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边菩萨

第160章 边菩萨

郭威御驾亲征，平定了兖州的叛乱，然后起驾前往曲阜，去谒拜孔子。

到了曲阜，郭威上殿以后，就要对着孔子的灵位下拜，他身边那些人就劝阻他说：“孔子是个陪臣，不应该受天子下拜！”

郭威可不这么认为，他说：“孔子是百世帝王之师，难道还受不起我这一拜么？”说完以后，很虔诚地下拜，又让人把祭祀用的器物都拿出来，留在孔子的祠堂之中。然后又到孔林去拜孔子墓，还派人去找来孔子的第43世孙孔仁玉，让他担任曲阜县令，让颜回的后裔颜涉做他的主簿。仍然让兖州负责修缮孔祠，孔子墓的附近永远禁止砍柴放牧，然后郭威起驾回京了。

其实郭威拜孔子是有深意的，他想要文治天下，想要结束现在这种长期混战的局面，让天下士子归心。至于那些穷兵黩武的帝王，他们是不会想起来拜孔子的。所以说在这一点上郭威比他同时代的很多人高明，他老说自己没文化，但是人家一直在努力学习。

过了几天，郭威的德妃董氏在宫中去世了。这位董德妃是镇州人，本来嫁给了她的同乡刘进超。刘进超在后晋做官，在内廷任职。辽兵侵入汴梁的时候，刘进超殉难死了，他的遗孀董氏就寡居在洛阳。汉高祖刘知远从太原来到汴梁以后，郭威和部队一起经过洛阳，就听别人说这位董氏德艺兼长，于是就纳她为妾，娶了她。后来郭威去镇守邺都的时候，这个董氏作为随军家属跟着一起去了，所以郭威的家属在京城全部被杀，只有这位董氏侥幸得以幸免，这也算是命大了。郭威做了皇帝以后，他中宫皇后的位子一直空着，董氏被册封为德妃，管理后宫事务。现在竟然病故了，享年不过才39岁。郭威心中很难过，好几天不想去上班，处理朝政都没心思。

天平节度使高行周这时候也在自己的任所病故了，后周朝廷又为此辍朝数日。还好现在内外无事，朝政比较清闲。惟独冀州边境，有辽兵时不常地过来抢劫，又来打草谷了，都监杜延熙带兵把他们给赶走了，所以损失有限，不必担心。随后，朗州的那位武平军留后刘言派了手下的牙将张崇嗣来到汴梁，上奏周朝皇帝，说是自己要收复湖南，希望能像当年的马家那样，得到朝廷的册封。郭威让使者住进驿馆，然后召集群臣，议论如何处置湖南的事。

湖南那边，自从南唐将领边镐占领了长沙以后，长沙老百姓市不易肆，生意都照样做，一切生活照旧，这次总算没有人放火抢劫了，大家都感恩戴德，把边镐叫做边菩萨，对他都很是悦服。后来边镐开始崇信佛法，估计是受湖南当地人的影响，过去马家不是也信佛吗。

边镐到处修建寺庙，所收的赋税，除了一部分上贡给南唐朝廷之外，其他的全都花费在了佛事方面，而且是毫无节制，对于地方上的一切事务，他也都置之不理，这就是渎职了，于是长沙人就开始对他失望了。南汉的内侍省丞潘崇彻和将军谢贯乘机带兵进攻郴州。边镐出兵去抗击，结果吃了个大败仗，退回了长沙。郴州被南汉军给攻陷了。这样一来，边镐在军中的威信就彻底丧失了，大家就不太信任他了。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边镐，南唐朝廷里派系斗争很厉害，给边镐派来打下手的都是人家朝廷直接任命的，边镐做事还得听这些人的，很多事他自己不一定做得了主。

指挥使孙朗和曹进是前不久刚投奔南唐的，他们原来都是后汉的军官，过来没多长时间，就跟着边镐来打南楚了，南楚灭亡以后，他们就成了当地驻军了，南唐把好东西，甚至亭台楼阁都拆了，运到金陵去了，所以湖南人怨气很大。他俩的部下所得的俸禄比人家湖南的降兵还少，所以军士们对此也都很有怨言。南唐朝廷又派郎中杨继勳等人来湖南征税，行营粮料使王绍颜按照杨继勳的意思克减军粮，这一下，更进一步激起了众怒：我们本来钱拿的就少，现在还不让吃饱饭，还让不让人活了。孙朗和曹进就率领着部下去找王绍颜算账，王绍颜藏在谷仓底下，跟人家躲猫猫，大家找不到他，于是又跑到府署，向边镐要求，请他斩了王绍颜以谢将士。边镐含含糊糊地嘴里答应着，等孙朗等人回营以后，他也并没有把王绍颜怎么样。所以孙朗和曹进就打算去杀了边镐，他们夜里率领着手下放火焚烧府门，打算冲进去杀人，这时候刚好开始下雨了，他们刚把火点着就被雨水给浇灭了。

边镐本来已经有了戒心，现在听说门外边有人放火，就带兵出去查看，跟孙朗他们打起来了，他还让人击鼓吹号，让对方以为马上要天亮了。孙朗他们果然上了当，害怕天亮以后军队一集合，那时候自己就难以脱身了，于是一声吆喝，带着手下，纷纷斩关出城，连夜逃到朗州去了。

朗州就是现在的湖南常德，离长沙大概有350里路，他们在路上走了两三天，才来到朗州城外，就去求见刘言。刘言让他们进来，问明了情况，非常高兴。刘言的副使王逵在旁边问孙朗，说：“我想要再取湖南，但是又担心唐兵来支援，多了一道阻碍，你有什么办法吗？”

孙朗回答说：“我在唐朝做臣子好多年了，知道那边的底细，现在唐朝是朝无贤臣，军无良将，忠臣佞臣都一样，赏罚也不明，他们还能保住淮，已经是侥幸了，哪里还有精力兼顾湖南？我孙朗愿意做您的前锋，取湖南就像捡个草籽一样容易！”王逵听了以后非常高兴，厚待孙朗和曹进二人，随后整顿部队和战舰，准备大举进兵。

其实人家孙朗还真不是吹牛，现在的南唐确实是日趋衰落了，战斗力方面比以前差远了，不过要是比写诗画画，那南唐绝对是天下第一，感觉有点像后来的宋朝，重文轻武，其实我们国家现在也是这样，大家都太文气，太娘了，都文质彬彬的，打架都看不到了，打架也是战斗，平时不会打架的民族能打得了仗？）

南唐皇帝李璟这时候又任命冯延巳和孙晟同平章事。这两位宰相意见不合，孙晟曾经跟左右说：“金杯玉碗，难道能用来盛狗屎吗？”他说的这个金杯玉碗，指的当然就是宰相这个职位，说的狗屎，不用问，就是在说冯延巳。冯延巳听说以后，更加痛恨孙晟。李璟曾经派将军李建期去益阳驻守，然后打算进一步拿下朗州，他还让全州知事张峦兼桂州招讨使，让他找个机会拿下桂州。这两支部队走了以后，过了很长时间也没个信。因为这两个人在那基本上就没动，啥都没干，就是吃吃喝喝。

李璟就把冯延巳和孙晟找来，跟他们说：“楚人归顺我，是想卸下他们的责任，我不能抚平疮痍，反而要劳民费财，恐怕会让楚人失望的。我现在打算把桂林、益阳两处的部队全都调回来，然后授给刘言旌节，让他去管去，我不管了，这样就可以停止战争，你们以为如何？”

所以我就说这个李璟真是不思进取，楚国都拿下了，现在还要拱手送人，让人家去独立去。就他这样，早晚让人家给统一了。

孙晟说：“陛下您要是真的这么想，那不但可以让楚地安定，而且也可以让我们唐朝安定。”

冯延己一听，马上反驳，说：“我认为不是这样，从前咱们出偏将，下湖南，远近震惊，咱们现在要是又把湖南给丢了，就会让别人藐视。请您让边疆一带的将军留意形势变化，如果可以进兵的话就进兵，可以退兵了才能退。”

李璟就派统军使侯训率兵五千，去和张峦合兵，一起进攻桂州。侯训和张峦联军南下，快到桂州的时候，被人家南汉兵来了个内外夹击，杀得大败亏输。侯训战死了，张峦带着几百个残兵，逃回了全州。

消息报到了南唐朝廷，李璟决定把李建期也召回来，益阳也不要了，然后就任命刘言为节度使。偏偏那个冯延巳又出来反对了，说应该召刘言入朝，对他考察一番，如果他真的愿意投靠我朝，再授于他旌节不迟。让我说这就是多此一举，还真的投靠你朝，那就是个形式，你还给当真了。

结果李璟还真就听了冯延巳的话，派了个使者去朗州，召刘言入朝。刘言和王逵商量了一番，从这就能看得出来，刘言心里也没底，也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咱们看人家王逵怎么说。

王逵说：“武陵背江面湖，带甲百万，怎么能甘心拱手让给别人呢！况且边镐管理无方，老百姓都不服他，完全可以一战成擒，怕他甚么？”刘言还在那犹豫呢，王逵又说：“兵贵神速，一但要是迟了，反而会让边镐有了防备，那时候再进攻就不容易了。”

于是他们就打发南唐的使者回去了，假装答应他入朝。一面召集何敬真、张仿、蒲公益、朱全琇、宇文琼、彭万和、潘叔嗣、张文表等牙将，把他们全部任命为指挥使，让周行逢担任行军司马，部署队伍，立刻就发兵。

行军司马周行逢这个人很聪明，很善于谋划，喜欢用计，张文表这个人善战，能打硬仗，潘叔嗣善长冲锋，最适合当个突击队长。这三个人感情相当好，于是大家和衷共进。王逵自己担任统军元帅，分道前往长沙，他们就让刚来的那个孙朗和曹进做先锋，部队来到沅江，抓住了南唐的都监刘承遇，收降了南唐军校李师德，然后乘胜进逼益阳，用大刀阔斧，砍进了南唐守将李建期的寨内。李璟不是想把李建期叫回去吗，这会还没叫呢，李建期还在这呢，他慌忙出来迎敌，被孙朗、曹进二将围住了厮杀。张文表、潘叔嗣手持铁槊，上前助战，李建期本事再大也打不过这么多人啊，被这帮不讲武德的家伙七手八脚给活捉了。所有守兵一共二千人全部被杀，一个不留。接着朗州兵水陆并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军队破桥口，入湘阴，很顺利地到了长沙城外。那位大慈大悲的边菩萨边镐心里明白，自己无法抵抗人家朗州兵，慌忙派使者去求救兵。但是远水难救近火，他救兵没到，人家朗州兵已经登上了城头。边镐一看守不住了，只好弃城而走，城里的官吏百姓也全都跟着他跑，人多马杂，把醴陵桥都给踩断了，光是被淹死、被压死的大约就有一万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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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卡片：

高行周病死了，他是五代十国时期的大将，后人对他的评价非常高。薛居正说他“禄厚而君子不议，望重而人主不疑，能自晦于饮酌之间。”意思是说，他身份地位都很高，但是行为端正，谁都挑不出什么毛病，领导对他也不会有任何怀疑。他这个人比较低调，这对于一个武将来说，那是十分难得的。

高行周出生于武将世家，他的父亲就是鼎鼎大名的残唐第一枪高思继，是五代第三猛将，高家在幽州非常有名，家传武学有四季拳和高家枪法，岳飞手下的大将高宠，使的就是这套枪法。四季拳也是中国传统武术中非常着名的拳法，现在四季拳和高家枪都有传承。

高行周过去是在幽州的刘仁恭手下，他还有个哥哥叫高行珪，后来高家这兄弟俩都投奔了李嗣源。当时李嗣源让哥哥高行珪继续在原地镇守，弟弟高行周就跟在李嗣源身边，算是个人质吧，那时候我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兄弟俩原来弟弟才是主角呢。

高行周对李嗣源很忠诚，就连李存勖抛来的橄榄枝他都没接，一直跟着李嗣源南征北战，为啥说他“人主不疑”，人家忠诚，所以没啥可怀疑的。后来李嗣源当了皇帝，高行周就和符彦卿他们家成了后唐的顶梁柱，这两家的关系一直都不错，从后唐后晋到后汉，后周到宋朝，这两家关系都非常好，这就叫世交。如果两家是混蛋，那个叫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高行周在后唐时期最辉煌的战功是大破契丹。在后晋所立的大功一个是平定安重进叛乱，另一个也是大败契丹。在后汉时期平定杜重威叛乱。清朝的小说《飞龙全传》里边，写的是郭威非常忌惮高行周，高行周拒不称臣，郭威就叫赵匡胤去攻打高行周，高行周最后自杀了。赵匡胤把高行周的头拿给郭威看，把郭威给吓死了。这完全是作者在胡编乱造。像这样的东西，现在估计都过不了审。

高行周的儿子高怀德名声比他爹还大，他是北宋的开国功臣，赵匡胤当了皇帝以后，把自己妹妹嫁给了高怀德。这位燕国长公主喜欢高怀德喜欢的不得了，这个咱们在下一部书《天水一朝-大石山房正说两宋风云》里边会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