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请为我解惑
诏狱并不是很大,里面的监牢也不多。诏狱的监牢和其他的监牢一样很狭小、阴冷,常年看不见阳光。牢门都是一排铁栅栏,铁栅栏上的每一根铁棍都是拇指般粗细。
一般被抓进诏狱的人都会显得很惶恐、很绝望,有的人会像死鱼一样瘫坐在地上,有的人会抓住栅栏声嘶力竭的喊冤。有的人会以头抢地,以求得到天子宽恕,有的人会沉默不语,接受最终的审判。
杜子期却不一样,他的表情依然很平静,呼吸依然很平缓,背负着双手,悠然的站在铁栅栏后面。
当周瑾来到他面前,杜子期微微欠身,恭恭敬敬的说道:“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周瑾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杜子期站直了身子,又看着苏周,微笑道:“见过苏将军。”
经过一个时辰的休息,苏周也冷静了下来,平静的看着杜子期,说道:“见过杜都尉。”
最后杜子期的目光落在苏时身上。
当他看着苏时的时候,双眼微闭、瞳孔微张,目光中流露出审视的意味。
苏时站在周瑾和苏周身后,也在不停的打量着杜子期。
杜子期,现年四十一岁,十八岁进入密卫。
他的父亲杜成,曾是天子带刀侍卫,对天子忠心耿耿。天子感念他的忠义,在杜子期十八岁时,收其入密卫,成为天子亲军。
而杜子期也不负众望,这二十三年来,无论是他的为人还是做事,没有不佩服的,而且他也从来没有出过一次错。
他的家庭也很幸福,妻子贤淑谦和,子女温良恭俭,孙儿活泼可爱。
所以说不管从哪个方面看,杜子期都没有任何背叛天子的理由。
这时杜子期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神情,他看着苏时,突然叫道:“苏时,苏公子。”
所有人都不禁吃了一惊,想不到杜子期会认得苏时。
苏时微微歪着头,摸了摸鼻子,说道:“你认识我?”
杜子期淡淡说道:“苏公子如此名满京城,如果连苏公子都不认识,岂不是显得在下太孤陋寡闻了。”
苏时展颜道:“原来杜大人也喜欢诗词?”
杜子期道:“在下对诗词一窍不通。”
“那不知杜大人为何会关注我?”
杜子期不动声色的说道:“京城之中,凡有异样者,都是密卫关注的对象,公子不要见怪,这只不过是密卫的职责罢了。”
“凡有异样者?”苏时瞳孔一缩,缓缓问道:“不知该作何解释?”
“凡是表里不一、前后不一,有异行异言异状,都可谓异样者。”
苏时拊掌道:“表里不一、前后不一,有异行异言异状,谓之异样者,杜大人总结得好。”
随后他又淡淡问道:“那杜大人又属不属于异样者呢?你身为天子亲军,却欺君罔上,算不算表里不一?”
杜子期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一字一句说道:“我既然身为天子亲军,自当竭心尽力为陛下办事,又何来欺君罔上?”
“这么说来,红梅馆闹鬼、崔鹏之死都与你毫无关系?”
杜子期微微一笑:“所有一切不过都是公子的推测之言,若公子有实证,还请拿出来吧,免得大家作口舌之争。”
苏时突然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推测?”
杜子期此时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得极为难看。
苏时却没有看他,他正看着周瑾,问道:“你告诉他的?”
周瑾面露惊喜,立即摇了摇头:“我从没来提过你的名字。”
他又看着苏周,苏周微笑道:“我也从未提过。”
苏周想了想,说道:“无论是在画舫上还是在将军府,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公主殿下和大哥你,既然你们都没有说,不知杜大又是从何处得知这一切是我的推测?”
随即他疑惑看着杜子期,问道:“难道杜大人有千里眼、顺风耳?”
杜子期此时目光闪烁、嘴唇紧闭,再无先前的气定神闲。
见杜子期不说话,苏时也不着急,他继续说道:“其实有一件事情到现在我都没有想通。”
周瑾问道:“什么事情?”
“崔鹏的死。”
周瑾有些奇怪,忍不住说道:“当对方知道我们在追查崔鹏,自然明白九年前他们所做的勾当东窗事发了,情急之下当然要把崔鹏灭口。”
苏时摇了摇头,说道:“一静不如一动。对于他们来说,杀崔鹏带来的风险远远高于崔鹏被抓。”
“为什么?”
“因为正如杜大人所说,这一切都是我的推测,并无实据,所以即使你们抓了崔鹏,只要他如同杜大人这般坚持否认,其实你们拿他也并没有太多办法。”
“也许他们担心崔鹏受不了酷刑?”
苏时反问道:“你们会不会用酷刑?”
周瑾和苏周保持了沉默。
当时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即把崔鹏抓起来,因为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抓他,所以更不可能动用酷刑。
苏时叹道:“我相信对方一定非常了解你们。”
苏周在一旁沉吟道:“也许当时他们已经慌乱了。任何人知道自己所做的坏事即将败露,都会慌不择路。”
他的解释很有道理,连周瑾也忍不住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苏时却说道:“其他人也许会,但是他不会。”
“他?他是谁?”苏周皱了皱眉头。
“他就是在幕后操控这一切的人。”
“为什么他不会?”周瑾忍不住问道。
苏时缓缓说道:“要在很短的时间想出一个完美的计划并不容易,因为一个计划里包含无数个细节。计划越完美,其细节就越精密,而且环环相扣,绝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错误。”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道:“而这个人既然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就能想到一个如此完美的计划,而且还能在你们耳目的监视之下完美的实施,说明这个人不但非常聪明、冷静,而且还非常坚决、果敢。”
“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像是被猎人追逐的兔子一样慌不择路?”
周瑾和苏周回答不上来,而苏时也想不通,所以他看着脸色苍白的杜子期,微笑道:“不知道杜大人能不能为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