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七钱法则

夜已深，路上行人稀少。

清净的街头，穿校服的少年斜挎着青色布包，施施而行，橘黄色的路灯把他的身影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你心不定，我相无形。

清风拂面，陈少陵并无丝毫困意，反而觉得很舒爽。

嗯？

突然察觉到什么，他把脚步硬生生顿住，转过身，凝望远处。

一道微弱的气息紧贴着地面，好似偷偷摸摸的老鼠，这边嗅嗅，那边闻闻，蹑手蹑脚的，顺着他行进的足迹，悄然追索而来。

想查我？

来不及思索，陈少陵伸手取出一道金色符篆，双指捏住，放在眉间，默念法诀，朝那道气息猛地甩出。

符篆离手而飞，马上幻化成盾牌模样，迎风冲上前。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过后，追来的符箓气息全数撞到盾牌之上。

紧接着，盾上突然透出无数细小的风刺，利刃围拢，瞬间就将追索的气息全部斩灭。然后，盾牌爆裂开，碎成一片片的细长条状黑布，闪着金光，若隐若现，散向百米之外。

隐息符！

不过两三分钟，百米范围内，陈少陵留存的个人气息，统统被遮隐起来。

即便再有谁顺着之前的踪迹探查，也只能查到此处，就无从下手了。

陈少陵头一次使用这个符，这神奇的遮掩效果让他惊叹连连。

那张不知是谁使出的追索符，也很厉害，至少比他描画的符箓，要强大很多。

很快，他就断定，必然是鬼棺的主人发现了异常，追着他的气息前来探查。

“这易城魂者，境界不低啊。”

陈少陵嘀咕两句，抬腿就要继续往家走，想了想，又从布包里取出一张自己描画的符篆。

“既然斗符，那就再玩一玩？”

寒芒符！

这是他这个境界可以制作的，唯一能对人进行攻击的符箓。

大概就是飞镖暗器，一点寒芒的意思。名字听起来挺唬人，其实攻击效果就跟朝人扔鸡蛋差不多，加上隔着这么远，扔的可能也就等同于鹌鹑蛋了。

陈少陵琢磨一下，感觉可能一张不太够。干脆又掏出四五张，双手交叉，将这几张符篆夹住，念动追索的咒语：

“天地生，万物明，神通三界内，无形身清……”

符篆离地寸余，缓慢飘起，宛如猎犬，窸窸窣窣。

直到数十米外，捕捉到那道追索而来的残余气息后，才逐渐燃起，形如飞箭，惹的嗖嗖的破空声不断，朝远处疾驰而去。

西南院落中，黑衣修真者盘坐在鬼棺之上。

这人正是易城的魂者，名叫铁争鸿。

他正在通过鬼棺上封符的残留气息，用追索符篆来隐秘查探。

突然，铁争鸿睁开双眼，捂住胸口，急咳几声，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追索符的气息竟然被截杀了！

这！

究竟是什么境界的修者，才能有如此高明的隐匿能力！不仅让追查者一无所获，还可以让施法人遭到数倍反噬。

“易城中，竟然还有比我更强大的存在？”

铁争鸿惊诧莫名，颤颤巍巍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粗糙手帕，精细的擦掉嘴边的血迹，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魂者修炼鬼道，铁争鸿已经有着三念初品之境。那么更加强大的会是什么境界？

门外急风骤起，铁争鸿顿觉胆战心惊，弹射着起身，如临大敌一般，汇聚起全身的神羽气息，屏气凝神。

有着砸棺、封棺和强大遮掩能力的高人，拥有反查甚至反杀能力，那可一点也不突兀。

一点寒芒，当先袭来，铁争鸿不敢有丝毫大意，也不敢硬接，袖袍翻转，将那寒芒引到身侧。

砖墙上噗的一声，出现一个比米粒还小的坑眼。

接下来，又有几道光芒依次赶到，毫无章法的展开攻击。铁争鸿有些过于紧张，导致身体有些僵硬，差点摔倒。但好在没费太多气力，就将寒芒全部打落。

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攻击手段略显儿戏了一些，跟之前的术法差别有些大。

难道？

只是有意警告？

想到这，铁争鸿连忙整理衣服，朝暗夜处躬着身子，拱手施礼：“晚辈无意烦扰，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他料想，这位比他能力高太多的大能，一定能够感受到他的歉意。

可惜，陈少陵根本就感受不到，他已经回到家中，正舒服的窝在沙发里。

将两枚铜钱小心翼翼的取出来，紧挨着，摆放在厅房的桌子上。

陈少陵激动的搓搓手，瞪大眼睛仔细观看，此时，两枚铜钱已经明显安静了许多，看来，就算有什么难解的相思苦，也应该诉说的差不多了。

咦？

陈少陵挠挠头，眨巴着眼睛，脸上浮现难以置信的表情，因为这时的乾隆通宝，与之前相比，发生了极为明显的变化。

首先，这枚铜钱的触感变得更加圆润光滑，平日看到的那些锈迹已经全部消失了，通体荧光闪闪发亮，看上去就跟崭新的一样。

这种堪比美颜的神奇效果，恐怕全天下最优秀的铜钱修复师都做不到。

而且，这铜钱似乎变的小巧了许多，显得秀气十足。尤其和今天刚得到的那一枚放到一起，这枚乾隆通宝，竟然有那么些小鸟依人的婉约情态。

难道这铜钱还分公母？

陈少陵一时间脑洞大开，嘴角有些抽搐。

可这两枚铜钱，并非来自一个朝代，即便真是有什么暧昧，他们是如何走到一起，又是如何分开的呢？

揉揉眼睛，他再看今天得到的那枚。同样也是圆身方孔，其色墨黑，显然历经了无数岁月，显得古朴悠然，沧桑厚重。

铜钱正面，写了建隆通宝四个字，为右旋读，字体粗率，书风飘逸。

原来，这枚是宋朝的古钱币。

陈少陵点点头，将两枚铜钱都捏在手中，闭上眼睛，仔细感知。

一钱可算物相，二钱可辨事局，三钱可念人常，四钱可通气运，五钱可测心窍，六钱可感神识，七钱可卜天意。

这并不是书上记载的。书上描述的常理卜算，一般可同时使用三枚铜钱，进行摇卦、记卦，查卦，解卦多种步骤，才能对事物探知一二。

而七钱法则有很大不同，比如细算物相，只用一枚乾隆通宝，配合咒语术法，就能粗略感知。粗解事局，则需要两枚铜钱配合使用。至于成功率，则跟卜算者的境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当然，所有卜算的内容，都被限制在一定的时间跨度内。再用物相举例，即便陈少陵耗尽全部神羽之气，也只能算到物品大约三五天内的形态变化。由此可见，高阶的卜算，需要多么深厚的气息支撑。

这些，都是陈少陵的老妈研究铜钱后得出的初步论断。他老妈把铜钱交给他，让他以后有机会获取后再逐一尝试。但如何找到这些铜钱，又如何利用，或者究竟灵验到什么程度，那暂时不得而知。

用他老妈的话说，一切都是命。

陈少陵摸索着钱币，一时还不能理解事局的逻辑含义。究竟是事情的最终结局，还是事情的发展方向？

如果可以，是不是能够卜算一下爸妈失踪这事情的变化呢？或者需要何种的境界才可以做到？

正在思索间，房间阵法略有波动。陈少陵知道是自己追索着砸人鸡蛋的寒芒符，回馈来了，于是打开阵法，放那股气息回来。

闭上眼睛，陈少陵体察一下自己的那几张符篆效果。

“徒劳无功！”

摇摇头，陈少陵非常不满意，将两枚铜钱收起来，从抽屉取出一大叠黄纸，铺在桌子上，又起身去准备了朱砂和笔。

“法中之要，非专于符，非泥于咒，先以我之正气，合将之灵……”

陈少陵盘坐桌前，闭目念诀，意想归真。

符箓是由神羽之气演衍而成的文字，太上神真之灵文，九天圣众之法言。画符之前，必须澄心净虑，调气定息，而成符的水准，也取决于对神羽之气的运用层次。

以一舟境上品的层次来看，陈少陵的描画功力已经相当惊人了。这个境界，如果能够画出简单的平安符，醒神符，并且符箓能够起一定效果，能让普通人避免无念魂体的侵扰，那就相当不错了。

但陈少陵却能描画一些高阶的追索和寒芒。当然，成功率可不算高，画几十张也只能成功一两张，并且这一两张的实际效果也十分有限。

咒语召唤下，神羽之气透出少许，斑斑点点盈满指尖，他拿起朱砂笔，俯下身子，将气息灌注在笔尖，再同朱砂混在一起，铺描在黄纸之上。

一笔还没画完，噗的一声，黄纸就自己燃烧起来。

制作符箓的气息以及笔法都很难控制。

陈少陵不慌不忙，把心神稳住，舔舔嘴唇，接着取出一张，继续努力。

等到黄纸自我了断了七八次，陈少陵方才捣鼓出一张勉强能用的。

每当这个时候，他才能切实体会到符箓的来之不易，也才会对自己某些时候的浪费行为后悔不已。可是，一旦真到需要用符箓的时候，他似乎就全然忘记了这些，大把大把的扔，跟捡来的一样。

物尽其用么。

只是，老妈留下的符箓可是不多了，这些以后还是能省则省吧。

……

画符实在耗人心神，神羽之气的消耗也容易让人感觉极为疲惫。慢慢地，他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又继续熬了不大一会，陈少陵实在受不住，把笔一扔，直接跳起来，仰头栽倒在沙发上。

呼噜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