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落入陷阱
葛掌柜至今还记得小东家三顾榴花巷而不得入,在外头寒冬腊月里冻了几个时辰。
回来后就将事情告知小东家,怎么也想不通两个天差地别的人,如何会认识,而且看孟南洲跟冯大夫的熟悉程度,绝不像普通朋友般简单。
“庄宅行那边怎么说?”关长宏心里有些小期待,仿佛是闻到八卦的味道。
庄宅行是房东们组成的专门用来管理和推销出租事宜的行会,昨日葛账房去打探,带回来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葛账房道:“不出小东家所料,那间屋子,确实是用孟举人的名字租赁的,不仅如此,有周遭邻里看见,孟南洲隔三岔五就往那屋子去,常常半夜来,天明走。”
自以为藏得深,其实漏洞百出,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不过是没人深究罢了。
关长宏神情明暗莫辨:“好一个清风霁月的孟举人,当了赘婿还敢另置私宅金屋藏娇,你藏别人也就算了,还是那位眼高于顶的冯大夫。”
冯大夫自半年前突然在镇上有了名号,不知师从何人,却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金针手艺,抢了济世堂不少生意。
据被她医治过的病人所说,冯大夫宅心仁厚,医术高超,还极有原则。
不管你出价多少金银,都得依她的规矩办事:
治急不治穷,救三不救二。
所谓治急不治穷,是指普通的病在医馆能治好的,不要到她那里去,她只接受重疾患者,三代都是穷人的,也不要登门,因为一代是穷人或许是时运不济,三代都是穷人,只能证明这家人不是好吃懒做就是蠢钝如猪。
救三不救二指的是,小孩子、孕妇、老人可以治,犯过事、登门超过三回的不治。
第一次听到冯大夫规则时,关长宏他舅关大夫还夸过她:“冯大夫虽然是女子,却极有原则,是天下女大夫的楷模。”
等关长宏连续三次请她到济世堂坐诊都被驳回,关大夫本人亲自登门也遭羞辱,关大夫回来后气急败坏道:“医者治病救人,当以仁德为先,什么救急不救穷,我看她是嫌弃穷人付不起诊金,懒得给他们治病,说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打发人而已!”
榴花巷门口的情形如在眼前,关长宏现在想起来还后槽牙痒痒。
清丽周正的女子神色冷漠,只打发她身边的丫鬟回话。
话里话外的意思,看不上济世堂小门小店,更瞧不上关大夫的医术,就是喊她去当首席大夫,她也懒得去。
经此一事,济世堂跟榴花巷的梁子彻底结下,双方暗地里你来我往,一直较量至今,难分胜负。
如今却被关长宏抓到对方的把柄,怎能让他不激动。
关长宏推开葛账房,满脸笑意下了楼,朝程诺走去。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关某思考多日,不忍姑娘被歹人蒙骗,遂来相告。”
“你是说,孟南洲在外头养了个小的?”面前人程诺记得,几日前因为不满孟南洲怠慢,气冲冲从孟家拂袖而去了,他是这家店的东家。
关长宏悲痛地捂住眼睛,点了点头:“那女子姓冯,自诩行医救人是个造福百姓的大夫,谁知道……竟然抢人丈夫,呸!”
“唔。”程诺摸了摸下巴,“她啊,我知道。”
关长宏本以为对方就算不当场大哭出声,也得面色发白,心如死灰,可能强装着镇定为丈夫挽尊,可能大骂孟南洲负心薄情,哪知道程诺来了句:“冯知意嘛,从广凉府来的,半年前死了亲爹,还在孝期。”
“啊?”关长宏愣住,从广凉府来的吗?刚死了爹?她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是她亲自给丈夫牵线搭桥,配合找二房?
不可能啊,天底下哪个女子大度成这样,更何况,孟南洲是个赘婿啊!
“我能赊账吗?老板?”程诺扬了扬手里的药包。
赊账……
这时候你跟我谈钱?
关长宏嘴角抽了抽:“当……当然。”然后在程诺签好的名字后头,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用余光一直打量眼前的女子,期盼从她脸上找到半点丈夫不忠的悲伤,很可惜,什么都没有。
就在程诺准备出门之际,关长宏做了最后挣扎:“就在榴花巷左手第五间,您相公用二十两银子租了半年……”
下一秒,女子的脚步顿住了。
“你刚刚说什么?”程诺问。
有戏。
关长宏大喜,他就知道女人是装的,孟南洲偷人能告诉她?不过是面子上挂不住,不好在人前发作。
他之前可打听过了,孟南洲的这个女人,在村里以悍妇著称,前段时间推了婆母,又打了小姑,却对孟南洲情根深种,现在知道丈夫养外室的地址,能不上门闹?
“在榴花巷第五间,门口有棵杏花树的就是……”
程诺定定望着他,仿佛他会错了重点:“你说他花了二十两银子?”
——
程诺马不停蹄回了云溪村。
一头钻进卧房,翻了个底朝天。
没了。
宅子的地契,不见了。
半年前孟南洲还是个靠程家做活求学的穷秀才,哪里来的二十两银子租房子。
现在她算是知道前因后果了,孟南洲偷了程家给她的地契,跑去给冯知意卖好了。
前些日子,她没顾得上归整原主留下的东西,把这茬完全忘了。
难怪孟南洲迫不及待让她签转赠田舍的文书,原来是怕她发现地契不见了闹起来。
好在村西的七八亩水田还在,没有落入孟南洲手中,要不是今天发现他给冯知意租房的事,半年时间到了,他去哪再谋二十两,除了打她的主意,还能有什么高招?
程诺贴身收好水田的文书,坐上炕上,忍不住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仔细理清。
孟南洲需要钱,想谋夺她手上的田舍,偏偏她没答应,以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二十两!
她记得在梦里,程三虎伤了腿,孟南洲找了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开出的诊金也是二十两。
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
程诺更相信无巧不成书,整件事情更像是背后有人刻意操纵,隐藏更大的阴谋。
始作俑者除了孟南洲,程诺想不出第二个。
既然他做局想把程三虎当猎物,就别怕被猎物反噬,也尝一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