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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那个被记忆审判的男人13

民国三十年年末,国民政府下令增加各商户税收,无论大小商户均增加百分之十的税。

政令一出,唉声叹气此起彼伏,不少企业向西迁去。

紧接着政府以北方的铁路、矿产、森林等为抵押,先后向东洋提起借款。

宋沛年站在长街之上,恍然地看着新张贴出来的告示。

来往之人行色匆匆,每一个人都被时代的洪流紧紧裹挟,没有喘息的机会,只能不断向前。

还没有等民众知悉国民政府以出卖国家资源借贷,各国政府就宣布将驻军上海以及各港口,此政令一出,各界纷纷表达不满,痛骂国民政府为卖国贼。

各组织联合学校,纷纷上街游行以表达自己的不满,让伪政府下台,还政治清明。

河本一行人就站在三楼阳台上看着来往之人举着旗帜,高喊着口号。

宋沛年也挪了挪步子,低头朝着下方看去。

翻涌的白浪,醒目的黑字,高举的拳头,愤怒的面庞,撕裂的口号。

“打倒伪军政府!”

“国无防不立,民无兵不安!”

“我国固有领土,神圣不容侵犯!”

“华夏儿女们团结起来,为扞卫主权时刻准备消灭来犯之敌!”

“......”

章治文就站在高台之上,一手拿文稿,一手高举,“嗟我将士!尔肃尔听,国民痛苦,火热水深。土匪军阀,为虎作伥,帝国主义,以枭以张。吊民阀罪,残厥凶酋,复我平等,还我自由。”

“嗟我将士!为民前锋,有进无退,为国效忠。实行主义,牺牲个人。丹心碧血,革命精神。”

“嗟我将士! 一德一心,毋忘耻辱,毋惮艰辛,毋惜尔死,毋偷尔生。壮烈之死,荣于偷生。”1

“......”

河本看着面色有些凝重的宋沛年,笑着开口说道,“宋翻译,我有些不懂那些人的喊话,你给我解释解释。”

宋沛年将手背在身后,攥紧了拳,正想要开口解释,楼梯口又上来了几人,是武装部的李司令长,他的身后还跟着秘书何云。

河本示意宋沛年退后,李司令长与河本站在阳台边,笑看着楼下的一群游行人士。

何云与宋沛年站在一排,离河本他们有四五步的距离,她勾着唇朝宋沛年打了一声招呼,不过说出口的却是R语。

宋沛年装作迷茫地朝她望过去,而何云却轻蔑地笑了笑,带着挑衅,“宋先生你很聪明,不过你国家的领导人却很愚蠢,聪明的宋先生应该知道怎样选择。”

宋沛年还是装作听不懂,微微皱了皱眉,“何小姐,您在说什么。”

“我在说宋先生应该有自知之明,投明弃暗。还有,你以后可以叫我河本韵奈小姐。”何云捋了捋额前的刘海,微笑地看着宋沛年。

宋沛年还是面色不变,漫不经心道,“那看来我与河本小姐您还是同事咯。”

又不经意地踮了踮脚朝着楼下望去,R国越发嚣张了,现在连卧底和眼线都敢明目张胆地曝光了。

还是说,他们是有别的计划?

宋沛年一边看着时不时飘过的白帆,一边想着河本他们还有什么计划和底牌。

还是说是想要引蛇出洞?

前面的河本突然出声打断宋沛年的沉思,宋沛年立马堆着笑上前。

河本指着楼下一排排国民兵,“李部长带来的,就是为了镇压这些游行的,宋翻译下去帮帮他们?”

宋沛年朝楼下望去,年轻的学生推搡着士兵,让他们放行,一边推还一边问他们是不是华夏人。

“好的,河本先生。”宋沛年笑着应答,语气里还带有一点儿雀跃。

宋沛年才走入楼下的转脚,就听到了河本和周边之人的议论之声,“我看他不像是奸细......”

“这谁说的准?”

宋沛年一到一楼的大门就指点了十几个士兵,让他们跟在他的身后。

士兵为宋沛年清出一条道路来,将挡在他面前的学生给推到,宋沛年拍了拍手,“这是干什么呢,好好的日子不过,在这儿搞游行?”

“呸,宋走狗,卖国贼,装什么大尾巴狼呢,你不得好死。”前排一学生朝着宋沛年吐口水。

宋沛年很是嫌恶地躲过,将身边士兵的长刀扯出来,“在这儿装英雄好汉是吧!那就成全你们,来人将这些闹事的全部抓起来关进大牢!”

“妈的,宋走狗你不得好死!你个黑心烂肺的狗!”学生听到宋沛年的话,更激动地向前涌来。

宋沛年掏出腰间的手枪,朝着天空开了两枪,冒出白色的烟雾。

“我是走狗,你们又是什么,你们在这儿游行除了挡道还有什么用?你信不信我先拿你们开刀!”宋沛年也大声怒吼。

“来啊,来杀了我,杀了我也比当亡国奴好,我死了又如何,我死了还有千千万万个我!”游行的人更用力地推搡着士兵。

士兵没有得到命令,不敢开枪或是拿刀,有些招架不住,被人群推到在地。

宋沛年也随着人流后退,看到挡路的士兵还会暗暗踢上一脚。

只是没有想到为首的士兵队长率先拔出了长刀,一刀就捅在了一学生的身上,速度之快,宋沛年都来不及阻挡。

周边因那学生被捅,也瞬间安静下来,但也只是一瞬,更激烈的怒吼从人群中传出,“简直就是土匪!不敢将刀对准鬼子,反而来杀人民群众,今天必须掀了这伪政府!”

这时章治文也向前挤了过来,怒斥拔刀之人,那队长看着越发群情激奋,有些慌张地朝上面看去,转头又看到宋沛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宋翻译,你可是镇压游行的负责人,我们可是听你的命令办事。”士兵队长黑着脸,沉声向宋沛年开口。

“那又如何,我可没有让你拔刀。”宋沛年将手中的刀微微向前收了收。

“如何?宋翻译这话说的,难道你真的就是何云小姐口中的卧底?”士兵队长面带威胁看着宋沛年。

宋沛年听到这话像是听到了个笑话似的,“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那宋翻译也学我这样镇压一下。”士兵队长凑近宋沛年,将他手中的刀往前伸了伸。

宋沛年不经意仰了仰头,感受到了来自楼上的灼热视线,原来今天在这儿等着他,怪不得何云如此异常。

宋沛年将刀举起,大声吼着,“往后退,要不然我的刀不认人了!”

“你要怎么个不认人法?你有本事就将我们全都杀了!”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宋沛年握刀的手微微抖了抖,伸手就要朝着人群缝隙中刺去,本以为什么都不会刺到,却没有想到那把刀被人紧紧握住。

抬眼就是章治文握住了利刃,长刀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鲜血不断往外涌。

宋沛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感觉再也没有力气将刀拿稳。

而章治文像是看出了他的无力,紧紧攥住了刀,嘴巴微微张了几下。

宋沛年看清了,那是组织的密语。

他说,投名状。

他说,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完成。

章治文的手也越发抖,死死盯着宋沛年,口里还含糊不清地叫嚣,“卖国贼,走狗......”

宋沛年闭了闭眼,遮挡住眼里的情绪,将刀抽出,又再次砍在他的身上,“都给我退后,要不然我不介意,再杀几个!”

人群像是被宋沛年恶狠如狼的模样震慑住了,纷纷呆愣在原地。

宋沛年一刀砍在章治文的动脉之上,鲜血喷涌而出,洒在了天际。

“来啊,我看谁还不给老子滚!”宋沛年举着刀再次朝着人群砍去,毫无手法,吓得四周的人向着周围逃去。

宋沛年浑身都是血,如同恶煞一般,抬眼就看到河本朝他鼓着掌,低头就是章治文还没有来得及闭上的双眼。

鲜血顺着小沟,滴落在黄浦江,马上就被滚滚江水冲散开来。

“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也走了。”

“他当时是不是觉得政府还有希望,所以才会冒险说何云是奸细,没有想到却给他留了一个后患。”

“还是有几个巧合,才会被这么怀疑。”

“国无望,英雄的努力也是白费。”

“那现在呢,伪政府卖国,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1 张煌言《北伐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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