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紫禁城之内
几人到了紫禁城时正值中午时分,神武门前三牌楼西处,一辆四乘马车缓缓停留,马车的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户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所遮挡······
“几位,宫内一般不可入这么些人,今日算是破例了,入宫后不要走神儿,要按编排好的去做——”老公公拉长语调,许是回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此时说起话来也有了些许傲气。
王语如冲着他略微乖巧的点了点头,这还是王语如第一次见识到传说中的紫禁城。
她虽厌恶这个国家的体系和父亲的革命思想不谋而合,可她却也在心底里还是认同这个国家的威严所在的,与许多革命者不同,她没有不屑,相反,她甚至有些紧张。
那老公公刚说完,就将大家带领进了神武门,左拐绕行。
今日的紫禁城已然有了不少春节的氛围,王语如看着沿途的丫鬟抱着各种上至金银白金、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下至柴米油盐酱醋茶、整猪活羊冻带鱼等山珍海味的物件。
王语如有些疑惑,她看向一旁的载仪,载仪似乎也了解了她的疑惑,便出声解释道。
“节日临近,这是内务府专门赏赐给我等1的加赏与年货。”载仪的声音缓缓响起。
王语如却有些微愣,她想,如今的大清外表看似贫困为了赔偿列强的赔款拼命的压榨百姓,简直是可持续的竭泽而渔。
可是,对于王公贵胄们来说,这一切都甩给了百姓,他们依旧穷奢极欲,那么多山珍海味的年货用来供养他们,却是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
想到了这里,王语如不仅有些气愤,连带着迁怒的看了一眼载仪。
载仪自是看出了王语如眼中这莫名其妙的怒火,但他想了想却不知自己究竟又在哪里惹了她。
于是载仪只能随便找了个话题扯过去“等见到了太后,无论她下令要你做什么,你都扯上我跟着你,知道吗?”
王语如此时也回神,有些疑惑的看着载仪问道“为什么?”
“每年这个时节太后只会宣八旗的上层子弟前来,今年却叫了我和你们这么一群非八旗的来,我猜不出她要做什么······”载仪冷淡的解释着。
王语如点了点头,而一旁偷听的载玄却在心里偷偷念叨着,大哥真是的,关心姨娘就说关心呗,还把他们扯上了,什么八旗不八旗的,也没听他和他们说太后下令时定要出言把他绑在身上。
载玄‘大不敬’的瘪了瘪嘴翻了翻眼睛,一旁的玉兰瞧着小表情颇多的载玄,没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做什么呢?”玉兰的话语中带着些好笑,自此她差点被捅死后都是载玄和程蝶馨在尽心尽力的照顾她,那日的酒宴载玄和她说过的话,更是让玉兰对他好感颇增加。
所以也不知从何时起,玉兰不仅不怕这位传说中的‘混世小魔王’反而和他很熟络,和他有些亲近。
载玄看着少女洁白的小手就这样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胳膊,明明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动作,却让载玄顿时脸红了一片。
玉兰见他不说话本就疑惑,这下见着他红了脸更是觉得奇怪,自此上次去宴会时她就发现载玄很爱脸红,她想,莫不是载玄有什么病症不成?
而此时的载玄也意识到自己又又又脸红了,他想,自己真是太没出息了,曾经和那群好友逛酒楼吃花酒,虽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一直也洁身自好。
但花楼姑娘并不算老实,东摸摸西摸摸的,载玄也并没有觉得有多羞臊,他想,他一个大男人还害怕被摸不成?可也不知玉兰究竟有什么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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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晌午正热,正前方那高大巍峨的保和殿上的瓦片正在熠熠生辉,在这空旷广大的紫禁城内也是好不气派的一处。
王语如说不出这处的名讳,但早就被这一片殿宇上金色的粼光晃花了双目。
所有的殿宇上皆是万丈光芒,晶彩耀目而晃得发晕。
王语如不由得对皇宫产生了些许的恐惧与胆怯,这似乎到处都是金子锻打造而成的,难怪外面人都称呼它为金銮呢。
王语如虽童年时也算家世显赫见过不少气派的府邸却也还是在今日被这浩浩皇权下的建筑感到臣服,但她又想,若是可以,这处若不是皇家的,而是千万像她一样的百姓都能前来感叹这辉煌无比的建筑该多好?
可她一想,怎么才能有那样‘离经叛道’的一天呢?
在进入太和殿时,老公公再三嘱咐我们将衣物中的武器都提前交出来,鸟铳刀剑都不允许进入。
可王语如却阚泽载仪的腰间却别着一把明晃晃的墨绿色鱼皮刀鞘腰刀,老公公却也没有强迫载仪取下来之意。
而载仪也全然没有觉得不妥。
王语如此时也明了,皇权至上,却不如说,权威至上,拥有绝对的权力一切陈规旧俗便也都由你主导。
恍惚间王语如悟出了这么个道理来,不由得也感慨了一句,在心里默默记下了,也没有多说什么。
没过一会几人便被带入了殿宇之内。
王语如还没来得及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却被高位上的几声咳嗽拉回了神。
她看向传出声音的那处,只见一位穿着一身琵琶襟大镶大滚银枝绿叶衣裙,帆船头上簪戴满了珠樱宝石的女人,雍容贵气之姿色尤为显着。
她身边还坐着几位和她差不多的女性,都是一身奢靡又夸张的发型与衣物。
见着身旁的老公公连忙行礼,嘴里喊着‘太后、太妃’的话语,王语如也彻底反应过来。
原来坐在高位上的那几人就是当今隆裕太后和几位老太妃。
王语如不自觉地手心出了一把汗,她也有样学样的行了个礼。
三位女性好友中,只有她算是接触过这些满人的礼仪,所以她行得礼也最得体优雅。
王语如虽不觉得依这些为荣,她甚至还算讨厌这种封建压迫人的繁琐礼节,可坐在高位上的几个女人却是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变。
“都起来吧,本宫唤你们进来也不过是这宫中太过于烦闷了,找些年轻的人来,也能将我们这几个半老的带的欢乐些,所以都不比太过于拘谨。”
说完,隆裕太后还不忘喝口茶水并示意几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太后的病情可好了?”载仪坐在一把梨花木椅子上,头也没抬的说道。
“前些日也不过是偶感风寒不打紧的,人啊,一老了就爱生病和想念孩子们,你瞧,今日这不病才刚好就把你们叫入宫了······”隆裕太后挤着微笑说道。
王语如认真的听着隆裕太后和载仪的话语,她听得出,载仪本来就是在试探,若是隆裕太后承认自己生了病情便能借着不叨扰她而出宫。
可隆裕太后却剑走偏锋,口口声声说着自己需要有人陪伴。
可这话却可笑的很,先不说载仪一家和隆裕太后的血脉本就很稀薄,二人并没什么长慈子孝的戏码好演,只不过贵族的八旗子弟在除夕前些日子都要在宫中祭祀这一说辞能够将载仪强行留下,恐怕隆裕太后怕载仪不应允,便说出这话来。
而她话中的意思似乎也在说,这几日直到腊月二十六恐怕几人都要在宫中度过了。
王语如也有些疑惑了,搞不清隆裕太后究竟是打得什么主意,若是为难载仪就算了,为何还要把李易安和她也叫入宫中呢?
王语如正在皱着眉头思索远处隆裕太后的声音传来“这位可人儿就是那个姓王的讼师吧。”
王语如顿时抬头,意识到隆裕太后点了自己。
她连忙点了点头。
隆裕太后温柔的笑了笑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往这边来。
王语如有些害怕,她也不知这位位高权重的太后是怎么知晓了她的名讳,她只觉得心间颤抖,不争气的有些迈不动脚。
“太后,我家姨娘一向胆小,您这般不认生的见面就要让她靠近你,恐怕不妥,不若就算了。”载仪突然出声站在了王语如的面前。
王语如原本提在嗓子眼的心顿时在载仪站在她面前的那一瞬间轻轻的归回了原位。
载仪的话是明目张胆的直怼,一时之间让隆裕太后下不来台,而坐在一旁的几位老太妃早就对载仪这么这么一号大爷颇有微词,此时更是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起来。
隆裕太后愣了片刻接着又笑了笑“罢了,既然她不愿意向本宫走来,那本宫向她走去总成?”
众人听了这话都有些呆愣,这么一位至尊无比的太后屈尊来走向她?这简直前所未闻。
王语如也是疑惑且惊讶,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被隆裕太后一把拉住了手“好孩子,你不用怕,我又不会吃了你,我看过你写的讼词,只是佩服能在这样的乱世下,同作为女性,你是个出色过人的罢了。”
王语如听着这话,心里有了些许安定但又不知该不该信这话。
如今的王语如也不似从前那般,见识了襄亲王府那勾心斗角权力斗争的戏码,更是不敢相信这更加无法揣测人心的宫墙之内的话语。
王语如知道自己已经好几句没有答话了,这不礼貌,更何况眼前的人是当朝太后。
于是王语如浅浅的笑着,挤出一个酒窝说着“太后谬赞,我怎能和您相提并论······”
隆裕太后听了这话笑了笑“不用担心,唤你进宫中正如本宫前言所说,不过是无聊甚至,想要寻个体己的人说说话,你虽一房妾室却也算是王府贵妾也不是那旁门左道的比得了的,我们都是一家人。”
堂堂一国太后和一个不知名的小妾说是一家人,这话让王语如听了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
王语如还没来得及多想,只听门口处传来一阵欢快的女子笑声。
那女子的笑声清脆与银铃一般,王语如不由得转过头去。
“我的好祖宗,您终于算是想起我来了。”
未闻其人先闻其声,几人都不由得猜想究竟是谁能在这宫规森严的紫禁城里这般越矩。
只见,一女子一身锦绣碧云西番连珠群雀纹鲜红色凤尾裙陪着一件明黄色比甲,梳了一展富丽堂皇的牡丹头。
这让王语如无端的想到了那句话‘做人如做衣,自然是要花团锦簇轰轰烈烈才好。’
这女子便是应了那句话,整个人如同一团烈焰的牡丹花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你可算来了,等了你好几时了。”隆裕太后笑着说道。
“皇额娘,怎么来了这么多的人啊,您却不和我说。”那女子略显羞臊,眼神却冲着载玄这边不断望。
皇额娘?王语如听着这个称呼,又看了看隆裕太后,又觉得不对劲,太后虽保养得当依旧如三十而立般,可她却是戊辰年生人,而眼前的这位少女不过二八年华的模样,二人不可能是亲母女关系,想必是某位嫔妃的和硕公主。
“荣欣,你还记得载仪载玄俩兄弟吗?”隆裕太后出口说道。
王语如听着这个名字,更加确信这位是宫中‘荣’字辈的公主,但其他嫔妃的公主却和隆裕太后关系这般亲近倒是让她有些惊讶。
“记得啊,俩位族兄虽不常见却也在孩童时玩耍的时光怎么也忘却不了,自然也忘却不了······李大人。”荣欣说道后面语气变得有些微弱,实在和她刚刚那副热情模样大相径庭。
听到被别人提及的李易安此时也转过身刚要行礼,却被荣欣一把抓住了。
“李大人,近些年可好?”荣欣一脸关心。
王语如、程蝶馨、玉兰几人没进入宫过而更是和这样王公贵族的社交圈不在一起,自是不知道,这个荣欣和硕公主竟然和李易安有过交情?
程蝶馨饶有性质的看着面前的这俩人,一副想了解八卦却又念及自己身份不敢多说的惆怅悄咪咪的听着二人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