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今天晚自习辅导的老师是黄老师，他走进教室，在讲台旁坐下来，正要拿出教案来看，突然发现讲台上有一块橡皮，橡皮上写着不堪入目的词汇，对象是老师，最后的提名是：范澈灵。黄老师站起身来，在教室里环视了一圈，看到范澈灵正在后排睡觉，于是他拿上橡皮，叫醒了范澈灵，又把她带到了办公室。黄老师将手里的橡皮放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范澈灵低头去看，随即笑笑，“老师，您不会看不出来这种栽赃的小手段吧。”

黄老师看着范澈灵喝了一口茶，“老师是相信你的，也许确实是某个同学这么干了，但能和老师说说是怎么回事么，最近有发生些什么吗？”

范澈灵看了一眼黄老师，之后仿佛是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是谁干的我不知道，但是认为，成绩和人品有时候没多大关系。有些人，考了第三也还是想着作恶。”

黄老师眼里似乎有些波动，但他很快平静下来，让范澈灵回去了。

范澈灵走进教室，看向万古柔。万古柔朝她甜甜微笑。范澈灵朝她翻了个白眼，又摆了个国际手势，回座位去了。万古柔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抽动了几下，低头学习了。林满欣看在了眼里，她开心笑笑，手里把玩着一块红色的心形石头。她偏了偏头看向关逸阳，关逸阳正在写英语题目，但是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林满欣在关逸阳桌子上放了两块糖，靠近关逸阳轻声说道，“请你吃糖。”

“谢谢。”关逸阳把糖放进了抽屉里，继续做题。

但关逸阳的英语一直不太好，其他科目都还行。这会儿他正苦恼地对着答案，错了很多，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英语真不是人学的科目。林满欣凑过来，看到关逸阳的英语题目错了很多，便提出要给他讲题。关逸阳想了想便同意了。林满欣在初中的时候当过英语课代表，关逸阳是知道的，所以他也很相信林满欣的能力。况且，在关逸阳的心里，林满欣其实一直都算是比较厉害优秀的存在，他不追星，但他觉得林满欣有时候像个女神。尤其是在初中的时候，林满欣成绩还不错，人也很好，热情善良，做事认真，大大方方的，相处起来很开心。

林满欣教着题目，肩膀无意识地贴在了关逸阳的身上。关逸阳认真听着，向旁边退了退。但林满欣好像并不介意似的，又靠了过来。关逸阳便没再移动凳子，专心听她讲题。林满欣讲了半个小时，但关逸阳还是没懂多少，出于礼貌，关逸阳感谢林满欣，表示自己听懂了。林满欣朝他笑了笑，“给你的糖，记得吃啊。”

“好。”关逸阳一口答应，低头看答案。

林满欣便缓缓退开了，余光里，她看到方华东正往这边看。林满欣转头和他对视，冲他笑笑，眼里尽是得意。方华东有些疑惑，又有些失落，也许他的猜想已经坐实了。也许，在未来的这段时光里，他将会失去一个好兄弟。方华东想着想着又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手上贴着的纱布，觉得人生真的很不公平，为什么总是遇人不淑呢？自己难道没有帮过林满欣吗，即便他只是帮忙叫了车。但林满欣对他的恶意未免也太大了，虽然大家都是同学，需要朝夕相处，但今天的事他要怎么释怀，怎样才能让他当做无事发生？方华东用晚自习剩下的时间思考了这些，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释怀。想着想着，他突然觉得心底里冒出了一团火，越烧越旺，好像已经到了没法停止的地步。

见方华东一直在发呆，尚书影推了推他，“今天的事，过几天就没人记得了，不用在意，坏人迟早会嗝屁的。”

“嗯。”方华东好似回过神来一般，转向尚书影，点了点头，但他的眼里已然少了许多光芒。

下了晚自习，尚书影要回家追一部剧就先跑了。昔小梅和戴婧茵也忙着回寝室收衣服，因为她们听到了几声雷响，想是要下雨了。方华东转头看着关逸阳和林满欣，书包也没收拾。关逸阳抬头看向他，只是说，“你先走，我要送满欣回去。”

方华东站在原地没动，凝视着林满欣。

关逸阳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太在意，他抱起林满欣转头看了几眼方华东，便走了。

方华东还是站在那里，宛如一座雕塑，双手抱胸，看着不远处正往教室门口走的关逸阳怀里的林满欣。林满欣朝他笑了，得意转头靠在关逸阳怀里。但关逸阳没发觉这些，他想早点把林满欣送回去，自己好回寝室学习，而且寝室里还有学霸可以请教，想到这里，他加快了步伐。林满欣从口袋里拿出那块红色的石头，在手里揉了揉，那石头发出了淡红色的光芒，但并不显眼。

方华东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上盯着黑色的天空看，但他什么也没看到，今天晚上，没有星星，更没有月亮。见方华东站在教室的走廊上，回家的同学路过的时候又窃窃私语起来，还是今天的那个话题。“姐，你说没人记得都是骗人的。”方华东自言自语道，他转头看向那些偷偷说着关于他话题的人，想要解释，但他突然觉得很累，脖子似乎被人掐住了，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那些人走下了楼，消失在夜色中。天色已晚，但方华东不想回去，他还是站在走廊上，盯着天空看。楼下的保安开始催促还没离开教室的同学赶紧下来，打着手电筒在一楼照着。

下雨了。方华东想起来他把自己的娃娃晒在阳台上还没收下来，是一个小狗的娃娃，很软，他很久没洗了，今天才刚洗。但应该没人会帮自己收吧，毕竟他晒在天台了，没人知道。寂静的夜晚只剩下了雨声和保安的声音。他真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不想动弹，但他还是想把娃娃收回来。方华东跑下楼，把保安都吓了一跳，“真是的，叫了那么久都不下来，把你锁里面你就完蛋！”

方华东淋着雨一路跑，跑到宿舍楼下的时候，他在一楼保安室停留了一会儿，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手上的纱布已经湿了，膝盖上的也是，不能再用了。方华东撕下来，也许是力度太大或是伤口没好全的缘故，口子破了，渗出了鲜血。他顾不了那么多，往上一直爬楼到了天台。他没看见他的娃娃，但看到一个穿着卫衣带着帽子的人背对着他，站在天台唯一可以避雨的小棚子里。方华东跑过去，从那人身后看到他的娃娃的影子。

“你好，请问......”方华东走近。

那人转头，她戴着口罩，手里拎着方华东的小狗娃娃，娃娃的脖子处已经被撕开了，里面的一些棉花沾了脏兮兮的雨水，正垂落下来，看着令人揪心。

方华东觉得心里一阵难受，问道，“你知道它是被谁弄成这样的吗？”

“显而易见啊。”那人是个女生，另一只手拿出了一把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娃娃撕裂位置仅剩的连接处。小狗娃娃掉在了地上，稍圆的那部分滚出了棚子，掉进水坑，黑不溜秋。

方华东感觉自己身体里好像有一股冷气，侵蚀了他，他颤颤巍巍地走过去去捡不成样子的娃娃，把它们抱在怀里，蹲在棚子的角落，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有意思吗？”方华东猛然站起来，冲着那人喊道。

那戴着口罩的女生拍拍手，另一个人从天台的拐角处走了过来。方华东看清来人，正是林满欣。但林满欣脚上的石膏已经完全不见了，她朝着方华东走了过来，“很意外吗？”

“你、你不是受伤了吗？而且这里是男生寝室楼。”方华东抱着小狗娃娃连连后退。

林满欣和那个女生朝他一步步走来。

“为什么......”方华东意识到不对，他刚要大喊，就被那女生一刀封喉，声带被切断了。剧烈的疼痛让方华东跌坐在地上，他用手按着自己的脖子，鲜血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但他没法说话。

“你只是个纸片人而已，需要什么原因。”那女生拿着手上的剪刀在方华东脸上比划着。

意识越来越模糊了，方华东感觉眼前的东西越来越不清晰，但他的意识却清晰得很。那两个人的声音忽远忽近，他听到不知道是谁说了句，“这下可以开开心心地攻略你想要攻略的对象啦，这个障碍一会儿我就会除掉，有他在旁边，太碍事了......”

伴随着天空炸雷的响声，另一声巨响发生在了男生宿舍一楼空旷的平地上。而雨水很大，在宿舍的各个地方都流着许多小小的河流，冲刷着。但一楼某个地方的河流颜色却变得很不一样，尽管雨水很大，但还是没法冲刷干净。那只可怜的小狗以及它的棉花在垃圾桶安了家，而方华东静静地躺在空旷的平地上，手里拿着一把剪刀，眼睛看着天空，但他再也看不到星星或者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