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拜师
吕质和陈诚下山后,阳真道长摒退众人,只带着柳盈盈回到了真武殿。
一路上,柳盈盈默不作声,对师父将自己推出师门的行为表示不满。
阳真道长当然知道柳盈盈的感受,对于这个从小就养在身边的关门弟子,他是由衷地喜爱,甚至无限趋近于父爱,所以他才会想要让柳盈盈取得更大的成就,而不是在华山这条本不属于她的道路上勉强攀爬。
到了真武殿,阳真道长一挥衣袖,强悍的真气将沉重的殿门关闭。
“盈盈,十年来,委屈你了。”阳真道长的面容在闪烁不定的烛光下,带着一丝沉重。
柳盈盈低着头默不作声,手指用力地揉搓着衣角。
阳真道长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责怪师父将你推出师门,但我也有我的苦衷,你愿意听听吗?”
听着师父疲惫的声音,柳盈盈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从小,你便是华山这一辈人的掌上明珠,每个人都对你言听计从,可你却乖巧的令人心疼,从未有过过分的要求,尊敬长辈、爱护同门,每样事情都做的那么好,如果不是祖定门规不准立女子为掌门,我都想将这掌门之位传给你。”
柳盈盈哽咽地说道:“师父,你知道我不在意掌门这个职位的。”
“是,你不在意,可谁又能逾越你成为掌门,并且得到所有人认可呢?”阳真道长说道,“况且,华山术法,你之前修炼一日千里,现在如何你自己也能够感觉到,这是为什么,你自己也清楚,难道还要骗自己吗?”
“修行慢了,我就加倍努力,术法没有我能修炼的,我就自己创造,为什么非要让我离开华山呢?”从小没有跟师父顶过嘴的柳盈盈,此刻已经顾不得其他,只想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阳真道长缓缓走到柳盈盈身边,伸出手,想要擦去她脸上泪水,手伸到一半,又垂了下去,说道:“盈盈,从名分上讲,我是你师父,但从感情上讲,你对我来说却是女儿一般。女儿终要远嫁,你气道天赋不俗,只要铸下基础,修为便是长驱直入、畅通无阻,未来的修炼界,需要你。”
“华山就不需要我了吗?”柳盈盈心里其实是明白的,明白师父的用意、明白自己的情况,但是二十年生活的华山,又岂是三两句话便能够舍弃的。
“华山需要你,是小义;天下需要你,是大义。你在华山,面对未来鬼教的冲击,华山必灭。若你气道大成,对我华山而言,也将是一座靠山,保证我华山道统不灭的靠山。”阳真道长语重心长地说道。
不等柳盈盈回答,阳真道长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直视她的双眼说道:“盈盈,你的成就,就是华山的未来!”
看着师父的眼睛,柳盈盈明白自己无论怎样挣扎,也改变不了离开师门的事实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平静了下来,说道:“既然师父心意已决,徒儿按师父说的做就是。”
阳真道长转过身,仰望烛火照不到的屋顶,说道:“师父对不起你……”
不管阳真道长能不能看见,柳盈盈摇了摇头,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转身走出了真武殿。
阳真道长始终没有回头,只是一滴晶莹的泪珠,砸在了真武殿冰冷的地板上。
三天后,陈诚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玉疫鬼也跟陈诚熟络了起来。只是,虽然陈诚让它以朋友相称,但见过了三百多年修为的穆十三后,它哪敢造次。笑话,人家三百多年修为的鬼修都称陈诚为主人,自己一只小小的疫鬼,怎么敢跟主人称兄道弟,要是没点眼力见,恐怕还没等与主人签订契约,自己就要成了穆十三的口粮。
“主人,如今您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不行咱们就把契约签了吧,不成为您的人,我这心里始终不踏实。”玉疫鬼谄媚地说道。
对于这只玉疫鬼,陈诚还是比较喜欢的,虽然穆十三与自己的感情更近一些,可是穆十三毕竟年龄近百,平时严肃的时候多,也不太适合开玩笑。可这玉疫鬼不一样,平时油嘴滑舌,胆子又小,能够给生活增加不少乐趣。
陈诚说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想让你吞食一种奇毒之后,再签订契约,这样说不定你能够得到更多好处。”
“什么好处不好处的,只要跟在主人身边,我这点修为,有没有都一样,难不成您还打算让我给您冲锋陷阵去?以后我吞个毒,给您当个辟邪的香囊就好,立功什么的,小的想都没想过。”玉疫鬼笑嘻嘻地回答道。
陈诚踢了玉疫鬼一脚,笑着说:“你现在好歹也是一百多年修为的银鬼,怎么志向如此浅薄?万一以后修为突破了五百年,成了金鬼,难不成还要让其他银鬼欺负了不行?”
“嗨……跟着主人,哪怕是只铜鬼也受不了欺负,昨天见龙前辈,那气势,小的要不是不会撒尿,都得尿了裤子。小的福薄命贱,哪敢奢望成为那样的人物,就好好活着就挺好。”玉疫鬼感慨地说。
两人正扯皮着,固原阁门口的保镖在院外请示道:“陈少,外边有一个女子来找您和吕大师,她说她叫柳盈盈。”
陈诚一听柳盈盈来了,赶忙说道:“快带她进来。”
又踢了玉疫鬼一脚,说道:“去,让厨房准备一些女孩爱吃的糕点,记吕伯伯的账。”
玉疫鬼在这里几天,因为有吕质和陈诚的庇护,早就跟下人们混了个脸熟,但它仍旧十分谨慎,待人亲和,从不做狐假虎威之事,所以固原阁的下人们对玉疫鬼也十分友好。
玉疫鬼走了不久,保镖就引着柳盈盈来到了陈诚的院子。陈诚迎了出去,高兴的叫道:“柳师妹,你怎么来了?”
柳盈盈见到陈诚,被赶出师门的委屈全部涌上了心头,眼泪瞬间流了出来,呜咽着说道:“陈师兄,师父不要我了。”
陈诚赶忙上前,先让保镖出去,然后搀扶着柳盈盈进了正堂。玉疫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殷勤地递上了一杯水。
柳盈盈被玉疫鬼丑陋的长相吓了一跳,暂时中止了哭声。陈诚连忙简单解释了玉疫鬼的来历。
知道玉疫鬼是陈诚的鬼奴,柳盈盈也就没再在意,又低声抽泣起来。
在离开华山之前,陈诚其实就明白,阳真道长必然会让柳盈盈离开华山。如今的华山,虽然有阳真道长撑着,可毕竟独木难支,诺大的华山派,仅凭掌门一人修为强悍,肯定止不住走向没落的结局。柳盈盈气道天赋卓绝,若是能够跟随吕质修行,必然取得不凡成就,而且就柳盈盈的性格来说,将来华山有难,她绝不会袖手旁观。她施以援手,吕质也不会坐视不管,这变相来说,也是为华山拉拢了一位实力强劲的盟友。
“柳师妹,不要哭了,其实从任何角度来说,这都是件三方得利的好事。只要吕伯伯收你为徒,华山的未来、你的前程、吕伯伯气道的传承,这些问题都将迎刃而解,所以,我们只要顺应时势就好。”陈诚劝慰道。
柳盈盈哭得梨花带雨,说道:“可是吕前辈也并未答应收我为徒,我师父就直接将我推出了师门,如今我已经是无家可归了。”
“这……”其实这几天,陈诚不止一次与吕质探讨过柳盈盈的事。虽然柳盈盈确实是这么多年来,吕质所见过的人中,最适合修炼气道的一个。但是他做事随心,而且华山这样布置,让他觉得十分被动,有种被人拿捏的不畅感。再有一点,他退出修炼界时,发誓不再收徒、不再掺合修炼界的事,打破这个誓言,他自己也会出现心魔,事情将变得十分麻烦。所以,吕质一直在犹豫。
两人正说着,吕质迈步走了进来。
一看到坐在桌边的柳盈盈,吕质明显一愣,问道:“这小丫头怎么找来了?”
陈诚将柳盈盈被赶出华山派的事儿说了一遍,又趴在吕质耳旁说道:“人家小姑娘都找上门来了,您看您就从了吧。”
吕质脸色瞬间变黑,冲着陈诚后脑勺就打了一巴掌,说道:“说什么屁话!滚,带着你那丑玩意出去。”
玉疫鬼无端挨了句骂,一脸的委屈,但却连个屁都不敢放,一溜烟儿地跟着陈诚跑了出去。
屋里只留下了吕质和柳盈盈,两人都觉得十分尴尬,但事情终究要解决,吕质也不是逃避的性格,他说道:“小丫头,既然你现在无门无派了,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柳盈盈心中一颤,回忆起从小在华山的成长,回忆起各位阁老对自己的宠爱,回忆起师父的谆谆教导,这一切都让她茫然又痛苦。
吕质看出了她的难过,但是他不同于阳真道长,在他看来,柳盈盈从各个角度上来说,离开华山派都是最好的、最合适的,现实利弊摆在眼前,感情就要先放一放。
“愿不愿意拜在我门下?”吕质再次问道。
柳盈盈被这一问惊醒,她闭了一下眼,再次睁开,眼睛里已经充满了坚定。她跪在吕质面前,说道:“徒儿柳盈盈,拜见师父。”
吕质满意地笑道:“好,行礼!”
柳盈盈双膝跪地,恭敬的向吕质磕了三个头,说道:“苍天在上,今日柳盈盈拜吕质为师,今后唯师命是从,敢有违之,天诛地灭。”
“好!”吕质走到门外,拱手向天,说道:“今日,吕质收柳盈盈为徒,今后教导爱护、授业解惑,师常父纲,若有违背,命丧黄泉!”
誓言已立,柳盈盈借陈诚这里的茶水,向吕质敬了茶,吕质从衣服内襟中掏出一套银针,说道:“盈盈,为师一生不喜钱财,更没有其他宝物,这是一套银魄针,是与我功法配套的法器,今后它就属于你了,待你体内真气全部转化为气道之气,就可以开始修炼了。”
柳盈盈神情有些恍惚,显然又回忆起了华山中的事情。
吕质摇摇头,他也明白,让一个人立刻摒弃二十年的回忆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说道:“盈盈,你也不必难过,收你为徒,我破了自己的誓言,但也加上了一个限制,今后,你不独属于我吕质之徒,只要阳真愿意,他仍可为你之师。我吕质一生不受世俗规矩约束,对于你,我也希望你,心境优先于修为,随心而动,才可道法自然。”
听了吕质的话,柳盈盈十分感动,她跪在吕质面前,说道:“徒儿定不让师父失望!”
这时,陈诚从外边走进来,一边鼓掌一边说道:“恭喜恭喜,吕伯伯喜得良徒,柳师妹前途无量。”
“你以为对你来说是好事吗?”吕质说道,“我破了誓言,心中已有了心魔,最近我要带盈盈去茅山住一段日子,一来破除心魔;二来引导盈盈除真入气,程家,就由你这丑女婿自己去吧。”
陈诚一听,脸色马上苦了下来,说道:“吕伯伯,您修为高绝,一个小小的心魔,肯定不能给您造成麻烦,咱们慢慢走,边走边破心魔,我给您护法还不行吗?”
“胡闹!你知道接近五百年修为的心魔有多可怕吗?以陈书剑百鬼百术的修为,尚且不敢放出心魔,你以为我的心魔就不堪一击吗?到了你们家茅山,都必须是你师父亲自来给我护法,如果不小心,甚至可能要你茅山半山基业,这是你能护的住的?”吕质斥责道。
挨了一通数落,陈诚心中虽然不快,但却明白吕质所说都是事实。那一丝的不快,也主要来源于要自己去程家,实在是有些没有底气。
“好了,你就别多想了,那程天明虽然修为高深,但却没什么架子,而且还是个标准的女儿奴,有二丫头护着你,你还怕什么?在她爹面前,她可比我这张老脸好使多了。”吕质白了陈诚一眼说道。
“是……晚辈知道了。”陈诚委屈巴巴地说道。
两人说话时,一旁的柳盈盈微微侧身,将眼中的失落悄悄掩藏下去,双手也偷偷攥起拳头。
这细微的动作,吕质和陈诚都没有发现,但一直蹲在门口的玉疫鬼却全部看在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