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第35章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深港市，第一人民医院。
某间普通病房中。
一个面容枯槁，身形消瘦的身影，正背靠着枕头，斜躺在病床上。
他双目微闭，手指有节奏地打着拍子，看起来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样。
在其一旁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手机，里面正在播放一段演唱视频。
在病床的一侧，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正在削苹果皮。
见父亲听得津津有味儿，何玉珠忍不住笑道：“爸，看来这首歌还真是唱到你心里去了。我听一遍就没兴趣了，你这都循环了一下午了，还没腻呀？”
“哼，他当然喜欢了！”
“你可知道伱老爸去当知青的时候多少岁吗？十九岁！”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白脸，长得人模狗样的，谁知道勾搭了多少小姑娘。”
“这首歌不知勾起了他多少回忆，感觉就像是回到了过去似的，你说他能不喜欢吗？”
从未想过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会吃醋不说，吃的还是一首歌的醋。
望向病床上那个身影。
虽然王秀容嘴里说出的话酸溜溜的，但她的眼中却饱含着爱意和心疼。
见妻子那副埋怨的样子，何光耀得意地一笑：“什么叫多少个？总共也就勾搭了你一个好嘛！这可是我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事，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嫉妒呢！”
“你这老不正经的，闺女还在边上呢，能不能别这么没羞没臊？”
满是皱纹的脸庞微微一红，王秀容懊恼地推了下丈夫的手臂。
“就是就是！当着我的面这么肉麻，你们有考虑过我这条单身狗的感受吗？”
嫌弃地抱着自己的胳膊，何玉珠一副鸡皮疙瘩直掉的表情。
将二人的表情收入眼中，何光耀嘿嘿一笑，感叹道：“哎呀，这歌是真好听啊，想不到这个时代，竟然还有人把我们那会儿的经历给写成了歌。”
“一连听到两首天籁，也算是在我临走之前，收到的最后一个惊喜吧！”
没注意到自己这番话刚一出口边上的妻女脸庞的笑容就猛然一滞，充满了黯然和哀伤。
何光耀神情颇有不屑，又讥笑道：“连我这个当初选择了留下的人，听了这首歌都回忆满满，可想而知那些把真心都喂了狗的负心汉们，又有多大的触动？”
病房里突然变得有些安静。
没有察觉到家人的异样，何光耀继续称赞道：“先是一剪梅，现在又有小芳，这个小伙子还真是才华横溢，写的怀旧老歌无一不是精品。”
“要是放在我们那会儿，肯定会一夜成名，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成为一个歌手，又是否有机会开演唱会？可惜我也没机会去现场看他的表演，听他的演唱咯……”
也许是话说得太多的缘故，让何光耀的呼吸一下有点喘，精神似乎也萎靡了几分。
强忍着快要掉下来的泪滴。
何玉珠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哽咽道：“爸你快别说话了，赶紧躺下好好休息。”
“是啊，这要是让医生发现了，肯定又得说你！”
揉了揉泛红的眼眶，王秀容赶紧摇动腿边的把手，将病床放平，好让丈夫躺下来。
“没事儿，我不要紧！”
“眼看都要长眠不醒了，我要不多说几句，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说话间，何光耀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但他却全然不在意，只想趁自己还有点时间的时候，多和家人聊聊天，听听她们的声音。
虽然何光耀能够坦然面对死亡，但是他的家人却做不到像他这般冷静。
“珠珠啊，以后可一定要对你妈好点，她生你可太不容易了！”
“以前怕你多想，所以没告诉你其实你不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乍一听到这惊人的消息，何玉珠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地望着边上神色微变的母亲。
神色一黯，何光耀解释道：“当时检查出来你妈肝功能异常，还是比较严重的那一类。医生说这种情况是不允许怀孕的，不然产妇会非常危险，所以就不得不进行流产。”
“之后好几年一直都在治疗，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可你妈的岁数也大了，成为了那个年代少见的高龄产妇。”
“不料最怕什么就来什么，在生你的那一晚果然出了意外，差点就没挺过来。”
“幸好最后有惊无险，母女俩都平安地离开了产房……”
没想到自己的出生还有如此波折。
心疼地抱着母亲，何玉珠擦着眼泪狠狠点头：“爸，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妈妈，也不让她受欺负的！”
或许是因为说太多话的缘故，何光耀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看到很快就沉沉睡去的父亲，何玉珠抱着他的手臂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一旁王秀容也是悲痛万分，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助。
身患绝症。
丈夫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精神和状态一天比一天差，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昏睡中度过。
几天前偶然听到《一剪梅》之后，竟然对其表现出了强烈的反应。
不仅清醒的时间延长了许多，整个人状态也好了不少。
并且听个三五遍还不够，要是给他关了，还会像小孩子一样发脾气，就只能一直给他循环播放。
而何光耀一听就是几小时，哪怕睡着了有时也会突然冒出句“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那着魔的样子，让一直守候在旁的母女二人哭笑不得。
在得知演唱者又出了新歌的时候，何光耀第一时间就嚷嚷着要听。
结果当女儿放给他听过一次后，不出意外地再次“中毒”，完全就停不下来……
没想到父亲临终前居然还追起了星，想要去看苏云的演唱会，可自己却无法帮他达成这个心愿。
紧握着父亲那干瘦的手掌，何玉珠泪如雨下，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夜深人静，好不容易把母亲劝回家，让她补充下睡眠，免得把自己给拖垮了。
望着身旁那浑身插满各种仪器的身影，何玉珠突然想写点东西。
不论是记录父亲在世的最后时光，还是想要找个地方抒发下心头的苦闷和忧伤，她都不想再憋在心里了。
于是何玉珠拿出手机，打开了微博界面。
回想起一家人甜蜜幸福的点点滴滴，两行晶莹的泪水，随着她的面颊缓缓流淌而下……
“每当他听到‘爱我所爱无怨无悔’以及‘谢谢你给我的爱，今生今世我不忘怀’的时候，就会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我母亲。”
“我知道，妈妈年轻时最爱扎的就是马尾辫，她是爸爸今生唯一的爱人，也是一见钟情的初恋情人。”
“看到他体重急剧下降，日渐消瘦的模样，虽然妈妈很少说话，但却比任何人都心痛。”
“快要逝去的人要面临死亡的威胁，还活着的人也要承受无尽的煎熬。”
“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遭受病痛的折磨，躺在病床上过着倒计时的生活，我不知道谁更加痛苦。”
“是连翻身都困难，绝望的等着死神来收割自己生命的爸爸？还是彻夜失眠，无数次在医院卫生间失声痛哭的妈妈？”
“今天爸爸说，苏云是很有才华的小伙子，可惜他生错了时代，不然一定会大红大紫，成为巨星般的存在。”
“他还说很想去看苏云的演唱会，想近距离听听一剪梅和小芳，以及更多让人回味无穷的怀旧老歌。”
“我当时只是笑笑，却什么都没说，因为这个愿望我无法帮爸爸实现，我好恨自己的无能无力！”
“虚弱的他没发现，笑着笑着我就哭了。”
“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苏云会举办属于他的演唱会，只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爸爸了……”
“或许，到时候我可以带着爸爸的遗愿，去现场帮他去听一听，那些让他往复循环了很久很久的歌……”
手机滑落在一旁。
长期熬夜，敌不住困意的何玉珠，终于撑不住趴在病床上睡了过去。
哪怕是在睡梦中，她眼角的泪滴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掉。
很快，就将床单打湿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