撩开。
三道脚步声走入，陆霜羽背对着门口，坐在金黄大气的龙椅上，脊背僵了一瞬，随后垂落目光，摇了摇手中装了一半鲜红果酒的琉璃杯。
嘿呦我次。
龙椅。
陆麒麟洋洋得意地朝宋七挑眉。
宋七翻了个白眼，居然把龙椅搞到蛮荒大陆来了。
宋七轻咳两声，有礼貌地拱手：“弟子宋七，见过陆国主。”
上位的人没有戴国主金冠，也没穿代表地位的红底金纹袍子，黄金手杖更不知放在哪。
陆霜羽久久没回答，她知道自己请来宋七，陆祁一定会来。
她……只是想见一见阿祁。
四下无人，这个统一了朱焰大陆的女人，放弃了一切伪装，只着了最平常的服饰，才散发出她的温婉动人。
“起身吧。”就连音色都柔和了起来。
陆霜羽优雅站起，转过身……宋七已经起来了，并且跟自己两个弟弟眉飞色舞，不知道传音什么。
宋七：“我误会了，陆霜羽叫我过来，肯定是想见陆祁的。”
陆麒麟：“大胆，竟敢直呼我表姐姓名！”
宋七：“行，谁叫你姓陆，今日就斩断你我姐弟缘分，你去找你表姐吧。”
陆麒麟：“我错了我错了，我叫宋麒麟，陆麒麟只是我的假称。”
陆祁：“假称？无耻。”
真无耻，为了得到宋七宠爱，不惜改变姓氏，毫无下限，“那我叫宋祁。”
宋七：“……太油了，要了我的老命了。”
陆霜羽看着高台下方三个人的小表情，有片刻恍惚。
麒麟与阿祁将宋七围在中间，长相有五分像的兄弟俩，满眼都是她，笑意盎然。
陆霜羽抬手，挡住视线中最中间的宋七，幻想中间站着的是自己，那似乎……才是她想要的。
无视一切责任和理想，姐弟三人嬉笑打闹，才是最正常不过。
然而在她抬手的一瞬间，陆祁突然变脸，一把将宋七扯在身后，瞧向陆霜羽满目冰冷：“你干什么？”
就是这只手，当初要了小杜性命，如今又想宋七下手吗？
陆霜羽被陆祁吼得一怔。
即便已经做好了对阿祁道歉的准备，可一开口还是习惯性无比威严：“你以为我要对她下手？”
话说出来，陆霜羽藏在身后的手指甲狠狠摁痛了掌心，自己怎么会是这个语气？
陆祁眯起眼睛：“难道不是？”
陆霜羽：“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你的亲姐姐，怎么会对你喜欢的人动手。”
“呵。”陆祁直接笑了，笑声里充满讽刺，“陆霜羽，你有何脸面站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陆霜羽又是一怔，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是啊，二十年前，是她亲手了结了小杜的生命，才会让阿祁和她决裂，自己是没有资格说这话的。
小杜太过渺小，她心中都是大事，才把小杜死在自己手里的事情给忘了。
“小杜的事……当初……”
“闭嘴！”陆祁及时打断，吞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不去看宋七的反应。
本来从陆祁和陆霜羽开始交谈以后，宋七和陆麒麟的脑袋，就随着说话的人转来转去。
但突然听见小杜两个字，陆祁还是这个反应，宋七的心突然没来由的慌张：“小杜？怎么了？”
“你不知道？”陆麒麟惊讶地戳了戳宋七后背，“小杜死了啊，表姐杀的。”
哄的一声……
宋七觉得自己脑瓜子炸了。
儿时记忆忽然极速闪过，小杜那个活泼样，像一柄大锤不断砸宋七脑壁。
她双眼一黑，摇晃了几下，被陆祁和陆麒麟双双扶住。
陆祁：“你多什么嘴？”
陆麒麟也察觉出自己说错话了，慌乱摆手：“我没想到我姐不知道啊？再说我姐认识小杜吗？我听说小杜的时候，也就知道他是你贴身侍从，哪知道他死了我姐反应这么大呀？”
“你姐？”高台之上，陆霜羽阴森森的声音传了下来。
陆麒麟：“唔……”
一时间，整个营帐里的气氛陷入了冰点。
宋七心里一团乱麻。
一方面心痛小杜的遭遇，那些以后还做朋友，未来还会见面之类的话犹言在耳。
一方面，宋七终于理解到，陆祁最难以忍受的点，玄寒质子，这样听起来就无尽黑暗的字眼，就连最后一盏陪他行走的光都熄灭了。
而熄灭他光的人，是他年幼时唯一的倚靠。
全明白了。
怪不得那张画着小狗的画，会被陆祁抚摸再抚摸。
宋七坐在地上缓了一会。
陆麒麟顾不得陆霜羽什么表情，手忙脚乱端茶倒水伺候宋七。
陆祁担忧的握住宋七的手，隐隐自责：“我没保护好他。”
宋七抬眼，直直与陆霜羽对视。
陆霜羽一怔。
那双漂亮的眼睛，那么冷静，完全不是奴隶出身该有的素质。
陆霜羽认为，当初杀小杜，虽伤了亲弟弟的心，可她是为了朱焰众生，所以她没错，她只是对陆祁有愧。
陆祁明显是听不进去话的，要想和弟弟和缓关系，她希望宋七能帮助她。
陆霜羽：“当初云门辉以阿祁天赋暴走会危害大陆为由，勒令我将阿祁送去玄寒，我曾拒绝过。”
背对着她的陆祁微顿，瞳中晦涩。
陆霜羽：“但，云门辉说为了全大陆着想，如果我执意不交出阿祁，便攻打朱焰，直至抢夺出阿祁，朱焰气候热辣，修者不如玄寒残酷环境下产生的多，朱焰更多的是普通人，而他们倚靠的正是玄寒气候中生长的农作物，如果玄寒铁骑踏足，一应的吃食都扛不住冰冷风霜，届时朱焰会死伤无数。”
宋七：“我曾到过朱焰国。”
三人沉默下来，等着她的下文。
宋七垂眼，握着陆麒麟递来的杯子：“我八岁那年，与小早一起跟随我师父，乘坐法船顺江而上，便见过朱焰国的人土风情，是我在白武大陆以及任何地方都没见过的幸福与和平。”
陆霜羽张了张嘴，眸光闪动。
宋七：“当时我就在想，朱焰国的国主，一定与全大陆所有的统治者都不同，能抵抗住所有掌权者的胁迫，建立新的秩序，该会是怎样一个强大的女子，有机会，我一定要拜访她。”
陆霜羽下意识道：“然后呢。”
“然后，我理解了朱焰为何腹背受敌，不得不把陆祁送去玄寒做质子，陆国主，我崇拜你尊敬你，但……陆祁与小杜，他们是无辜的，我不能替他们任何一个原谅你，我只想说，或许大陆规则真的该变一变了。”
这是宋七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而陆霜羽，在这之前对宋七始终抱有她是一个蝼蚁的看法。
可现在，陆霜羽忽然觉得胸口发酸。
多少年了，皇亲国戚无法理解她，部下也因失去了利益而背地里埋怨她。
现在一个不起眼的人，理解她的想法和苦衷。
宋七懂她。
宋七双眼发涩：“陆国主的做法我没有资格评判对错，也不必对着我解释，你亲自对陆祁说吧。”
她爬起来，推开陆祁和陆麒麟的手，一步一踉跄的往外走。
又失去了一个朋友。
大陆规则真该死啊。
只能让人在夹缝中生存。
宋七不知，营帐内陆祁缓了缓神，也往外走，陆麒麟左右为难。
沉默许久的陆霜羽忽然松了口：“你们想去青禾宗，我没有意见，但到底关乎着两片大陆和四大宗门的利益，来人，请三大族长，织鬼宗、朱烈宗、野鹤宗和青禾宗的宗主过来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